被叫破灵魂的全称本名，伪装魔修的灵器顿时失效，黑色缎带自发间垂落,满头青丝纷纷扬扬的散下,柔顺的垂了满背。血腥的魔煞力转为清正的道家真元,半面血红魔纹褪为银白道印，站在远处的问尘远即使仍旧一身黑衣,却立时便与沛然记忆中的那个若皎皎明月，山巅积雪的道君重合了。
沛然作为问尘远的徒弟,机缘巧合之下是知道这个伪装魔修的灵器的，当然也知道如何破解,看到此景，立时便明白了真相，怒道“怪不得你可以伪装成道修....问尘远,你太卑鄙了！”
他总是带着笑的清澈的瞳孔中带着再次被背叛的痛苦和不解,咬牙切齿道“你上次重回万剑门,是为了打探情报么？！你走后没十几年便有魔修杀上万剑门，也是你做的么？！！”
这还真不是我...
问尘远和沛然之间纠葛不清的关系洛九宫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被如此质问,自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比计划中又多了一口沉重的黑锅，但为了让自己这个坏人的角色能扮演好，这口锅，他不背也得背。
按照曾经在脑海中模拟的应对，他面色冰冷道“自然。”
“你这个小人！”
沛然万万没想到，在被狠狠地背叛一次后，自己竟还会再上一次当！尤其是那次魔修突然进攻，万剑门仅有的十五个长老直接折了五个，在正道中的威势也下滑了不少。本来是冲动的性格，再加上为了经营好山门，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不仅付诸东流，罪魁祸首竟然还是老仇家，他这一下被刺激的可不轻，气的随手拿出另一个祭练过的一个船型法宝，手捏御诀要冲上去报仇。
还是沈白理智尚在，知道动手肯定拼不过，伸手拦住了他。
转过身，深深地看着那张与前世记忆中再不相同的面容，还有那身霜雪般冷傲的气势，他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语气淡淡道“洛前辈，看在你我前世相识的份上，在杀我们前，可否让我问三个问题？”
洛前辈....
洛九宫已经麻木的心脏又是一下揪痛，像是已经被隐藏起来的伤口，再次被挖开，暴露在阳光之下，还在血淋淋的创口处毫不客气的撒了一把盐，让他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暗自按捺住要蹙起的眉头，他面色冰冷平静，满腔情绪分毫不显的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可以让你们当个明白鬼。
沛然这才想起他们前世还彼此相识，虽然愤怒的火焰依旧中烧，但却强自压下，死死地咬着牙关，将说话的空间留给两人。
感受到道侣的体贴，轻叹了一口气，沈白看着那个从对方口中，从世人传言中听说了无数次，甚至曾经搏命一战过的人，真的很难将他和曾经那个洛九宫联系起来。
注视着那个负剑而立之人，他眼中带着一丝从前世记忆中带来的期盼，犹不死心的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问尘远本人，从始至终？”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如此戳心，睫毛猛地一颤，洛九宫寒潭般的眼睛凝视着对面的人，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拳，毫不犹豫的道“是。”
----不是。
淡到几乎透明的眸色像是蒙了层纱，带着沉重的事实，灰暗下来，沈白再次问道“你来万剑门，只是为了刺探情报，伺机报复？”
洛九宫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快石头，有些沉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仿佛哽在喉间，只是吐出来，便如此艰难“.....是。”
----不是。
两次均非自己想要的答案，沈白之前的那丝期盼几乎湮没殆尽，半晌，他才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死死地盯着那双不愿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在你心中，是否从未将沈白或是沛然当做朋友？”
.......
不想说，不愿说，不敢说。
洛九宫知道，只要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他们之间的信任，将此断绝。
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可.....若是不说。
若是这份友谊无法完全断尽....
以他们重情重义的性格，绝只身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
眼睑垂下，再抬起，漆黑的瞳孔已经看不出任何感情“.....是。”
-----不是。
薄唇抿起，沈白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透明瞳孔中，只剩下他曾经即使在最坏的设想中，也从未出现过的陌生。像是怕脏了眼睛一般，在接触到他的瞬间，便转过头，偏移了视线，看着虚空中某个不知名的点。
良久，他像是耗尽了心神一般，疲惫的闭上眼，轻叹道“我对你很失望....”
我....
张了张嘴，焦灼干渴的喉咙一阵涩然，竟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洛九宫不禁有些自嘲的想，还好对方没看到自己这丢人的样子，否则好好的一出戏，怕要立刻穿帮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中翻涌的苦涩，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又听对方道：“没想到，你.....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洛九宫了。”
........
不敢再看说话之人，洛九宫看似自然的将视线偏移到别处，声音低哑干涩，仿佛是在粗石上摩擦的砂砾“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
“我知道。”沈白点了点头，复又睁开双眼，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这便是人之本性，不是么？”
“......多说无益。”洛九宫觉得，如果自己再继续假装看不到他从第一句话开始，便悄悄在背后掐的瞬移诀的话，这也太对不起自己渡劫期道君的设定了。而且这对话真的是越说越心塞，若是再进行下去，估计自己要年纪轻轻心肌梗塞了....还是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有意识的给了他们足够的逃跑准备时间，莹白长剑出鞘，悬浮在他霜雪般冰冷俊美的脸颊旁边，直指对面两人。洛九宫全然一派要赶尽杀绝的模样，继续自黑道“你们该死了。”
“走！”在他话音刚落时，沈白的手诀总算是捏完了，在对面之人发动攻击的前一刻，抓住道侣的手，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道流光，穿过阵法之上的裂缝，转眼便到达了外界。
目标都跑了，作为一个合格的boss，洛九宫自然不能不追，但刚到阵法裂口，有一股和原著中描写的一模一样巨大的力量从头到脚的包裹着他，让他不得寸进。心知这是阵法在强留祭品了，金仙以下根本无法挣脱，但做戏也要做足，长剑出鞘，他调动全身已经消耗了一大半的真元力使劲向下一劈-----阵法连动都没动。
双眼微微睁大，他剧烈地挣扎着，却还是被一路拖回了阵法深处。像是知道猎物已经到手，原本被劈出裂缝的阵法也开始慢慢合拢，最后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洛九宫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主上！！！”
觉得不太对劲跟过来，第一眼看到自己追随之人似乎是被阵法困住，不得解脱，血十一当即觉得脑海中，某个弦断了。
抽出一柄近两米长的血红长刀，两手高举，魔煞力附着其上，他用尽全力，带着开天辟地之势狠狠地向那个可恶的阵法上劈了过去。
谁知_
“砰！”
在刀锋碰到阵法边缘的那一刻，本应碎裂的阵动也不动，明明是如此强大的了力量，却只在其上激起一片波纹，随后便消失无踪了。
呆愣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刀，他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刚刚那一下，即便是分神后期的道修也不一定能挡下，这里到底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会如此强大！！
落到地上仔细打量这奇异的阵法，到的比较晚的血十一这时才注意到了更多的事情，比如洛九宫不知为何会从魔修变成了道修，比如洛九宫万年不变的表情中，带了些痛苦，比如……他身上的真元力在溢散！！！！
真元力溢散意味着什么？！
作为一个杀了无数道修的魔修，他再了解不过了。
会死！
如果再不出来的话，他会死的！！！
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怎么能让他死！！！
向前疾走一步，血十一什么也顾不上了，管他什么道修魔修！管他什么正邪之分！！管他什么生命危险！！！
我必须要救他！
如果从外侧救不了他，那我进去！！！
可谁知，在他触碰到阵法边缘时，不知为何，本来所有人都畅通无阻的阵法，仿佛罩了一层透明的玻璃，挡住了他的去路，无论他换到哪个角度，都无法进入。
混蛋！！
眼看着洛九宫身上的真元力溢散的越来越多，甚至□□在外的如玉莹润的皮肤都开始渐渐融化，血十一发狠地锤了两拳那个外壳，随即拔地而起，全身魔煞力毫无保留的手中长刀，再次狠狠地劈下！刀刃带起的风声刺耳，血红的刀气在身边猎猎飞舞，正式他耗费百年潜心闭关所成绝招-----一刀…
七灭！
恐怖的魔煞力蔓延，让修真者闻风丧胆的七灭刀带着万钧之势，仿佛自九天而来，直坠而下。强大的刀势一落七变，似能斩破苍穹，一往无前！
轰隆！
巨大的声音响起，血十一站在空中，一双泛红的瞳孔死死的盯着被刀气掩盖的法阵，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期待着能够将这个阵法破坏一点。
哪怕只是一道小口子，只要我能进去....
可令人失望的是，待到刀气散去，法阵仍旧稳稳的伫在原地，莫说缺口，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他一双狼一样的瞳孔猛然收缩，冷峻的脸上除却不可置信，剩下的全是一片纯然的疯狂。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全力一击失利，血十一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个阵法的强大，也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可是主上还在里面！！
问尘远他还在里面啊！！！！
“啊！！！”他嘶吼一声，手中长刀夹带着风声落下，再次狠狠的劈砍到透明的阵法上。
纹丝不动！
两刀…
三刀…
四刀…
他一双眼睛逼的赤红，一下又一下，发狠的劈着结界。
让他出来！！
让他出来啊！！！
双手虎口震裂，黑色的魔血顺着伤口流下，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招招都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出来啊！！！！！
“咔！”
跟了他多年的长刀经受不住这样没有章法的疯狂劈砍，终于自中央起，断成了两节。血十一却看也不看，随手扔掉已成废物的刀柄，合身前扑，狠狠地一拳锤了上去！
‘咚’
血花四溅。
透过晕开的血迹，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里面真元力流逝太多，已经只能柱剑半跪在地上的洛九宫，又是狠狠一拳！
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如雨点落地般没有停歇。直到血肉翻飞，直到森森白骨裸·露，他也没有在意，只知道不能停下。
绝不能停下！！
处于阵法之中的洛九宫也确实不好过，虽然早知道了要将所有真元力和肉身献祭，但这种明明白白的知道生命力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仿佛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折磨一般，让人发狂。
痛苦的闷哼一声，他苦中作乐的笑着想，早知道这么要命，我一定要申请一瓶安眠药，最起码睡着死去，身上虽然还痛，但精神折磨能省了啊！
还好沈白和沛然逃出去了，这可真不是人经历的。
嘶....真疼。
外面的眼看着洛九宫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脸上的神采也渐渐淡了下去，血十一死死地咬着牙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孤注一掷的双手抱圆，他浑身气劲鼓荡，和洛九宫同款的墨色衣袍翻飞，一阵恐怖的压力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竟是打算自爆，炸毁法阵！
可在他魔煞力运转到达顶点，双手抵在法阵边缘，准备自爆时，一条长绳忽然从旁边飞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将从头到脚绑了起来，不过短短的一瞬，倒在地上不能动了。而已经运行到了顶峰的一身功力也像是被封印了般，哪怕只是一丝一毫，都提不起了！
挣扎着抬头望去，血十一见两个面色苍白，似是受了内伤，却仍旧带着仙风道骨的道修大能相携站在十尺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心要救洛九宫脱困，身上绳索又挣扎不开，惊怒间，他冲着那两个从未见过的道修吼道“你们是谁！！放开我！！！”
他这股狠劲连折返的沛然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嗓音沙哑的淡淡道“我们刚刚探查了一番，这里是某位上仙遗留的洞府，仅凭你一个分神期的魔修，即便是自爆一百次，也绝对破不开的。”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失去了本命飞剑，神魂受创，一个合体期一个渡劫期的大能也不是血十一一个小小的分神期能打过的。可他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已经几近疯狂的举动忽然一顿，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浑身被绳子缠的紧紧的人原本蚕蛹一般倒在地上，他猛的转过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吐露出那个自己脑海中不知转过多少次的名字“你是沛然？！”
魔修对道修有敌意简直太正常了，能认出自己也太正常了，沛然并没有在意身份被道破，而是转头看向已经被腐蚀的浑身血肉模糊的洛九宫，不无感叹道“没想到他一生坏事做尽，最终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你们是沈白和沛然？”血十一死死咬着牙关，没有理会他刚刚的话，再问了一次。
沈白眸色晦暗的看着那个狼狈的人，没有说话，只有沛然点了点头。
“求你救他！”得到他的回答，知道眼前之人是修真界除主上之外最强大的人，血十一哪里还管得着什么正邪之分，像是从喉咙深处嘶吼一般祈求道“求求你，救救他！！”
沛然看着面前这个杀了不知道多少道修的刽子手，虽然感动于他忠诚护住，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原谅这个骗了自己两次，甚至刚刚还想杀死他和道侣之人，因此并没有回答这个请求，用行动表明了意愿。
当年即使在打魂鞭下，他也没有弯曲自己的脊梁。
即使面对合体期大能的威压，他也没有丢弃自己的尊严。
即使修魔路上困苦不绝，他也没有失去自己的骄傲。
可在此时，看出了沛然眼底的拒绝，血十一挣扎着跪在地上，不停地，像是把自己所有尊严和未来都交出去一般，不停地，一下又一下，没有任何迟疑的对着这两个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道修，磕头请求。
“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尘远！！！”
“求求你们啊！！！！！！”
咚咚撞击声声不绝响，墨色的血迹自他额头滴下，不过一会汇成了一小摊，甚至用力到连头骨都凹下去了一块。
沛然和沈白见此，仍旧沉默不语。
“如果你们能救他，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他嘶哑的声音中带上了绝望，仿佛是灵魂被撕扯一般，痛苦难言。
“求求你们！！”
“救救他啊！！！！”
“不是我们不救，而是无能无力。”沈白眼中也带了些不忍，叹息道“连他也出不来，我们两个先下又元气大伤，很根本救不了他。”
“求求你们了....呜啊啊啊啊啊！！！！”
额头抵在秘境透明的地面上，墨色的血自脸庞流淌而下，像是一道道泪痕，写满了绝望和不甘。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灵魂尽碎，永不轮回，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太弱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救不了这人！！！
齿关紧咬，他憋着一口气，顶着满脸的血，狼狈的翻滚蠕动着凑近法阵的边缘，透过血雾，看向那人.....
随即....目呲欲裂。
阵中吞噬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洛九宫身上的血肉几近消融，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明明在阵法中看不到外面，但在最后一刻回过了头，隔着一层天堑一般的透明薄膜，对上了血十一绝望的视线。
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化作一片雾气，完全被中间的白玉高台吸收殆尽。
面前的屏障骤然消除，沛然感受到吸够了足够的真元力，这个阵法已经暂时关闭，于是叹了口气，挥手收回了缠在血十一身上的法器。
血十一呆呆的看着那身飘落的血衣，趴在地上没有动。
直到那片黑色的布料落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按了开始健，血十一嘶吼着，连滚带爬的撑起身子，风一般的冲到血衣之前。
“呜啊啊啊啊啊啊！！！！”
他跪在地上，沾满了自己的魔血的右手颤抖着悬在那层薄薄的衣料之上之上，明明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此刻却跟个最优柔寡断的孬种一般，不敢落下。
仿佛一旦触碰到了，那他的整个世界都会一起碎裂。
旁观的沛然看到了，叹了口气，取下高台之上的玉髓晶，最后看了眼那个和自己纠葛了半辈子，最终死在贪欲下的人仅剩的血衣，转身拉了一把出神的沈白，一同离开了这个秘境。
血十一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这一切，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多久，才在某一刻，仿佛慢镜头一般，搭在了那件血衣之上。
与此同时，一滴血泪自他下颚处滴下，落在手背上，溅起一小片不规则的圆形。
宽大的手掌合拢，他浑身颤抖着，眼珠赤红，恨意如火，烧遍了他的神魂。紧紧地攥着这片单薄的布料，似是从灵魂最深处挤出一般，他用一种沉重的可怕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仙人.....仙人......”
血红的魔风平地盘旋而起，血十一一头黑发自发根处渐渐变白，狂乱翻飞，狼一般的眼中一片赌上灵魂的骇人杀意和决心。
“吾血十一在此立誓！！”
“此生定报此仇！！”
“若有人阻！！！”
“遇魔，杀魔！遇仙.....”
“诛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