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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家扔下饭碗,跟着朝旭疾步向出事地点跑去。约莫四五分钟时间,朝旭一行赶到了现场。杨家嘴涵洞堤岸已经挤满了一大片人。朝旭叫牛光南负责把无关人员赶紧撤退,一部分人正在缷车,将一袋袋砂石从堤外的漩涡中扔下,一袋、两袋……。一车、两车,一连三车砂石扔下去,漏洞却越来越大,有的麻袋从堤外扔下去,从堤内漏洞翻出来,而且漏洞周围开始崩裂。

堤内一大片庄稼瞬时被大水冲倒,朝旭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他一眼望见排着队还剩下的七八台大货车,便走了过去。命令道:“把车开过去,用整车填。”“怎么哇!用车填?这是我私人的车哩!”排在前面的司机大惊失色地说,朝旭大声说:“我赔!”,司机叫道:“赔也不行!”。眼看漏洞在迅速扩大,人们惊惶失措。

朝旭几次叫司机开过去,司机死活不肯。他回头对身边的任青林说:“把他给我拽下来!”任青林答应一声,打开车门,一把将司机从驾驶室拖下车来,司机却紧紧抓着任青林的衣服大吵大闹。朝旭一纵身跨进驾驶室,关上车门,发动车,松开手闸,踩着油门向正在崩塌的堤坝冲去----!

“哇!危险啦!”人们一片惊呼。

任青林挣脱司机,跟在车后大喊:“朝市长——!危险——!”只见朝旭“嘎”地一声,把车停在离漩涡口不远的地方,从容不迫地从车上下来,“啪”一声关上车门,对数十个村民一挥手,说:“上!把车推下去!

那个车主跑了过来,大哭大叫“不行啊!这是我的私车,我要靠它养命的啊!”朝旭大声说:“放心!我会赔你的。”又对正在犹豫的群众大声命令道:“快!推下去!”群众一拥而上,站到了车的一面。朝旭大声说:“听我的口令——!一、二、三推!”只听一声喊“嗨!”货车摇晃了几下,横着倒向了漩涡。

朝旭又命后一辆车接上,前车可鉴,后面的司机并不拒绝。他笑了笑,咬着牙关象朝旭那样开了过去,也想停在朝旭停车的原地,刚才那些村民也准备再过来推车。朝旭却对那司机说:“再过去两个车位。”那司机只好照办开了过去。朝旭对一部分群众说:“卸车!填缝!”这位司机下车,捏着拳头往手心一砸,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说:“没戏啦!咋不推我这台不值钱的破车?妈的!晦气!”

朝旭并不理睬,又指挥第三台车开过来,命令他停在漩涡处。这样一连推下去四台大货车,漏洞终于堵住了。这时,几百人的大堤上一片欢呼。不远处,早就在坐地上捶胸顿足,嚎啕痛哭的附近村里几十个老妈子,听说抢险成功,一个个转悲为喜。又听说是市长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开车第一个堵的漏洞。她们陆续从地上爬起来,一齐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跪在朝旭跟前,边哭,边叩头。

朝旭看着眼前一身泥,一身水,眼泪婆娑,一脸泥渍的老人们,一边将她们扶起,一边好言安慰。他扶起一位大娘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县长牛光南,幽默地说:“你们不是都愿意决堤蓄洪吗?那样可以拿到一笔安费哟!怎么!后悔啦!”那大娘听了骂道:“是哪个缺德的短命鬼讲的哟!钱有什么用啊!我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屋子后面我的墓基地都留好了哩!”

朝旭笑道:“好啦!那就暂时不要蓄洪了,没事啦!回家把衣服换了,都这么大岁数了,穿湿衣服会生病的,回去噢!”

几十个村民还在继续堵塞漏洞,数百名群众都围拢在朝旭身边,感激、赞誉之声不绝于耳。有人大声高呼:“人民政府万岁!”紧接着大堤上的人群也跟着高呼“人民政府万岁!”

牛县长从朝旭身后站了出来,大声对群众说:“请我们朝市长给大家作指示好不好?”群众异口同声喊道“好——!”。朝旭对牛光南看了一眼说:"甚么指示呀!",微笑着走到一个较高点的土堆上,向大家鞠了个躬,大声说:“乡亲们好!”群众热烈鼓掌。

“今天,我们取得了抗洪抢险的一个小小胜利,这是县、乡政府正领导的结果,是我们群策群力,共同奋斗的结果。洪水固然可怕,但只要我们同心同德,提高警惕,严密防守,克服麻痹大意、松懈的情绪,就能争取抗洪的最后胜利!”。说完,看了看奔腾的大江,又看看眼前的群众,走下土堆,对牛光南和任青林等人说:“人不要都滞留在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情况要发生,赶快通知大家各就各位吧!”

任青林点头,对周围群众大声说:“除了填砂石的人,大家都离开这儿,还可能有危险。各村村长!跟我来,我们开个短会。”

朝旭又把牛光南拉到一边,嘱咐说:“四台车已经报废了,你与供销社领商导量一下,按这几台车的平均价给予赔偿,不要让个人吃亏。赔偿金从救灾款中划拨,叫办公室写张东西,我批一下,先叫供销社垫付,免得这几个司机心悬着。现在你去把这几名司机召集在一起,把我刚才这个意思告诉他们。”牛光南答应着去召集司机。

朱江给朝旭打来电话,报告了其它几个点的情况,并说,云浦这边抢险救灾的事,牛县长告诉了龙书记,他也知道了,并及时向那边的乡村干部通报,在思想、组织、物质上都已作好了充分准备。朝旭听完,除了进一步强调干部的作用外,还对朱江说:“这里的做法可以借鉴,但要因地制宜,随机应变。”

任青林召开的村长会议结束后,也都分头工作去了,堤坝上又恢复了正常。

晚霞映在郁郁葱葱的田野,从江面漫过的阵阵清风,拂向墨绿色的稻田,泛起层层青浪。散落在丘陵、堤坝、田园的农舍,屋顶上飘荡着袅袅炊烟,尾随那一片片浮游不定的轻岚,在离山间田野很低的上空飘移。一道黄色的洪流宛延如带,从狐仙岭下迂回穿过,汹涌而训服地奔向长江。

云浦乡杨家嘴抢险成功,给一直怀有侥幸心理的龙达理很大心理压力,他原只想在大堤上走走过场,甚至希望能在某处突然暴发缺口,顷刻间洪水吞噬整个云溪,以至连他那望而生惊的翠微宾馆也在洪水中消失,造成无力挽救的既成事实该多好啊!然而,朝旭领导的抗洪队伍,竟然首战告捷,抢险成功,又是在他预料中最可能出事,他最不喜欢的人任青林所在乡。

“天意啊!上帝给了他这个表现机会,其它地方要出事,他姓朝的就更有话说,也更有力度了。”龙达理与姜珊在狐仙岭乡抗洪点吃完晚饭,撇开朱江等人,在田埂上散步时说。

姜珊跟在他身后,忧心忡忡地说:“我接到一个短信,说魏初民去了龙洞煤矿”。

“啊!他还在那儿吗?”龙达理吃惊地绉着眉头。

“不清楚,下面告诉我,跟林秘书一起去的。”

“啊!跟林秘书去的?”

“早上你不都看到了吗?朝市长说叫他与林秘书办点事,这不很清楚吗?还用问,真是!”

“嗯!看来这小子比较麻烦。”

“上午在车上不好给你说,几个人来的短信,都说了这事儿。”

“你和魏初民的过节是不是很深?”龙达理疑惑地看着姜珊。

姜珊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很多事情还不是为了你。朝市长好象只相信他一个人,几家班子都撇开,姓魏的可找到了一棵大树啊!”

“找大树!哼!我叫他连枝也别想摸到。”龙达理狠狠地说。

“不要说大话了,这两天,从朝市长的语气、态度来看,他这次来的目的,我看不光是抗洪救灾,或许他手里有啥东西,你可得注意点儿?”

“有啥东西?怎么会?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扯了,现在都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府领导人,不会管纪检方面的事的。”龙达理满有把握地否定。

“我看不见得,这人很正派、廉洁,有水平,云溪没有一个这样的干部,就我接待过的领导干部,没谁能和他比。依我看,他不是个发现问题唯恐躲之不及的人,一身正气,谁想‘特殊’、‘意思’一下,都近不了他的身。我想,一旦他发现你有什么蛛丝马迹,是不会放过你的。”

龙达理睨了姜珊一眼“我有什么被他发现的,放心吧!”

姜珊冷笑道:“哼哼!放心—!谁跟谁呀!不要故作镇静了—!还是现实一点儿吧!不能否认,云溪你是把角,放个屁别人都相信,你没看到朝市长……。嗯!怎么跟你说呢?”

龙达理尖着耳朵想听她说什么。

姜珊看了他一眼:“别以为你在云溪不得了,你在他的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

龙达理脸一红:“这!咋这么说呢?”

姜珊:“不服是吗?嗯—!当局者迷呀!你说的那个水位数字,他只是没当场揭穿你,算给你面子了。但是,你要决堤蓄洪,却触怒了他,他的强硬,在这件事上暴露无遗,同时,也暴露了你。”

“我暴露啥呀?”

“行啦!行啦!给我也打马虎眼,干吗呢你?我问你,你那么急于决堤放水到底为什么?”

“嗯——!决堤?放水?”龙达理吱唔着,把一支抽着的烟送到嘴边时,手有些抖动。

“你不是希望发生一次地震吗?水,同样可以毁灭一切证据,朝市长是何等精明、敏感的人,你想瞒过他?我不是为了你,我会去顶他?你还给我下不了台,哼!”姜珊显得好委屈。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嗯!别说了!至于蓄洪,是云溪县必须承担的一项任务,也是防总定的呀!”

“别给我来这一套了,这次要是换另外一个领导来,也可能睁只眼,闭只眼,偏偏你就这么‘走运’,人算不如天算啦!”姜珊默了会神,抬头看着龙“你不是亾可鄞,在楚云,别说放空个把云溪水库,再大的事他干了也就干了。”

龙达理:“他姓朝的要不来,或者是换了其他人来,我也干成了!妈的!是的!不走运。”

“你不觉得,他把你拖出来蹲点是调虎离山吗?”

“嗯---!开始没意识到,现在……。”龙达理有些惊慌地看着姜珊。

“现在我告诉了你,你才明白,真笨!”姜珊想了想,“也许不是真笨,对我这种人嘛!你会有啥真心话可说?唉!怪我自作多情啦!还能说什么呢?”显得沮丧地低着头。

“瞧你说到哪去了?你叫我办的事,哪件都兑现了不是?至于下乡,那又怎样?抗洪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不下来行吗?”龙达理不断地给她作解释。

“唉!这倒也是,不过你得有所准备,你不在县里,该打的电话,还是可以在这里打嘛!”姜珊走近一步,抓着龙达理的手,又补充道:“趁朱厅长他们不在身边,噢!”

“行!有几个人我是得给打招呼。”龙达理说着,从腰间摸出手机。

姜珊放开他的手,说:“我先走了,虽说天色昏暗,田间无遮无拦,别人看了不好。”

龙达理拨着手机:“好吧!你先走吧!别关手机,晚上我再……。”

“啐!都啥时候了,还不知死活,哼!”又宛尔一笑:“你还有那个心情。”姜珊丢了个媚眼,转身回乡政府去了。

龙达理独自一人在昏暗的田野,不断地打手机。直到手机没电了,他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