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向这里的，比少年第一次听到秦圣母亲的声音还要感到不真切。
“你应该是想从我身上获得某些属于你的东西，或者说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对吗？”
她突然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少年后来才明白，她那时只是不知该称呼他。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少年并没有因这个答案感到惊讶，相反地，他正觉一丝怒意在心中经过。
她为什么知道我的目的，难道我不是在违背常理出牌的吗？
在这之间，少年以为女孩的无所不知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心灵阻碍，正如之前他在秦圣母亲那里感受到的那般，她们的自以为是中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恶意，这便是令少年感到不顺心的地方。
“我当然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必须先交代出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女人的柔情在字里行间中消失，渐渐转化为他所不能接受的狡黠和傲慢无礼。
当然，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不如就直接过来拿啊！
少年突然不想说话，明明他可以用上百种讽刺的话刺激对方，且明明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理直气壮，但他并没有让那些恶毒的话从他嘴巴里直接跑出来，而选择保护他们间的最后一点底线。
不用对她客气的，她早已不再是她，早已失去自我了，如果你认为她还是记忆中的天南星，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疯子”对少年指手画脚道。其中不难听出，他对天南星的感情早已被这几年的“背叛”冲淡了。
在错误的时间里他们让所有的不幸尽情发酵，早已不再有当初的纯洁与美好，更多时候，他们之间只剩下欺骗与被欺骗。
可她想要的，你一直都没有给她，不是吗？你既答应她，又为什么没有做到呢？
少年的反问在面颊背后没了回应，仿似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的，如果我愿意帮你，帮你把失去的神识再找回来，你就得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并且作为补偿，你是不是应该把我送回去。”
说到这，少年便觉得身心一阵舒爽。如果说刚开始他睁开眼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而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画面不过是一场“梦境”的话，那么后来他渐渐记起那“梦”中的场景，记起在那场景之上还有更模糊的记忆，才终于醒悟自己现在才是真地活在那所谓的“梦”里，而这一切不过是秦圣的“记忆”，以及拥有秦圣这一片神识的天南星的“记忆”。
更通俗易懂地说，起初，少年因被迫进入天南星的“记忆”而遇上金将军对人类的围剿，后因为遇上受困在天南星“记忆”里的秦圣的一片神识而涉足于他的“领地”，且两者恰好都对某件事耿耿于怀，因此形成了这种在少年看来几乎无差“记忆”的世界。
可实际上，他们却是不同世界的人——横在他与天南星面前的朦胧就是那世界的“边境”。
“当然，我自然会把你送回去，就算你不愿意走，我构建的虚拟世界一坍塌你也将不得不回到属于你的现实。你只要把我想要的给我，也就是让秦圣放弃他那愚蠢、卑劣的自保行为，我就会把我力所能及的一切都提供给你。”
天南星再次笑了，且这一次，在少年的印象中尤为深刻。
其实，天南星并非“疯子”以为的那般冷酷无情，命运造势，很多时候，他们因为欠彼此一个解释而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正如这虚拟世界上演的那样，秦圣与天南星关系的破裂就是从这里开始——在他们制定协议，一个保证再不让弑神怪吸食一个人类的精元，而另一个保证帮对方寻找丢失的神识后的第一个月里，秦圣以为自己的父亲被天南星威逼并杀害，因而将已寻找到的天南星的一片神识粉粹，后来他们又因为种种巧合伤害对方，折磨对方，直至将双方的心都磨练得坚硬无比，将所有尚存的念想撕成碎片，而使得他们之间的仇恨越来愈深。
但或许秦圣没有想过，在末日降临，巨大的能量将他的神识炸得四分五裂后，是谁将他的碎片一片片收集并拼凑在一起的。
没有爱的执拗，又怎会恨到奋不顾身。
天南星本可以让秦圣的碎片一直停留在时空隧道里的，她完全没必要一片片将他找回，然后拼尽全力地与时空场对抗将其带回至新的宇宙星河。
或许是因为她能力有限，所以才不得不将秦圣的神识融在她自己的神识里进行保护，如此才不至于让他再次破碎，这也就是为什么少年进入秦圣记忆的同时还感受到另一种记忆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圣虽然不接受天南星，并不愿意从他虚构的梦境中醒来，但始终与天南星的记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此，少年便又滋生出很多新的想法——既然，属于秦圣和天南星的世界已毁灭，那么天南星又是如何从那场毁灭中逃生的呢？而就算是她有自己的办法，她又带着秦圣的神识去了哪里？不仅如此，少年既处在天南星和秦圣的神识里，那他们的本体又在哪里，难道都在E都？
想到E都，说明少年真的醒了，并且又想到一系列关于E都时所发生的事情……抛开这些不说，眼前的事情就足以让他觉得一件套着一件而一环又套着一环，仿佛一层层拨不开的迷雾。
还是把现在的问题解决了吧，总不能绊倒在第一个坎上吧！
如今事情已经被少年理清，他同时希望当自己想这些事的同时并没有影响到“疯子”——他是可以稍稍对其屏蔽的，只是奏不奏效他并不清楚，至少“疯子”现在都没有反驳或者讽刺他。
那么言归正传，少年既已按照事情的发展答应了原本属于“疯子”与天南星之间的约定，那么少年就可以再开出条件换一个他与天南星的约定，毕竟他并不觉得履行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并让两人的关系趋于缓和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要真是那样，我完全可以不和你谈条件，然后静静地等着这幻境坍塌。但你真地会善罢甘休吗？”少年学着天南星的模样，露出同样狡黠的笑容，他想让自己看上去深明大义一些，事实上，他确实如此，“你仅仅是想让我知道你和秦圣之间有这份约定存在吗？”
“疯子”那边仍旧没有说话，少年想如果“疯子”足够聪明的话，早就已经明白少年所指的内容，以及他死后被拘禁在天南星神识里的这一事实。而就算少年刻意控制自己的想法，不让自己的分析渗入到“疯子”的领地，“疯子”自己也不见得不会暗中潜入他的领地；所以，“疯子”不说话，反倒更能说明问题。
那他会怎么想呢？自己的世界其实只是一团记忆的混合，甚至他还寄居在他最不愿意去相信的那个人的身体里？他会接受她的帮助吗？
女孩儿的目光变得犀利，两道冷峻的光顽强地穿过他们之间的隔阂落在少年的脸上，却不知是这光在折射的过程中被吸收了一大半，还是少年的心变得比石头还要坚强，后者都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反而迎着那目光，面带微笑。
“你的确聪明，和秦圣不太一样。”天南星咬着牙轻抿着嘴唇，若不是她面颊上的肌肉在抽动，很难让人相信那样充满的敌意的话是从这样一张眉清目秀的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她继续道：“我当然还带着别的目的，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把你牵扯进来。”
“很多话，即便我不说穿，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明白，或许你现在就已经对我的存在产生了种种质疑，可能你有意回避，不希望过早地陷进这个话题，但最终我们都不得不面对，而我现在也不想说穿，想先把这作为鼓励你帮我的条件——瞧，你现在已经手握两个条件了——关于第二个条件我们待会再说。”
女孩儿的构建也正是少年所想，如果说之前他因为某种间接的约定——毕竟少年和“疯子”曾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后者没能办到的事，前者理应上前填补，况且天南星从未破坏她与秦圣之间的约定，反倒是后者对不起她，于情于理，少年都有必要帮已失去**的“疯子”完成他作为秦圣时的承诺——获得了从天南星那里得知自己身世的条件，那么现在他因在“疯子”和天南星之间发现新的疑问，并发觉这疑问和自己也存在这某种关系，便不得不需要和天南星制定仅属于他们之间的相对独立的约定。
他想知道天南星的**和神识在哪里，正如天南星对他的期待。
“说吧，你还要我帮你做什么？”少年草率地说着，尽量不表现出他对此事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