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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鸳鸯】序1 黑色屋子

十里繁华,十里红灯,十里酒风。

繁华的城,灯火通明,火红的灯笼能将天际的月亮染红,而火热的酒风却不能将冰凉的月光捂热。

灯火璀璨的城里,有一条漆黑的巷子。

巷深,人静。

黑色的屋子,在冰冷的月光下,黑色的人影,坐在黑色的屋子里。

袁阿三躲在黑色的角落里,偷偷的窥视着黑色的屋子。

他看不见黑屋子里的人,所以他只能看着黑屋子紧闭的房门。

昏暗的月光下,黑屋子只是一座黑屋子,却又好像是铜墙铁壁的坚硬壁垒。它只不过就是静静的卧在那里,却能让人害怕的不敢靠近。也确实从来都没有人敢轻易靠近,至少在袁阿三来过的三次里,他从未见过有谁敢靠近这座黑屋子,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过了许久,忽然从巷子尽头走来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异常魁梧的男人。

虽然隔着浓浓的夜色,但是袁阿三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这个体型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名叫齐靖,是屋子里那人手中的一把杀人武器。

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把刀,一把看起来十分渗人刀,而这把刀就是男人手中的一把杀人武器。

屋子里那人利用齐靖杀人,齐靖利用他手中的那一把刀杀人。

袁阿三从来没有和那个齐靖接触过,对这个人也并不太了解,但他知道,他不能让自己被这个人发现,他并不愿意招惹这把杀人武器。所以,他将自己完全贴在地面,连头都没有再抬。

齐靖发现了躲在暗角里的人了吗?

很显然,他并没有,他正满怀心事,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留意周围。

冰凉的月光打在他黝黑的脸上,也照出了他面上的忐忑。

屋子里面的那个人,主宰着他的一切,而他只不过是那人手中的一把杀人的刀而已。

齐靖从来不问那人为什么要他杀人,就好像他用他手里的刀杀人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告诉别人他为什么要杀人。

而今天,他是第一次来提问,向屋子里面的那个人提问。

齐靖正用他粗大的手,重重的敲了两声门。

门内的人一定听见了这两声敲门声,但是他却没有说话。

齐靖又敲了两声。

这时,门内的人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走。”

齐靖皱了皱眉,如果是在昨天,他一定不敢来敲这扇门,因为这种行为的极其危险的,而今天,他不能不来敲门。

虽然他有勇气来敲这扇门,但他对屋子里的人还是非常畏惧的。若是以前,只要屋里的人说了一声“走”,那他就不能不走,就算是爬他也会爬着离开这里,绝不敢多留半刻。可是现在,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听话,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听话。

他又抬起手,往门上敲了一敲。

这一次,门开了。

一缕幽香的甘醇也随之扑面而来。

只是闻着这阵香,也似乎能令人迷醉。

齐靖并没有迷醉,他已经看见了那个出现在门里的人。

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摆弄着媚姿,依在门边,明媚的容颜,在昏暗的月光下,好像一朵盛开的芙蓉,娇艳迷人。女人的脸色泛着桃红,双眼也留着醉人的波光。尽管有着一张风流媚态,神色却透着一种孤寂和高傲。

看着这个女人,齐靖忽然想到了一种花。

传闻中,在南夏边陲的一座小城里,每逢秋天就会开满一种花色朝白暮红的花,这种花叫做醉芙蓉。

这个女人就如同一朵醉芙蓉,而这个女人的名字,也叫“芙蓉”。

芙蓉的头微微靠在门边,望着齐靖,淡然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了。”

是的,齐靖从来都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但他今天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齐靖垂下头,好像脖子上压了千斤重担。

他忽然不敢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更不看她身后那漆黑的屋子。

屋子里,很暗,一丝光线都看不见。

他却可以感受到一双眼睛,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双明亮的眼睛,正是那个人的眼睛。

齐靖知道,那人正看着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好像能将他整个人看透。在那一双眼睛下,他是卑微的,然而这个卑微的人,今天也有话要说。

“我来,是要问一个问题。”齐靖垂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芙蓉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明白,她不明白这个一直很守规矩的人,为什么今天就偏偏不守规矩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要问问题?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齐靖垂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

芙蓉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又笑了一声,淡然道:“你还是走吧。”

齐靖黝黑的脸上,一对眉毛紧紧的皱着。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现在应该听话,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假装从来没有来过。

他没有抬他的脚,他也没有听话。

芙蓉没有再多说什么,退了回去,门再一次被关上。

看着合上的门,齐靖没有抬头,更没有离开,他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尊石像。

过了许久,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停在了齐靖的右边,然后男人用手敲了敲门,唤了一声:“主人。”

黑屋子里,依然没有一丝声音。

那男人目不转睛的盯住紧闭的房门,又用手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门再一次被打开。

开门的依然是芙蓉。

她半靠在门口,冷漠的看着敲门的人,眨着眼睛道:“你也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男人直视芙蓉的眼睛,他并没有像齐靖那样被压得垂下头。他的头,一直高高的抬起,“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主人。”

芙蓉沉默了一下,才淡然的重复了一句:“你想要问问题?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男人郑重的点头道:“我知道规矩。”

芙蓉又道:“你应该守规矩。”

只听她话音刚落,男人立刻从手中拔出一柄短刀,然后冷冷的看着芙蓉身后那深深的黑色,问道:“我可以先问吗?”

芙蓉看着男人。

男人道:“我只是想要听到答案。”

芙蓉没有说话。

男人问屋子里的人:“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无论待在你身边多少年,都一样杀不了你?”

屋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声音。

男人直直的望着屋子里,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一把火。这把火熊熊的燃烧着,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生命来维持着这一把火。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绚烂过,只可惜,再绚烂的烟火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很快,那一把火便燃尽。

男人忽然握着匕首,朝自己的心脏扎了过去。

匕首穿透皮肉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心脏被扎破的时候,男人也是没有声音的。

男人松开口,看着大门,他等着自己要的答案,然而,直到他倒下去,他也没有听见任何一个声音告诉他答案。

芙蓉看着倒在脚下的男人,朝门里看过去。

门里的人,居然一个字也不说,连一个声音都懒得发出。

男人的眼睛还看着屋子,眼睛里微弱的火光正在渐渐熄灭。他的眼睛里没有不甘心,只有释然,然后他就笑了。

屋子里的人始终没有说话,但是男人却好像听见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用尽他一生,也不可能杀得了屋子里的人。

既然杀不了那个人,所以,他只能杀自己。

芙蓉已再一次关上房门。

齐靖垂下的眼睛,当然也看到了倒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没有像这个男人一样,为了问一个问题,而付出生命。这并不是说他怕死,而是因为他现在还不能死。

要在主人手下做事,就一定要守主人的规矩。

主人的规矩就是,该说话的时候不能不说话,不能说话的时候绝对不能说话。

他们没有资格问问题,想要问问题,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齐靖没有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所以他只能离开,活着离开。

躲在暗角的袁阿三远远的望着那个横在门口的人,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得放弃自己原来打算要做的事情。

黑屋子躲在黑暗里,人也躲在黑暗里,人来了又走了,屋子却始终没有动过。

等外面终于没了人之后,屋子里才传出一声叹气声。

芙蓉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淡然道:“那个人又空手而回了。”

那人终于说了一句话:“至少,他是活着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