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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是未明人(3)

  塞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蒙会比自己更胜一筹:在他还没有把整件事弄清楚以前,就心高气傲地以为自己掌握了全部,使得自己不得不在这高朋满座的争论商讨礼堂上出丑。

  至于可怜又可笑的丝塔芙,她从今天早上笑着醒来开始就不可能会想到自己将会卷入其中——老实说,她当真不知道一个未明人进入任意门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哪怕是敬爱的主论大人斯图尔特亲自问她,她也不能说出个大概——但这确实发生了,还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大事连在一起。

  而那个让人翘首以待的少年却把所有的关注和期待踩在脚底,一步接着一步地走进政论商讨礼堂;他动作委琐,表情僵硬,走着走着还会同手同脚,像个傻气十足的乡巴佬——谁会想到,在十几天前的迎新大厅里,这个孩子见到报废掉的身体竟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慌张。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站在大厅地板上那刻着“E”字母的中央,还未来得及向众宾客行礼,就被迫不及待的主论大人提问。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您,因为我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一点印象,包括对我极其重要的名字。”

  “没名字,哈哈。”

  “这家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真奇怪!”

  “的确奇怪,我看他不是普通的新人,或许他就不应该被带到E都市——”

  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人们视野里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因对此事的关注而无法平静,现在他们更是方寸大乱,即便主论大人还坐在高高的天秤椅上,他们也忍不住为这没有名字的孩子献上一片喧哗。

  “安静!”主管纪律的法司已经站起身,将左手举过头顶,以此告诫众人。

  “既然如此,那么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很有礼貌地称呼你,所以暂且称你为肇事人,不为过吧。”

  “可以的,主论大人。”少年看起来很安静,遇上问题也会有礼貌地回答,即便有时候人们可能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就像胡萨克人喜欢不停地反问对方却又不介意对方不在意自己的反问那样。

  “那么,西蒙。”主论大人将视线从少年的身上移开,即使他发现这很困难——不知为何,那些小小的、看上去很不机灵的未明人就是让人很难移开眼,仿佛他们身上藏有宝物,或者长相奇特一般,“由你来简单向大家说明一下这个肇事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西蒙站起身,同样毕恭毕敬且慎重地回答道,“是的,敬爱的主论大人。”

  “相信在场的每一位应该都听说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新人*事件,甚至很多人都因此而对这些来自外太空的同胞心生芥蒂,特别是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发生以后,大家对他们的存在更加顾虑和怀疑。

  可大家都明白,真相往往违背人最容易相信的谣言,曲解更能让真理永远被埋葬,所以今天我把这肇事人带到这争论商讨礼堂上,就是想本着公正公平的原则还大家一个真相,毕竟新人们作为E都市的一员,同样享受为自己辩护的权力。”

  西蒙说话的时候,连续向塞莱的方向望了好几次,仿似在用眼神告诫对方,不要在这里大肆宣扬未明人是罪人的偏见。

  绝大多数宾客听了西蒙的话后,默默地点头,肯定着西蒙的阐述并同时认为新人们确实应该享受平等且公正的待遇。

  “那么我想,没有什么比听一下肇事人自己阐述事件的起因更必要的了。”西蒙面向主论大人,笔直地坐下,眼中闪动着请斯图尔特大人批准的真切目光。

  于是,主论大人回给少年一个肯定的点头。

  而几乎是同时,所有蛇笔都以一种倾斜的紧张到发抖的姿态立在铺有厚厚一沓荧面纸的伏案上;这种荧面纸没有状态和质量,是一种虚拟出来的纸张的图像,但蛇笔却可以将文字留在这虚拟的存在上,直至一张荧面纸被写得满满当当,它便会消失并自动存储在宾客自行准备的数据盘中,然后供其带回自己的星球或部落;会后,法司们还会利用蛇笔审查它们所记录的内容。

  “谢谢大家给我这次发表态度的机会,真心感谢!”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大概是因为激动而造成的肌肉性障碍。

  “我和同伴进入乌托邦以后,就被一个胡萨克人带至73号牢房,只是等我进入那牢房以后,再睁开眼,就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一片雪白,到处是冰柱和冰石,还有一个冻在冰柱里的怪老头,他身披一件灰色的斗篷,像一个标本似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却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与我对话——”

  “等等,这人可有名字?”

  “你说的可是乌拉拉卡奇——”

  一时间,人们对少年提到的这个身穿灰色斗篷的人产生兴趣,并且在这之前,乌拉拉卡奇那灰蒙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还没有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所以很多人自然而然地就将少年描述的这个人与前者联想起来。

  实际上,仔细想来,这种联系竟一点也不为过,毕竟在小嘟囔陈述了那样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后,所有与天马行空有关的精妙设计都有可能和还身在乌托邦的乌拉拉卡奇有关,不然还有谁会比他更了解乌托邦的一切呢。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乌拉拉卡奇是谁,也不知道我看见的那个人是谁。

  我只是觉得他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地和我聊着过去的怪事,而且恕我直言,我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因为他所说的一切我多半也听不懂,只是后来当我向他提及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的时候,他竟威胁我同他做一场交易,至于这场交易的内容,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了解了吧。”

  “你是说,是这个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威胁你去救重犯的?”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又不可能自己去找你说的那个人理论!”

  “对啊,但如果那人是乌拉拉卡奇的话——”

  坐在天秤椅上的主论斯图尔特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更加专注地看着台下那个看起来十分真诚的男孩,思考着该如何让这一切变得明朗起来。

  “安静!”主持纪律的法司第二次高喊道,他的脸色更是比之前还要难看。

  少年见主论大人没有说话,便望了望主论大人身旁的三位掌权,只是他们都和西蒙一样平静且不苟言笑。

  “我知道一旦我拿不出证据来就没人愿意相信我,可当时,我不得不那么做,因为我对乌托邦一无所知,对E都市也一无所知,我没有你们所谓的信仰和对错,我只做对我可能会好一些的事情。

  所以当我知道我不照那个人的意思来做,就会一辈子呆在那个像迷宫一样的地方,听那粗鲁又无礼的怪人说一辈子我不理解的话的时候,我只好答应他,并按照他的意思放走你们口中的那个重犯!

  可我又知道什么呢,我连那个重犯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我为什么醒来以后就去了乌托邦,还不得不按照一个怪人的想法做事情,如果你们还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话,请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我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而我又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情?

  如果不能,请告诉我怎样生存!我不懂你们的生存方式。也不懂你们所谓的生存原则!我不——”

  “肇事——不,孩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并不是要责怪你,你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在少年几近声嘶力竭之前,斯特尔特突然柔声安慰着少年,而对方的眼中已经闪出了委屈的泪花。

  几乎所有人都被少年的肺腑之言感动到了,虽然在这冷硬且**的讨论会上最忌讳的就是出卖感情,但从一个无助且无知的未明人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却着实拍在他们的心坎上,产生了一种软绵绵且揪心的情谊。

  “谢谢,您的安慰,也希望您可以相信我,我知道的,您的一个决定可以让我平平淡淡地生活,也可以让我一辈子都呆在牢狱里,所以我更应该谨言慎行,可原谅我说不出让大家心悦诚服的话,我只能把我所经历的事实表达出来。请大家相信我,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也请大家慎重地做决定,至少站在一个相对人性的角度上,考虑一下我的后半生。”

  少年终于把他眼眶中眼泪挤了出来,从而为他这段引人深思的话语更添煽情。

  “我愿意相信他,他没有理由说假话。”

  “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呀!”

  “一定是乌拉拉卡奇威胁了他,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天下大乱——”

  “用讲真水试试便知!用了讲真水的人不会说假话的!”

  “对啊,讲真水!用讲真水来证实这孩子说的是真话——”

  人们关于使用讲真水的呼声越来越高,往常这东西都是给那些满嘴胡话的众叛亲离的罪人使用的,这一次人们反而要用这东西来证明少年的无辜,以此弥补他没有证据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