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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无名尸锦衣为难坐酒楼贵人来访

湖起波澜震云际,风冷暮降惊莫名。

画舫甲板之上,众人围站无名尸体周遭,面面震惊。

“尸、尸体!”

“死人!是个死人!”

“恶,好臭!”

甲板上的百姓一见尸体,立时唰一下散开,尤其是几个书生,更是捂着鼻子躲得老远,唯有郝瑟救上来的那个高瘦书生,还瘫在甲板上,没来得及撤离。

郝瑟双手乱抓头发,呲牙瞪眼:“我勒个去,老子的团队是被柯南诅咒了吗?!”

“哟,天清美人,手气不错啊。”一声怪腔从众人身后冒出。

嗯?

众人一回头,只见炽陌一身红衣,双手环胸,正饶有兴致瞅着那尸身。

“卧槽,你怎么在这?!”郝瑟怒吼。

“小子,我可是来帮忙救人的。”炽陌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刚刚被自己救上来的几个落水百姓。

“离公子远点!”流曦一个箭步上前,瞪着炽陌放杀气。

郝瑟、舒珞,文京墨站在尸天清两侧,向炽陌发射驱赶意念光波。

炽陌挑了挑眉梢,朝着那尸体一努嘴:“这人,死得蹊跷。”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一愣。

“你会验尸?”尸天清问道。

炽陌冰蓝眸子转向尸天清,勾唇一笑,穿过众人,撩袍蹲身,从腰间抽出一块大红帕子抱住两根手指,快如闪电在那尸体的躯干、四肢上飞速点过,啧啧了两声。

“怎么死的?”郝瑟终是经不住好奇,出声问道。

“你们看,”炽陌反手又戳了一下尸体,“一戳一个坑,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

众人屏息。

“被泡涨了。”炽陌道。

一瞬诡异沉寂。

众人齐齐瞪眼。

“哈?”郝瑟脸皮扭曲,“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又不瞎!”

炽陌看着郝瑟:“小子你可知,被泡成这般肿胀,需要多长时间?”

“额——老子哪里知道!”

“五天!”炽陌站起身,擦了擦手指,扔掉帕子,一脸酌定道,“这人已经淹死了五天了。”

“五天?”

“果然是淹死的!”

“你看都泡臭了。”

甲板之上一片窃窃私语。

“一派胡言!”突然,一人冲出人群,站到了尸体前拔高嗓门大叫,“此人简直是一派胡言!”

只见此人,衣襟滴水,发髻湿漉,身形纤瘦高挑,微微驼背,面色白中带青,脸颊凹陷,眼圈黯淡泛青,可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晶亮有神,竟然是郝瑟刚从水里救起来的那个孱弱书生。

“《洗冤录》有云:若是溺水而死,人入水中未死之时,必先争命,气脉往来搐水入肠,故两手自然拳曲,脚罅缝各有沙泥,口、鼻有水沫流出,腹内有水胀也。而此人,口鼻无血沫,腹无胀,鞋袜无缺,显然并非溺死。”

书生吸了口气,双目灼灼瞪着炽陌:“何况此人水浸多日,尸体胖胀,难以见其致死之因,更难判其死亡之时,这位兄台未验未刨,便妄下定论,实乃信口胡言,误人性命之徒!”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了。

“听到没?!,这才是专业人士素养!小子,你刚刚分明是信口开河!”郝瑟怒斥炽陌。

炽陌扫了一眼书生,挑了挑眉,“你们怎么知道此人不是胡说?”

“可笑!君子在世,顶天立地,怎可信口雌黄?!”书生立时怒了,“你看这尸身,周身并无伤痕,更说明……”

“你说他不是淹死的,那他是怎么死的?”炽陌反问一句。

书生一怔,转头盯着那尸体,双颊泛出异样潮红,眸光越来越亮,竟是显出狂热之色来:“若是想究其死因,自然是要扒衣验检,刨肚挖肠……”

说着,不由自主要去摸那尸体。

“王、王梁!”人群外四名书生惊悚大叫,“你欲作甚?!”

那书生身形一颤,猛然后退一步,一副从梦中惊醒的表情:“在下、在下……”

“王梁!”四个书生匆忙挤入,一把将瘦书生扯到一边,七嘴八舌叫道:

“我们都是读圣贤书的君子,怎可沾染这等**之事?”

“何况你并非仵作,怎可擅自查验尸体?!”

“是啊,王兄,切莫惹事啊!”

言罢,又齐齐向郝瑟等人抱拳施礼:“诸位公子,王兄乃是无心之失,请勿见怪。”

“你不会验尸?可是刚刚说得挺头头是道的。”郝瑟歪头盯着那王梁问道。

王梁连连后退,一脸拘谨:“在下适才、适才实在是鲁莽,请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看,我说他是胡说的吧。”炽陌得意一笑。

“你小子的话才是扯淡!”郝瑟瞪了一眼炽陌,又望向身侧尸天清、舒珞等人,“咱们还是赶紧停船靠岸报官吧。”

“不用报了,官已经到了。”文京墨眺目一望,冷笑道。

“诶?”郝瑟转头一看,这才惊觉,原来在与炽陌争执之时,画舫已经驶靠岸边。

而在岸上,一队人马持刀沿岸伫立,锦衣刺眼,绣春刀寒,放眼望去,竟是不下五十人;为首一人,冷目狞笑,竟然是庐笙率领的锦衣卫一众。

“咚!”画舫停靠岸边,锦衣卫拔刀蜂拥而上,将郝瑟等人齐齐困在画舫之上。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庐笙持刀高喝。

舫上众百姓外加王梁几个书生被吓得面无人色,一窝蜂轰散逃离,不消片刻,只剩郝瑟、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四人,外加一个看热闹的炽陌留在原地。

庐笙敲着刀柄,踱步上船,绕着无名尸体走了一圈,瞪向郝瑟:“郝公子,人命关天,如今证据确凿,你们五人谋害他人性命,只怕是逃不过一个死罪了!”

郝瑟打了个哈欠,尸天清抱剑默然,舒珞淡笑合起扇子,文京墨轻笑出声,流曦默默翻了个白眼,皆是一副答不理的表情。

庐笙冷笑:“既然你们都默认了,那也省的庐某浪费口舌!都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说着振臂一呼,身后五十多位锦衣卫拔刀抽刃,紧逼而来。

“喂,天清美人,还有那个小子,你不是嗓门很大吗,怎么到了紧要关头连声冤枉也不喊?”炽陌环抱双臂,背靠雕花栏问道。

“跟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渣喊冤?有个屁用!”郝瑟瞥了一眼炽陌。

“喊冤?尸体在你们船上,分明是你们杀的人!”庐笙拔高嗓门,强调罪状。

“诺,看吧。”郝瑟一耸肩。

炽陌扫了一眼庐笙,嗤笑一声:“果然是一帮酒囊饭袋。”

“把这个人也一并带回去!”庐笙迁怒。

“嗯?”炽陌圆眼。

“让你小子嘴欠,活该!”郝瑟一旁幸灾乐祸。

炽陌眉梢跳了跳:“小子,我可是帮你们!”

“小子,老子我不稀罕!”郝瑟呲牙。

“小子,你可别后悔!”炽陌挑眉。

“小子,你赶紧滚!”郝瑟竖手指。

“小子,我偏不走!”

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居然打起了无意义的口水仗。

听得旁边四人不禁无奈摇头。

完全被无视的庐笙更是气得怒发冲冠,提刀大吼:“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五十余名锦衣卫一拥而上,刀光漫漫,形成层层锋浪,呼啸着朝五人盖去。

“铮!”

清凛鹤吟猝然响彻天际,寒光凛冽,耀灼众人双目。

一刃剑气漫扫而出,瞬时将冲在最前排的十余名锦衣卫掀翻,其余锦衣卫轰然倒退,惊目瞪望。

眼前,一袭青衫如流云翻舞而起,烈烈震声,长长青丝萦绕散在风中,衬得那清绝容颜皎美胜月,清冷双眸烁烁藏星。

手中一柄鹤吟剑仅出半鞘,剑气已经压得众人呼吸困难,无法再近半步。

谪仙剑客,剑气凛然,只一人,胜千军万马,望而生畏;再加上他身后四人:紫衣人如同恶匪,藕衣公子笑脸渗人,黑衣人煞气惊天,绿衣书生瞳诡似狐,外加一个红衣妖冶,身份莫测,当真是令人浑身生寒。

锦衣卫众惶惶胆颤,慌乱望向庐笙。

庐笙看着郝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响指,目光不偏不倚射在自己身上,只觉背后冷汗森森,频频后退。

眼看这作威作福的锦衣卫要威风尽丧之时,居然有人冒出解了围。

“庐总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湖畔远处,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狂奔而来,轿子之后,还稀稀拉拉跟着几名官差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轿中一人探出脑袋,摇着手臂,一路高喊,待到了画舫之前,立即落轿挑帘跳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庐笙面前,一抱拳:“庐总旗,切不可鲁莽啊!”

来人一身绯红花纹官袍,脚踏厚底官靴,腰横玉带,头戴乌纱,长须挂胸,年纪四十上下,身形微胖,双眼圆如蝌蚪,很是富态。

“知府江大人?”庐笙挑眼看了一眼来人,略一抱拳,“江大人怎会来此?”

“庐总旗,本府是听说莫愁湖又出了无名浮尸,所以特来查案的。”江知府抱拳道,“不料却让庐总旗争了先。”

“没错,庐某正好抓到了几名嫌犯,正打算带回去审一审!”庐笙道。

“庐总旗,你莫不是搞错了吧,这几位——大侠,仪表堂堂,怎会是什么嫌犯?”江知府陪笑。

“江大人,这尸体藏在他们的船上!”庐笙竖眉。

“具目击百姓所说,那是他们从湖里捞起来的,并非是……”

“江大人,这是锦衣卫的案子!”

“庐总旗此言差矣,这莫愁湖的浮尸案,可一直是本府在督办。”

“江大人莫不是要抢我们锦衣卫的功劳?”

“庐总旗言重了,这不过是一桩小案,怎能劳烦锦衣卫的大驾。”

“江大人!”

“庐总旗——”

“咔吧!”一声脆响,打断了吵得热火朝天的二人。

庐笙和江知府同时一怔,扭头看向画舫船头。

但见船头甲板之上,一排五人盘膝而坐,皆是统一姿势,一手捧着瓜子,一手往嘴里送瓜子,齐刷刷望着这边。

“喂,你俩啥时候能吵完?老子饿了!”郝瑟嗑开瓜子。

“阿瑟饿了,你二人速战速决!”尸天清皱眉。

“言语无状,小生听得甚是乏味。”文京墨扔出一个瓜子皮。

“流曦不喜欢吃瓜子。”流曦叹气。

“若是再迟,莫愁酒怕是要卖光了。”舒珞一脸惆怅。

还有一个炽陌一脸好奇捡起一个瓜子皮研究:“这种东西——好吃吗?”

庐笙和江知府的脸皮同时一抽,一众衙役锦衣卫僵硬。

“喂,小子,给我几个尝尝。”炽陌一脸理所当然朝郝瑟一摊手。

郝瑟抬头:“你想吃?”

炽陌挑眉。

“老子这可是顶金贵的宝物,不是谁都能给的!”郝瑟呲牙。

炽陌慢慢眯眼,猝然探手要抢。

不料手刚探出半寸,一个剑柄如闪电探出,拦住了炽陌的手臂。

“离阿瑟远些!”尸天清冷声如冰。

炽陌眸光一转,艳然一笑,:“还是天清美人心疼我。”

话未说完,手腕一转要去抓尸天清的手。

尸天清眸光一冷,青衫衣袂一震,剑气寒意豁然喷出,顿将炽陌逼得倒退数步。

炽陌站稳身形,定望尸天清,面色阴晴不定,嘴角似笑非笑:“天清美人,你如此对我,可太伤我的心了。”

尸天清敛目,给郝瑟手里放了几颗剥好的瓜子,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郝瑟嘿嘿一乐,呱唧呱唧嚼着尸天清给的瓜子,一脸嘚瑟:

“小子,瞧你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gay里gay气的造型,连老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异想天开想追我们家的绝色尸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劝你,赶紧回家把脸皮撕下来藏到被子里,免得改天出门一个不小心把脸弄丢了。”

炽陌脸色一沉:“你说我阴阳怪气不男不女?”

“有目共睹!”郝瑟摊手。

舒珞垂眸轻笑,流曦重重点头,文京墨扫射炽陌全身,冷哼一声。

炽陌脸色更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若不是碍于尸天清在前面拦着,恐怕早冲上去挠郝瑟两把了。

“那边的二位大人,看够了吗?看够了赶紧干正事吧!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文京墨一脸不耐烦扫向那边已经看得呆掉的庐笙和江知府。

庐、江二人一个激灵,这才回神。

“咳,那个,庐总旗,借一步说话。”江知府压低声音。

庐笙皱了皱眉,总算是给了知府大人几分面子,走到了一边。

“庐总旗,你可知那几人是什么来路?”江知府悄声问道。

“不过是几个在江湖上新展露头角不识抬举的小混混罢了。”庐笙脸皮隐隐一抽,冷声道。

“唉——”江知府长叹一口气,悄悄一指藕色身影,“庐总旗,那一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意游公子。”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公子哥罢了。”

江知府额头隐隐抽动:“庐总旗,那位意游公子,和敛风楼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敛风楼?”庐笙一怔。

“没错,正是敛风楼!而且这敛风楼和——”江知府又凑近庐笙几分,一指西沉湖面的夕阳,“得罪不起啊!”

这一下,庐笙的脸色终于变了:“知府大人此话当真?”

“庐总旗,江某堂堂一个知府,为何要维护几个江湖人?自然是那边早放下话来,说切不可为难敛风楼的人。所以,江某一得到消息,立即眼巴巴地赶过来,江某这不是维护这几个江湖人,而是来救庐总旗你的啊!”江知府苦口婆心劝道。

庐笙面色一沉,恶狠狠瞪着郝瑟,一脸阴郁,沉默不言。

“庐总旗,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知府皱眉。

庐笙面色一狠,点了点头。

江知府长长吁一口气,忙走到郝瑟等人面前,抱拳道:“几位大侠,适才不过是一场误会,此无名尸身与诸位并无干系,几位可以走了。”

“诶?可以走了?真的不用再打一架吗?”郝瑟噌一下跳起身,一脸跃跃欲试扫射那边的锦衣卫一众。

锦衣卫众人顿觉背后一凉,不禁倒退一步。

庐笙面色黑如锅底,恶狠狠瞪了郝瑟一眼,率领锦衣卫一众灰溜溜离开。

“可惜了……”郝瑟转着手里的扳指,略显遗憾。

“那不耽误几位了,几位大侠请。”江知府朝众人一抱拳,命令手下衙役抬着无名尸体,也匆匆离开。

“好吧,事儿完了,咱们去吃饭吧。”郝瑟振臂欢呼,率先出发。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四人随即起身随上。

突然,郝瑟猛一回头,瞪向队伍最末尾:“小子,你干嘛?”

“小子,我正好与天清美人同路。”炽陌悠哉道。

郝瑟双眼一眯,一把从腰间扯下腰带,啪啪啪三甩成金盘,狂敲键基:“春风不度玉门关!”

“唰!”锋芒如黑色蝗潮,携着诡异啸声喷射而来。

“小子,同样的招数对我——诶!”炽陌一跃腾空而起,飘飘躲过暗器攻击波,可自信满满的话刚说了一半,那飞至半空的黑芒骤然炸裂而开,一炸变三,速高三翻,杀伤力增了数倍。

炽陌一时反应不及,竟是被喷了个劈头盖脸,身形沉降,咚一下落到了地上。

一堆瓜子皮从半空落下,噼里啪啦砸在咖色的卷发之上。

炽陌这才看清,原来适才在半空炸开的暗器,竟是一堆瓜子。

再抬眼,郝瑟一众人,早不见了踪迹。

莫愁湖边,幕□□临,湖面泛起黑色的光澜,昏风猛骤,将炽陌一袭猩红色衣袂吹得猎猎飞舞,如同血色花瓣怒放绽开,夺目而孤寂。

“三次——”炽陌慢慢站起身,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瓜子皮,冰蓝眸子中划过一道精光,“小子,天下从未有人……胆敢用暗器射我三次……”

*

莫愁湖南岸,杨柳依依,夜风习习,一座二层酒楼凭岸眺湖而建,飞檐之下,灯光摇曳,“杨柳瘦湖”金字牌匾熠熠生辉。

酒楼一层,排桌热闹,酒客划拳品菜,厅台之上,一名评书先生拍案摇扇,口若悬河,讲得正是南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夜游秦淮,巧遇艳鬼”的风情段子。

二层楼顶,雅间分隔,保密清雅,实乃达官贵人、高端客户最喜之处。

尤其最北侧这联排三间,分名“风、雅、颂”,倚湖而设,推窗可见莫愁湖全景,风景优美,最是抢手,寻常平民百姓自是无缘入内,只有达官显贵或是富甲一方的豪客,方能来此一坐。

今日尤为特别,雅字间内的客人,从店家到小二,那叫一个十二分的重视,毕恭毕敬,半点不敢马虎,从菜品到茶点,无一处不精致,甚至掌柜几次亲自登楼,为询问菜式口味,茶水浓淡,可谓是殷勤到了极致。

楼下的百姓都在暗暗猜测,今日这雅间之内,莫不是来了什么皇亲国戚的大人物。

然而,实际上——

“舒公子,这也太破费了吧,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啊!”郝瑟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狂吞口水。

“都是自家产业,不必客气。”舒珞面带笑意,给尸天清、文京墨、流曦三人一一斟酒,到了郝瑟这里,则是换成了茶水。

“舒公子土豪!”郝瑟双目放光,扯下一个鸡大腿,恭敬放到了舒珞的碗里,“求罩!”

舒珞愣愣了一眼碗里油腻腻的烤鸡腿,又抬头,看着郝瑟把油乎乎的手指伸到嘴里舔了舔,如玉俊容腾一下涨得通红,忙移开目光,超速摇起了扇子。

“舒公子,你热吗?”流曦单纯问道。

“咳,略热、略热。”舒珞干巴巴回道。

尸天清本要给郝瑟夹菜的筷子一顿,放回桌面,一双眼眸幽幽望着郝瑟,长睫遮下一片阴影。

“啥子?”郝瑟愣了愣。

尸天清眸光更深,神色更幽怨。

“哦!哦哦哦!”郝瑟立即回过神来,立马撸胳膊挽袖子,扯下另一根鸡腿放在了尸天清的碗里,“尸兄也吃!”

尸天清长睫一颤,展颜一笑,容胜晴花,整个雅间顿时蓬荜生辉,令人无法逼视。

郝瑟、文京墨、流曦经验丰富,迅速移开目光,舒珞明显慢了半拍,顿时被绝色笑颜晃得失了神,幸亏多日同行积攒了不少抵抗力,总算没有失态。

最惨的则是恰好推门送菜的一个小二,正好直面尸天清的倾城一笑,立时丢魂失魄,“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盘中的汤汤菜菜洒了一地。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了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客官,小的这收拾!”小二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爬出,不多时拿着一大块拖布冲回来开始擦地。

这一擦地,雅间的门便打开了,楼下那热热闹闹的评书段子传了进来。

“书生一推开门,见那屋内影影倬倬一个身形,那真是一个凹凸有致,玲珑剔透……待撩起帐子,满眼只见那凝脂玉嫩,晕晕含水吹弹可破,一双樱桃红,如璎珞红汁欲滴……心里仿若烧了一把火,顺着胸膛小腹,直朝着那处烧去——”

“噗——”舒珞喷出一口茶。

“咳咳、咳咳!”文京墨被噎住。

流曦使劲儿往嘴里塞米饭。

郝瑟口齿大开,两眼放光:“卧槽卧槽卧槽!”

舒珞一个箭步上前,搡出小二关上房门落座摇扇长长呼气,一连串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咳,这个,最近南京城最流行这个评书段子……”意游公子有些尴尬。

“干嘛关门啊,老子还没听够呢!”郝瑟抱怨。

“嗯——?”文京墨眯眼冷哼一声。

郝瑟立时噤声。

“琭言兄为何关门?既然阿瑟听,为何不让阿瑟继续听下去?”尸天清突然冒出一句。

一片死寂。

众人数目圆瞪,齐齐瞪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人。

尸天清临窗而坐,身后月光澄净,湖水银光粼粼,如那双绝美的眸子一般,清澈而皎洁,不染半点**。

“尸、尸兄,你觉得刚刚那个评书段子……很好?”郝瑟试探问道。

“辞藻优美,音韵铿锵,很好。”尸天清点头。

郝瑟目瞪、文京墨愕然,流曦惊诧。

“咳,微霜兄,你难道没听出来?”舒珞再试探。

尸天清眨了眨眼,一双眸子如泉水明亮:“听出什么?”

舒珞噤声。

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哈哈哈,什么都没有!”

“微霜兄不必放在心上。”

“尸兄……咳、罢了……”

“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尸天清望了一圈众人,绝美容颜上,划过一丝纯洁的疑惑。

郝瑟、舒珞、文京墨、流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埋头扒饭,屋内洋溢着粉红的尴尬气息良久,直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一个小二探头:“几位客官,隔壁一位贵客送来两坛十年的莫愁酒,说是适才在湖边多有得罪,特来赔罪的。”

“贵客?”五人一愣。

又有两个小二捧着两个黑黝黝的大酒坛送入厢房,恭敬退下。

“什么人会给我们送酒?”流曦上前敲了敲酒坛,问道。

“那位贵客是什么人?”舒珞问道。

“回禀公子,隔着屏风,小的看不清楚,不过那人应该是一身红衣。”小二恭敬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红衣……”舒珞喃喃自语,和文京墨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移向了尸天清。

尸天清面色沉了下来。

“好啊,臭小子竟然还敢来?!当真是死皮赖脸阴魂不散!”郝瑟气呼呼一挽袖子,拉开门板大叫一声,“小二!”

“来了客官,有何吩咐?”小二急急忙忙奔来。

郝瑟咧嘴一笑:“去请那位给我们送酒的贵客过来,说我们邀他共饮畅谈!”

“好勒,客官稍等。”小二乐颠颠跑了出去。

郝瑟邪邪一笑,转身回房,扒开酒坛,咚咚咚倒了一大海碗的酒,扯下千机重晖捣鼓了几下,甩带变形,将酒水全部倒在了金色石板之上。

那淳淳清液顺着石板间隙渗入,竟是一滴也不剩,被尽数都吸了进去。

众人不由大奇。

“阿瑟,你这是?”尸天清愣问道。

“嘿嘿。”郝瑟咧嘴一笑,拉着凳子坐在门口,撩袍盘膝端坐,将千机重晖平平放在了膝盖上。

听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小二的声音响起:“客官,几位贵客在里面相候,请进。”

门板吱呀一声开启,一角红袍闪入众人视线。

“飞流直下三千尺!”

喝声骤起,指尖飞击,澎湃酒气形成无数水泉,呼啸喷出,顿将来人喷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小子,老子这招——额!”

郝瑟笑声猝然一停。

屋内诡异沉寂,众人目瞪失声。

水汽之中,一人站在门口,全身红袍尽数湿透,滴滴答答乱滴酒水,发丝凌乱,官帽早已被喷飞,满身零落不堪,五官七扭八歪,竟然是刚刚在湖边为众人解围的南京知府江驰泰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