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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5)

它们以一股粗鲁的力道将少年推出电梯,借此让脚掌不用离开地面就可以轻松完成任务。

少年一脸茫然,自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三只弑神怪正朝他的背影面带微笑地挥手,从某一层面上说,这种情况的发生早在它们讥笑少年开始就已经被计划好了,而它们之所以忍俊不禁大概和少年现在的窘迫脱不了干系。

“喂!”他转身却发现身后的电梯门早已关闭,门框最上边所显示的数字更是告诉他,那三只弑神怪早已抛下他离开。

不是说要带我见它们的主人吗?把我送到这就不管了,不怕我就这么跑了吗?

少年左顾右盼,注意到整个楼层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没有。建筑上方是一块巨大的玻璃挡板,光线穿过玻璃板外壁的灰尘和污垢,依然显得十分刺眼。

就是这刺眼的光线让整个楼层在少年眼中一览无余,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立在对面的那扇木门上的门牌号,看到十几米外的垃圾桶上的灰垢,以及地板上的泥印和纸屑,可就是看不见一只在这里站岗的弑神怪。

他朝他认为正确的方向走着,并用潜意识思考着为什么那三只弑神怪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偶尔,当他捡起地上的一片纸屑或塑料瓶时,却对上面的文字和符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老实说,他对这奇异的像图画一样的线条十分不理解。

一直以来,他听得懂弑神怪以及文明人的语言,且发觉自己也在用这种语言同他们讲话,却从没想到如果把这些东西保存在一张纸或者一块塑料布上该会是如何,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很有可能就是某种表达方式的时候,他所表现出的惊喜和狂爱差点就让他忘记他被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顺势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并明目张胆地把这些“垃圾”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他想,如果有机会回到E都的话,他一定要把这上面的符号和线条弄清楚。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出发并真的已经迈出脚步的瞬间,他感觉那股可以让自己失去自我的能量又在向自己逼近,它就像一股风似的,钻进少年衣服或皮肤的同时,传来阵阵刺痛。

不得不说,第三次遇到这股能量时,少年并没有前两次那么愤怒,他不知道是这股力量被削弱了,还是他的自身免疫在这种打压下有所提高了,总之,疼痛之上,他仍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意识到他周围的建筑以及在他身上正发生着什么,所以整场能量对决已不再那么令他感到可怕和虚无,而是变成一种实实在在的像和病魔对抗似的疼痛。

“痛并快乐着”,这句话大概最能形容少年此刻的心情,于是,当他看到从不远处的一间房间里走出那位身姿曼妙的女主人,看到她正向自己款款走来时,他的心情却意想不到的好。

女主人扶着墙漫步着。从少年那几近扭曲的视线里,他根本看不出少女为什么要以这样一种姿态行走,甚至在他眼里,她慌乱地扶着墙的模样都是明媚动人的。

她越向他靠近,他身上的疼痛就越发不可收拾,且他的脑袋现在就像埋着一包炸药似地随时准备爆炸,然而关于他的胃、他的心脏是如何疼痛的,他却可以忽略,因为当所有疼痛在他身上齐心协力的时候,他是很难将每一处都分辨清楚的。

接着,女主人的脚步停了。

她靠墙而站,在距少年不到三米的地方大口喘息,事实上,她同少年几乎保持着相同的动作,左手捂着心脏,右手摸着脑袋,只是比起少年,她的举止比较收敛、幅度比较适中,且还透露着一股娇嗔的秀气。

可一旦她退却面纱,把一张满是惊愕与惶恐的脸展露出来,便不会有谁认为她只是靠在墙面上歇一歇那么简单,而会发现她此刻正跟少年的一样,正承受着某种天降般的痛苦与折磨。

“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女主人嘶吼着,语气里还夹杂着洪流般的愤怒,这使得那股灼烧在两人之间的力量更加狂妄,如同一纵粗壮的火焰自他们脚下开始野蛮地向上燃烧。

两人同时发出沉闷的低吼,仿似在泥沼泽中挣扎许久的雄狮发出的最后一声**。

于是,女主人退缩了,在这种能量的逼迫下,逐步收回贪食的獠牙,并慢慢退回到之前她所在的房间。

待少年发现周身的疼痛正在一点点消失,那股杀气腾腾的能量也逐渐从他体内退出后,他的意识也终于清醒并意识到女主人已经不在他眼前。

他由于身体虚弱得过分而自动忽略了关于女主人的事情;他躺在地上,让身体蜷成一团,时缓时急地喘息,偶尔还会流出干涩的眼泪,这些都是刚才肾上腺素泛滥的副作用。

冰冷的地面传递给他冰凉的触感,但他却丝毫不能真的因为这种热量传递而变得冷静,刹那间,当疼痛离他而去,嗡嗡作响的爆炸声不再他脑袋里轮番轰炸的时候,很多莫明其妙的想法便缠绕在他的脑子里,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这些想法,在他的识海深处,肆意飘荡,互相撕扯,争着要获得从他脑子里被释放出来的机会,它们卯足劲儿准备对抗着什么东西,却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他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就算有,现在也不可能把它清晰地勾勒出来,只是当他想到女主人的不辞而别,想到潜移默化中受影响的情绪和能量,以及无关人等的眼神、言语,相互低声耳语又面面相觑的方式,便觉得自己应该从中领会到什么,或者说应该早一点意识到众多怪事的源头皆向某个人以及某件事接近,且他十分清除这和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少年向女主人消失的方向望去,在那扇看上去既昏暗又冷硬的门板上,少年体会到一种同女主人身上相仿的威严与端庄,就像是一个一本正经的人混杂在一些既不得体又不够自重的人当中,熠熠生辉之余,给人以独立深刻的印象,于是,在那扇让少年都忍不住**肃穆的门板上,少年的思绪终于回到了那爆炸式疼痛发生前那一幕。

会不会是我看错了,她只不过是扶着墙而已。可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那么不同寻常,甚至现在还在我面前逃跑了呢?是的,她是逃跑了,即便她想掩人耳目,我也不会看错的。而且——她还说,我不该到这里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她命人把我安排在这里的吗?

如此想着,他便知道自己真的已经从苦海中挣脱出来了,只要不去回忆和那场经历相关的疼痛和感受,他几乎可以忽略之前的种种,包括女主人的咆哮和**。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拜访消失的女主人,可当他再次看向那扇曾让他感到肃穆起敬的门板时,他又从那上面体会到一种不欢迎、冷漠的气息,这使得他望而却步,并朝着反方向离开。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吧,她总不会把我叫过来然后让我知道她厌恶我——的确,正是这个词,她就是厌恶我,因为厌恶所以才不辞而别。

他回到电梯门前,看见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定格在“0”上,心里又多出一种受到安慰的复杂情绪,至少现在,女主人并没有安排谁上来抓他。

于是,他走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脸上便不由地表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虽然他意识到这种得意并没有什么可炫耀的,而且还有失尊严,但他就是高兴,像是历经磨难后,让困难为自己低了头、折了腰一般。

可很快,他又被一种腻烦消极的情绪吞噬了心灵,一方面,他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既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有所期待,因而千篇一律使他感到无趣;另一方面,他怀疑这不真切的现实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其实此刻,他正徘徊在某一被定格的空间——楼下的哨兵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他经过走廊,脚下的风也一动不动,于是,纸屑一动不动,抬头望去,落下的尘埃也一动不动——只有他自己没有被定格!

然而,当他发现这一点时,却已迟到,且那些之前他认为不再动的物质又突然不和谐地扭动起来,并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脚下的地面、整齐的屋舍、笔直的栏杆,以及楼下的地面、屋舍、栏杆皆带动少年眼中的画面扭打在一起,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幕布被人扯住一角,随后,它上的所有褶皱和装饰都要因这改变而层出不穷。

从地面开始下陷,平坦的地板变成光滑的斜面开始,少年就下意识地向他认为正确的方向逃跑,期间,当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景物,发现一切事物都在向着那扇门移动时,他对那扇门的感受又变成了惊愕与困惑,有那么几撇,他甚至以为,那扇门的边框其实是女主人那红润欲滴的双唇——此刻,她正张着血盆大口,试图将一切都吞入腹中,甚至连他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