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汇报的日子，童秘书拿着自己满篇的猜想，表面镇定，内心忐忑地走进了领导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童秘书打开门扉，独自走了出来。小心地把门关上，听到轻微的门板闭合声，童秘书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掌从光洁的额头抹过，有些湿润，而整洁的西装下，衬衫紧紧贴合在皮肤上，更让人不舒服。领导秘书不好当啊。
童秘书在领导面前很干脆的承认整篇报告的后半部分缺乏事实依据，原因是对方一直没有联系自己。领导很和善地接受了童秘书的解释，可读到后半部分时，童秘书依然非常不安，有一种辜负领导信任的感觉。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童秘书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要马上换身衣服才好，汗味都盖不住了。
隔天，童秘书收到了一个通知：今后自己将只负责和神秘人的合作事务，对于其身份的追查和分析则交给了一号首长的梁秘书负责。
童秘书如释重负。在官场厮混的人沉醉在权力之中不可自拔，本能地渴求更多权利，只有两种情况例外：第一，接手某个工作必然会成为替罪羊，到手的好处完全不能弥补损失；第二，知道自己无法承担权利带来的责任。童秘书属于第二种情况。
梁秘书比童秘书大一岁。
“梁哥，你可不知道。我心里压力有多大。”私下里，童秘书对梁秘书吐露了心声。“这副担子不是一个人可以挑起来的，我天天担心自己这个错了，那个忘了，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梁秘书抬眼看看了一下，打趣说：“乌黑锃亮，一丝不苟，哪里有白头发了？”
童秘书翻白眼。“我就不信你没染头发。”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梁秘书两腿交叠，上半身挺得笔直，于端坐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很沉稳。“咱们确认一下分工吧。”
“我负责和她展开合作，而梁哥你负责分析相关情报，制定行动方略。对吧？”
梁秘书点头。
童秘书说：“只是她打电话过来的时间点很不固定，间隔上也没有规律，总不能我整天待在你那边吧？或者接到她的电话我一溜烟跑到你那里。”说着，童秘书自己都笑了，在国家中枢狂奔成何体统。
梁秘书也附和着轻笑了两声。“以现在的联系方式当然做不到，所以需要作出一些改变。我们可以提出在固定的时间点通话，那样就能提前做好准备，用一堆人对付一个人。”
童秘书明了。自己在昏暗的屋子里被一堆心理学家，谈判专家包围，电话内容被很多人分享，他们交头接耳后制定了相应的策略，通过提示板规定了自己要怎么回答，回答些什么。童秘书心里叹息：我就是一个传声筒啊。
“通话联系也有缺点。”童秘书不愿一味地顺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它是一种即时通讯，要求通话双方在短时间内就做出反应，留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很有限，我觉得不如改成聊天软件或者是邮件。我个人更倾向于邮件，因为邮件有一种默认的属性：某个时间段内所有的事情都会浓缩到一封邮件里，收信人可以考虑成熟后作出答复。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讨论对策。”
被人支配的滋味想想都觉得不好受，更别说亲身体验了，童秘书理所当然要拒绝，现在是讨论阶段，有话就要说出来。
“有道理。”梁秘书抿了一口茶，说：“聊天软件介于电话和邮件之间，也有它的优势。不如你把三种通信方式的优劣都分析一下，我们一块儿把报告递上去。”
卧了个大槽，你真是善于偷懒，轻飘飘地就把工作推给我了。童秘书小小郁闷了一把。“也行。那如果她下一次来电话，我应该说些什么呢？你们有计划吧？”
童秘书不相信分析和策略制定小组是通知发出后才组建的，他们必然早已经存在，只是今天才正式登台亮相而已。这群躲在影子里的家伙平时闲着没事做，只能虚构一个个可能的方案，想必自己早被yy无数次了。那就请你们说出个一二三吧。
“只要和她把新的联络方式确定下来就好。”梁秘书没有和童秘书一较高低的想法。“对方可能提出的要求太多了，我们也猜不到她会说什么，所以没办法做预案。”
听着像是承认自己能力有限，童秘书心里好受了些。“他如果来电话，我本来打算把艾利柯月份销售额通告给他，顺带解释一下授权收益，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童秘书没把话说全。在写猜想报告时，他有打擦边球试探对方口风的打算。华夏的你和俄罗斯的ta是不是同一个人？不是的话，能不能请你和ta沟通一二？其它问题也有不少，当然，童秘书不会直白地问，甚至有些不敢问。更有些大胆的想法曾经出现在童秘书的脑海里，比如，华夏照会俄罗斯询问真相。仅仅想了一下，童秘书就把它掐灭了，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不是一个秘书能决定的。俄罗斯如果真有秘密，也绝不会轻易透露给华夏，虎死不倒架，毛熊死了也是如此。
“我没意见。”梁秘书察觉到了童秘书的不愉快，明智地用简短的语句做了回答。
梁秘书走的很慢。
“梁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该谈的都谈完了。”梁秘书其实想催促童秘书赶快把联系方式的报告写好交上去，以便尽快得到领导批复，但干活的人不是自己，反复催促显得太心急。还是相信童秘书的职业素养吧。
童秘书看破了梁秘书的心思，也没说破。看你有话憋在心里那种难受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嘿嘿。
*
创业，对普通人是一个充满风险的道路。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成功了又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普通人会不断调整自己的公司结构。孟霄不一样，即使对商场一窍不通，即使很少去公司坐镇，即使很多时候不知道控制成本，孟霄也肯定自己会成功。
“公司的架构现在就要规划好，以后按部就班地填充每一个板块，就不需要来回调整了。”小说里的主角都是一步到位，最初的规划能用到天荒地老，孟霄感觉自己也不差。
KL00：“那您的规划是什么？”
孟霄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设想会结出丰硕的果实，言辞明显有了不确定。“大致的想法有两个：第一，组建一个管理委员会，找牛B的管理人才放进去，我只对他们下命令，具体到各个子公司的管理和运营都交给委员会负责；第二，每个行业挖一个老手，让他负责本行业的所有业务，不同行业的负责人彼此独立。”
第一种设想是现代社会的常见模式，公司规模大了管理层就要集权，让所有子公司只服从一个声音，使得核心能为自己的发展方向调动最多的资源。在地球工业化气氛异常浓厚的现代，集团下属的子公司保持同样的风格也不是新鲜事。孟霄100%肯定自己的公司规模会很大，上来就模仿世界500强。
第二种设想就和主流背道而驰，孟霄的考虑是防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出现。人需要安全感，具体到每个人，安全感的来源就不尽相同了。法律，警察，道德，人群，防弹汽车，兜里的钞票......是普通人最大的倚仗。孟霄已经背叛了人民群众，法律和秩序没办法让他安心，只有捡来的笔记本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才能让他充满活力。可这玩意儿连个说明书都没有，谁知道它会出什么问题呢？必须做出防范。
孟霄着重向KL00说明了第二种想法。
KL00：“所有公司分开，彼此不产生联系是可以的，只是会加大管理的难度，在品牌形象和资源调配等方面无法做到最优。潜在隐患也有很多。”
孟霄不在乎。“集团企业是主流，可也做不到十全十美。韩国那个现代集团，创始人一去世，下面的现代汽车和现代重工很快宣布独立，不接受现代集团的领导。真是让人涨姿势。”集团居然拿下面的子公司没办法，孟霄是头一回听说，果然现实比小说更精彩，更荒诞。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了。管理上，你帮忙多沟通应该就能解决问题。”孟霄给KL00增加了新的任务。
KL00：“先生，那您需要处理的事情会变得很多。您有时间吗？”
“我......”酝酿了好一会儿，孟霄说：“有些公司我会管，有些我不会管。音乐方面，我打算亲自负责，歌手和歌曲都需要用真实模拟来规划发展路线，交给别人也没必要。别的公司可以让负责人自由发挥，你平常对财务，投诉多关注一些，有问题再干预也不迟。麦了麦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摆平了KL00，孟霄又想到了俄罗斯。开公司必须有合法的身份，威廉·华莱士将会以俄国公民的身份在华夏出现，细节需要仔细考虑。
有句话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孟霄的理解是，外来的“和尚”因为不被充分了解，因而披上了一层面纱，掩盖住了很多缺点，呈现出朦胧美，而本地的“和尚”毫无秘密可言，大家对ta知根知底，说错一个词都能成为污点从而降低印象分。群众们根据表面印象做出怎样的选择也就不难猜了。这也是孟霄选择以外国人身份在华夏发展的原因之一。
和俄罗斯方面的沟通是必须的。
科罗廖夫扫了手表一眼，打算磨蹭几分钟就去吃午饭。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谁啊！这么不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威廉。科罗廖夫笑着地接通了电话：“威廉，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不可以打电话吗？”孟霄不介意刁难外国人。
“哪能呢。你一个人寂寞了找我聊天也行啊。”
孟霄心想：华夏宅男和俄罗斯土著能聊什么呢？套娃？喀秋莎？T-4？
“不和你开玩笑了。”孟霄转到了正题。“今天打电话是想让你帮个忙，我要在华夏开公司。”
科罗廖夫眼珠转了好多圈。“威廉，你找到新的商机了吗？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孟霄说：“不是商机，只是我自己想投资一个公司玩玩。”
“不是用十五月集团的名义展开活动吗？”科罗廖夫听的真切，威廉没打算带上俄罗斯政斧一起玩。这怎么行！？华夏是充满了希望的沃土，随便开个公司就能吃的满嘴流油，俄罗斯人日思夜想的就是从华夏的繁荣里分一杯羹。
“这个公司不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后面的发展方向也不确定，应该很难满足贵方的需要，所以......”孟霄不想华夏的业务掺杂太多外来因素，再就是需要预防ThinkPad突然罢工，为了让事情简单，俄罗斯政斧只能被排除在外。
孟霄安抚科罗廖夫说：“看情况发展吧。可以的话，我会在俄罗斯开一家同样的公司，专门面对欧美市场。毕竟华夏和俄罗斯的文化差异太大，华夏那边的事情，你们很难帮上忙。倒是在欧美文化圈有天然的优势。”
科罗廖夫说：“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吧。”
......
当天，俄罗斯联邦驻华大使馆和总领事馆都接到了一份紧急通知。
驻华大使安德烈·杰尼索夫表情古怪地看着手里的文件，问：“这个威廉·华莱士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外交部要求所有在华的结机构必须无条件满足威廉的一切需求，尽可能的提供便利，完全是不惜血本给亲儿子铺路的架势。可杰尼索夫从来不知道自家有这么个儿子啊。
“抱歉，我也不知道。询问已经发过去了，但外交部那边还没有给出回复。需要再等一等。”
“那就等他们回复了再说。”杰尼索夫接到的任务是，亲自去华夏外交部，发改委，工商总局等部门打招呼，让他们知道威廉·华莱士的分量。这不是轻松的活儿，杰尼索夫很怀疑自己收到了假的命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