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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自杀?

淑娘顿时冷下脸来喝道:“放下!下去吧!”一旁高釉也开腔帮忙:“快下去吧,我们自己有女使。”伙计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放下茶碗,一个不小心溅出几滴茶水来,恰好落在淑娘的裙子上。那人立刻手足无措地要上前帮忙擦拭,淑娘怎肯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自己的衣服动手动脚,厉声喝道:“走开!”坐在身后的春花立刻冲到前面来,挡在淑娘跟伙计之间。

附近给别的座儿送茶水点心的伙计也来到跟前连声道歉:“对不住娘子了,这伙计是新来没多久的,还不会做事,实在对不住娘子。”淑娘心烦,摆手叫他们都下去,那个新来的伙计才跟着同伴一起离开了。

高釉看看淑娘的裙子,关切地问道:“弟妹,这瓦舍里也有歇息之处,要去换一下衣服吗?我见春花你带着包袱,看样子像是衣服。”春花也问淑娘要不要换一身衣衫。淑娘看着裙子上的茶渍皱了皱眉:“还是算了吧,幸而这茶水颜色浅,待会儿干了便不怎么能看出来了,也不算失礼与人。”转而又低声道:“瓦舍是什么地方?多少娼家在这里寻饭吃?这里的歇息处咱们怎么敢随便去?”高釉与春花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便不再劝。

几人继续看戏,高釉忽而又凑过头来问道:“弟妹,那你来这里还带着衣服做什么?”淑娘看看四周无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说:“二姐,我今日不大方便,惧怕失礼,特意让春花包了一件轻薄的披风,万一有不妥也好遮掩,并不是日常穿着的衣裙。”高釉顿时笑了起来:“我还道你怎么大夏天的带着衣服,难道还怕天气突然变凉吗?”

淑娘摇摇头不再做声。高釉却继续凑过来:“弟妹,去年大姐没了的时候,你们夫妻怎么只派了个下人来吊唁?”

淑娘反问她:“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高釉挤挤眼道:“算你记恨大姐不肯来,禹表弟也该来一趟啊?我记得禹表弟新婚没多久看大姐看住眼了呢。”

淑娘对高釉简直无语,她没好气地道:“二姐,这种明知道是玩笑的话说来做什么?我们夫妻都没来,一来还在守孝不便出门;二是报丧的人表示出不想多惊动人的意思;三来离得远即便来了也赶不上见最后一面。”

高釉点点头笑着说:“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何必动气?”她又悄悄地问道:“你猜大姐怎么没的?”

淑娘心中一动,问道:“报丧的人说是急病。照你这么问,莫非不是?官人跟我说过怀疑大姐是被他们家害死的,因为怕从尸体上查出来什么才要赶着火化。”

高釉神秘地说:“大姐不是他们家害死的,大姐也不是病死的。”然后便闭口不言了。

淑娘急急追问道:“二姐知道大姐怎么没的?”见高釉得意地点头,便继续问:“那二姐告诉我吧?免得亲戚一场,连大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高釉回头看看春花,春花立刻机灵地起身道:“我坐的有些热了,去旁边凉快一下。”起身站开了些。

高釉见只有淑娘在侧了,这才板着脸道:“大姐自己上吊了。”

淑娘愣了:自杀?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她看看高釉,不像是会把自己所知的信息都说出来的样子,便掩饰地说:“哎,大姐有些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没人开导才会这样吧?大妗也真是的,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好好地关心关心。”

高釉讪笑一声:“也是啊,守一辈子寡受不了,才想不开的吧。”春花放慢脚步走过来,淑娘便招呼她回座儿,不再跟高釉讨论大姐的事,转而说起瓦舍来:“二姐常来这里看这个新戏吧?”

高釉点点头:“你姐夫素来喜欢看,我原来都是跟着他看的,后来自己也看了。这两天家里有事,我又忽然想看,只好约你一起看了。”

淑娘便问这戏排了多少场,要用那么多人都是怎么找来的。高釉道:“从第一出戏到现在有十多场了,每天都只演两场不同的,是这个勾栏跟水阁儿那里的勾栏演,这边是山精鬼怪,那边是神仙佛祖。其他的勾栏里还是跟别的瓦舍一样是唱曲儿。”

淑娘提起方才手脚不熟练的伙计来:“我听官人的意思,这里的伙计都要手脚麻利,机灵活便的,怎么会招来粗手笨脚的人?既然这处看的人多,不是更不该派到这边来招呼客人吗?”

高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内情:“谁知道怎么想的?刚才那人还是诺大年纪的呢,都能招进来做伙计,还能直接上来招呼女客,说不定是刘家的亲戚呢。”

淑娘道:“也许吧。不然这样的伙计派出来做事肯定是得罪客人的,亏得别的伙计还肯打圆场,怕咱们生气了找他事儿?”

高釉又看看四周,又一次凑到淑娘耳边:“弟妹你倒实心眼。实话告诉你吧,方才那个人,你姐夫听说他是刘家妇的亲戚。”她特意将“刘家妇”三个字咬得很重,淑娘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高釉点点头,露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

淑娘立刻道:“算了,这里不能再来了,二姐以后也少来吧。我想家去了,二姐一起吧?”她看看裙子:“正好这点儿水印也都干了。”

高釉被淑娘打了个措不及防,茫然地问道:“弟妹回去做什么?戏才看了一半。”她看到淑娘一副坚决要离开的样子,只好跟着她们主仆一起回到施家去了。

一路上淑娘都没说话,高釉多次问为什么非要中途离开,淑娘只是指指脸上的面纱表示不便说话。回到家之后高釉又问,淑娘才道:“二姐,官人他日后要做官的,若是勾栏里只是唱曲儿演戏不算什么。如今既知道连开瓦舍的人都不大干净,还是少去为妙。我与他夫妻一体,麻烦少些。”

高釉讪笑道:“这样啊,那算了。不如以后去庵里吧,那里清净些。”

淑娘疑惑地问道:“去庵里做什么?”

高釉一副“你怎么明知故问”的样子:“你前几年不是常去求子?我也出嫁几年一直没孩子,虽然上头没有婆婆催着,到底还是有个孩子才好啊。两个人作伴比一个人去又好些,咱们到底是亲戚,难道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淑娘“哦”了一声笑道:“那倒没有。这样吧,你去的时候来叫我吧,我若闲着跟你一起去,若有事只好对不住你了。”

高釉笑道:“那是自然。”两人又扯了一阵,高釉便告辞回家去了。

晚上淑娘便将高釉所说高粧上吊自杀的话告诉给施禹水,又说自己的看法:“我记得大姐并不是很想不开的性子啊。她原来说自己虽然没了郎君,少了知疼知热的人,可也少了郎君变心伤害自己的可能。只要自己活得长些好,怎么会突然又想不开了?还弄到自杀的地步?”

施禹水摇摇头道:“也许是有了非自杀不可的原因吧。”忽然又想到什么说道:“不,也不一定是自杀的。”他拉着淑娘坐下分析道:“娘子不知,我原先做官时治下的一个村里出过一个案子,那家女的哭哭啼啼说一回家看见当家的吊在房梁上,邻居都说她可怜见的。后来我打算结案时,下面一个衙差来找我,说跟那个男的有点儿远亲,知道那两口子关系很不好。男的吊死的那天两人见过,还一起喝了一碗酒。男的说自己受不了那个婆娘了,打算休了她。谁知回家竟吊死了?我见有内情,又暗暗查访了一阵,才知道竟是女的勒死了男人,又吊在房梁上装作是他自杀的。”

淑娘愣愣地听着古代版的“他杀伪装成自杀”,心道古今一同啊。等丈夫说完便问道:“郎君是怀疑大姐是被他们家杀死又做成上吊的假象的?”

施禹水点点头:“有这种可能。可惜他们家做得太彻底,早早烧了大姐尸体,现在什么都查不出来了。若大姐真是被他们家害死的,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了。”

淑娘劝道:“郎君何必如此?总会有人知道些什么的,等你中了举做了官之后,派人查也好,说与县令请县令查也好,到时候再给大姐报仇。算大姐真是自杀,弄清为什么自杀也可以呀。”

施禹水又点了点头,便转了话题说起在书院里的事情。淑娘也顺便把高釉约自己去慈姑庵上香求子的事说了,施禹水欣喜地道:“娘子既有此愿,为夫一定努力满足你的愿望。”淑娘被丈夫打趣,笑得不能自已:“可惜今日不便,难为郎君了。”又将手指头在施禹水手心里划来划去,被施禹水抓住揉了好一阵。

此后不到半个月,高釉果然来约淑娘一起去上香。恰好那天淑娘又闲得无聊,便带着春花一起来到慈姑庵。赵尼姑迎出来道:“吴施主多日不来了。”又对高釉笑着招呼:“高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