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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2)

这种弱肉强食的方式,让越来越多的光点看上去明亮又庞大无比,而有些则不得不消失;毫不夸张地说,更加明亮的点已经褪去平滑又远滚的轮廓,这与它那两条原本细长的“手臂”有关,因为现在,它们早已不再是最初的形态,而是在吞噬的过程中,逐渐粗壮,甚至看起来比中间那一部分还要重要,由此,柔美的光点在成长中变成了像光盘一样的存在。

那么,这将意味着,当这场捕食继续发展,大一些的光盘因吞掉小一些的光盘而越发粗壮时,终有一刻,它们会变得再无“躯干”和“肢体”的轮廓,从而衍生为一道粗壮的光束,或者中间高两边低的那样一种存在;且这还意味着,这些原本独立的个体会这样一直运动下去,直至一切结束,这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融合体。

事实上,并不会一直如此,因为有的融合体已经遭遇了贪食过多的惩罚——当它们体内的能量达到某一程度时,它们就会在下一次吞噬进行前爆炸。

如此剧烈的爆炸却并不会让这融合体消失或分裂成最初一颗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光点——有一小部分确实被撕裂成了光点,因而附着在新融合体的中间——它们只是因此变换了自己的形态,从之前的光盘形变成了后来的沙漏形,且之前那些独立的光点依附在它最薄弱的中间环节上,表面上看就像是少女纤细的腰身上被系了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实际上却是这些光点在融合体的中央密集分布,借此维系着某种平衡。

于是,一个个新融合体出现,曾经那张巨大又结实的网变成一块块独立的碎片,它们自给自足,不再需要其它个体的帮助,一端喷射出能量而另一端负责吸附,如此便形成一个个自助循坏的能量“装置”,时刻进行着质与量的转换。

但连这种存在也都不会是永恒的,有的时候,当两个融合体过近,且其中一个融合体喷射能量过激时,两个能量体又会发生之前的现象——你把我吃掉,又或者我把你吃掉——但如今这种行为却比刚开始要困难和复杂得多,它们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在融合的过程中突然不复存在——这一次是真的覆灭,变成一些再也不会亮起来的暗黑物质——而有时,其实是绝大多数时候,在它们自助供应的过程中,它们很难保证每一处都照顾周到,因而出现各种瑕疵——各种暗黑的漏洞——甚至个别能量体还表现出千疮百孔,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到处受到泥沙和礁石的阻碍那样。

而一旦,暗黑物质过多——漏洞密集——它们又会和那些因融合不成功而覆灭的两个融合体一样自动覆灭,唯留下中间那些林林总总、星星点点的碎屑,从而开始新的旅程。

整个过程尽在少年眼中,但他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角度出发来欣赏这些事物的,如果他只是个旁观者,那他很有可能会被喷射出来的辐射和能量波所伤害,而如果他是个参与者,又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实际上,他并不能具化他的自身经历,就像一个人如果不借助镜子是很难真正想象出自己长什么模样的——不排除有些人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至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很难——他只知道更多时候,在他欣赏其它融合体变化的过程中,自己也在变化着,只是以一种他根本没办法形容,或者就算形容一下也没有根据的方式改变着,就像你呆坐在一个地方时,并不会去想自己身上的血液是如何流动,汗毛是如何散热,以及大脑是如何运转等一样,他也无法描述他作为一个参与者,周身是如何变化并运作的,因为这本身就应该理所应当。

可是,当他想要成为某种存在时,他就能成为某种存在,只需要他想并且产生某种具化的意象,那么他就可以凭借某种意识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就像现在,他突然觉得要看一看自己的身躯,并在自己的身体里好好游荡一番,于是,他就真的那样做了,并像流动的细沙中的一颗砂石一样随波逐流。

同时,这还意味着,他开始动用潜藏在他身体里的意识和智慧、元素和能量,意味着他从一种庞大、麻木的存在变成一种渺小、生动的存在,然而,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而是一直以来,他都存在,便不需要为这段存在画一个逗号或分号。

那么接下来,他又做了什么呢?

起初,他过于好奇自己的面貌,而只在躯体表面游荡,像一片树叶在水面上游历那样,他经历过迅速喷射的能量流,也经历过激流勇进的“暗礁岭(暗黑物质密布的周围)”,还在中间那段星际群中迷了路,总之,刚开始,它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骄傲,同时觉得这种骄傲应该让更多的存在知道。

“更多存在同他分享”,这是最一开始,当他第一次感到无聊、孤独的时候所产生的想法,而在他忘我地玩乐、尽情地消遣时,他又忘记还有这么一茬儿,直至他发现一些在他体内的物质早已蠢蠢欲动——就像他这样一个庞大的存在,也会突然想具化成某种存在那样——它们也渴望拥有造物主般的生动与形象。

这种物质的觉醒,并没有让少年感到难为情或者恼怒,相反地,他竟为它们的这一想法感到骄傲并试图推波助澜,于是,他张开手臂,大口呼吸,更加奔腾不息——他希望这种觉醒更快一些,希望新事物诞生的那天可以快一点到来——因而有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和满足。

他不知道自己又经历了几个循环,也不会去数,毕竟他是永恒的存在,多几种或者少几种别样的体验并不会让他真的损失什么,但他却担心一旦循环不够快,能量释放得不够多,他的“宝贝们”就会因为没有得到更充足的优质能量和元素而死去。事实证明,有时候,他的努力确实是徒劳的。

可是,千万不要忘记他是谁!况且,作为造物主本就应该有容纳百川的胸襟和不喜不悲的情怀。于是,他清楚地认识到是自己的紧张和期望让局势适得其反,同时也明白各物种的命运更应该掌握在它们自己手中,而他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刻施以援助。

结果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躯体中,有了值得他引以为傲的存在——除去他自己后——那便是生命!

瞧啊,这些小家伙们的确与死气沉沉的物质很不一样,而与死相对的,恰如他们这些活生生的存在——同他一样有想法、有创造**、有生存动力和控制力的生命!

但他们毕竟是无知的,就算他们因渴望而萌发出一系列惊人的举动,可他们在他眼中还是那么的不健全,所以每当他周游一些地方,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文明和不成熟的思想建设后,都会尝试着帮上一把,或加速他们的物种更新的速度,或对他们的大脑做一些调整,并且在空间中留下感悟,像留下笔记一般。

在这些生物企图探寻他,找到他并且拥有他的过程中,他为他们留下线索和痕迹,就像米尔察克星(存在于他身体里的一颗小到不起眼的星球)上的卢斯特人(该星球上的主要生物),他们把自己掌握的客观真理记录在一面天然平整的石墙上面,以此传递给后人,他也试图如此,将这一小世界中的所有规律,也就是世人所寻找的真理“编辑成册”。

但他又同时知道,这些直接通往最高智慧的“秘籍”并不应该成为那些小家伙探索世界的捷径,他可以间接地帮助他们,通过某种正确的方式,却不能让他们一步登天。

于是,他把自己这些年历经各地时所留下的客观规律以及小家伙们还未探索到的内容收集并整理起来,用一种具有前提性(所谓前提性,就是探索者必须拥于足够的知识储备,且几乎与真理之间只相隔一小步,当然,对他来说的那一小步,对他的“小家伙们”来说却是很难逾越的一大步)的方式加以保护。如此,他便心安理得地等待着谁来触碰到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最后一块砖。

这件事可以算是他旅程中的最后一站,自此之后,他便结束了自己漫长的旅程,回到一种他计划出演的状态——早在他决定为小家伙留点什么开始,他就已经把“最后一块砖”的位置锁定在他引以为傲的内容上,也就是他最终的定位——自从之后,他便不再以造物主的形象宏观万物,而是与他们融在一起,几乎无处不在。

他等待着,等待着有谁能将自己唤醒,从他庞大的躯体中,从浩瀚星河的所有碎屑上找出他所遗留的蛛丝马迹,借此,他愿意付出代价,并为那个人开启属于他的绮丽世界。

而那个世界,就是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