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向月浅
——
祁青观，偏房之中。
少年坐在板凳之上，对着一顶红烛，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白袍，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晚上不睡觉，你在哪看什么呢。”
老人孙笑然斜躺在床榻之上，吹着胡子斜着眼睛问道。
少年回头看了老人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小手扶着腮帮，皱眉轻声问道：“爷爷，你说观星为什么会喜欢这件衣服啊？”
“那个丫头古灵精怪的，我怎么知道她那个小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老人无奈回了一句。
少年心中早就知道老人会这么说，所以并无过多的反应，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问道：“爷爷，你说祁爷爷问什么要收我为徒啊？我这么笨，我能学会什么？”
“谁说你笨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说我孙笑然的孙子笨？”孙笑然听见这话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眼珠子问道。
“观星说的。”少年淡淡答道。
“哦，那还行。”老人又躺了下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不笨，你放心吧，老牛鼻子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就好了，别的你不用管。”老人闭着眼睛轻声回了一句。
“但是观星却一直说我笨。”少年似乎有些苦恼。
“她说你笨那是自然，天底下有几人能像她那样聪明。”
“爷爷，你的意思是观星妹妹很聪明吗？”少年急忙问道，语气之中透着几分开心。
“当然了，祁当时没有孙子接他的衣钵，孙女若是再没什么稀奇的地方，那祁当时就不用在这祁青观中念经了，学着李太白，坐在天山天天骂仙人就好了。”老人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少年听见这话之后，挠了挠头，满脸不解，只好换了一个问题：“爷爷，观星妹妹说我会去跟小和尚打架，这是真的吗？”
“嗯，若不是跟小和尚打架，祁当时肯定不会收你为徒。”
“可是我跟小和尚无冤无仇，而且我什么都不会，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架？”
“你问我，我问谁？”老人听着听着边有些不耐烦了。
“那我应该问谁？”少年挠头。
“问你的师傅去，别问我。”
老人侧过身子，踹了踹身上的被子，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便响起了打鼾声。
听着老人的打鼾声，少年无奈叹气，起身帮着老人盖好被子，然后接着坐在红烛下面研究那件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特殊的白色长袍。
——
青山寺后面的山峰上，一座茅草屋显得格外突兀。
茅草屋里面的摆设也是格外的简陋，仿佛除了一张木床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此时木床之上露出两个光头，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明亮。
小和尚一个翻身，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玄正，微微皱眉，轻声问道：“师傅，我们睡觉为何要冲着窗户？”
“因为冲着窗户可以让月光照在咱们的脑袋上。”玄正紧闭双眼低声答道。
“月光照在我的脑袋上面就可以让我聪明了是吗？”少年似乎来了兴趣，连忙躺下，把自己的头顶冲向窗外。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凉快。”
“……”
小和尚满脸的无奈，沉默了许久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只好再次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师傅，轻声说道：“师傅你睡着了吗？”
“刚醒。”
“师傅，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啊？”小和尚似乎有些期待的问道。
“你想下山？”玄正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对啊。”
“为什么想下山？”
“因为下山就没人能管我，没人逼着我让我诵经，经书太难了，我学不会。”
“那是因为你笨。”
“那我什么时候会聪明？”小和尚连忙问道。
“等你下山，你便聪明了。”玄正答。
“那我什么时候能下山？”
“等你聪明的时候。”玄正答。
“那我什么时候能聪明？”小和尚接着问道。
“等你下山的时候。”
小和尚掰了掰，抬头看着玄正说道：“师傅，那我这辈子是不是都不能下山，也不能聪明？”
玄正睁开眼睛，看了小和尚一眼，轻声道：“你下山是因为不聪明诵不好经，你若是聪明了，为何还要下山？”
“可是我若不下山我就不会聪明，所以我还是会想着下山。”
“那你聪明了，你不用下山了。”
“可是我还是诵不好经。”
“那便不诵经，你就不会知道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了，你也就不用想着下山了。”
“好吧。”小和尚无奈点头。
“睡觉。”
“师傅……”
“你明日还有水要挑。”
“哦哦。”
“睡觉。”
——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永固殿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似乎这偌大皇宫中所有的宫殿都已经熄了灯，唯独这永固殿灯火通明，小皇帝朱佑坐在那书案之前，孜孜不倦的批阅着手中的奏折，此时已然是子时已过，但小皇帝似乎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不仅不显疲倦之感反而越发的神采奕奕，即便是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已经上眼皮打着下眼皮，频频的点着脑袋。
终于平日照顾小皇上起居的太监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自己困了累了，而是实在心疼小皇帝的身子，毕竟小皇帝这几日都是晚睡，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何况这还是无比金贵的龙体。
太监缓缓走上前，贴在小皇帝朱佑的耳边轻声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要不然咱们还是先休息吧。”
“朕看完这些就休息。”小皇帝缓过神来抬头答应了一句。
“皇上，这折子什么时候看不行啊，为何非得今天一块看，明日看也是一样的。”太监皱着眉头，估计这样的话也就这个平日随时伴在小皇帝身边的他敢说，若是换了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怎会上前自找这麻烦。
“明天还有明天的折子。”小皇帝头也不抬的说道。
“可是，您若是这么看下去，一会儿估计又要惊动薛太后了，到时候……”
太监的话还不曾说完，小皇帝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太监微微一笑，这天下，估计只有薛太后一人能震得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