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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秦惠文君

顶着一道道尖锐的目光,昭云与无敌穿过了咸阳宫戒备森严的长廊。无敌面色慌乱,一如当年的秦舞阳;可昭云不是荆轲,面色缓和的跟着前面那内侍的步伐。

说实话,昭云心中是紧张的,是忐忑的;他不惧那三流国家的君主,却对秦国的国君格外敬畏。单单这戒备森严的皇宫,便让他心中玩心荡然无存。

“待会儿上殿你休要说话,就站在我身后便可!”

无敌端着一个包裹,连连点头;昭云若要他说话,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穿过长廊,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云台,阶梯层层,如踏入南天门的必经之道;踏上第一步,便是一股灼热逼人的肃穆之气,竟不敢踏出第二步,唯恐坏了这股子气。

“使节大人,怎么不走了?”

内侍倒转了回来,平淡的看着昭云,昭云摆了摆手,缓缓道:“深敢秦君之威,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似乎听得很是受用,那内侍竟是点了点头,态度和缓,搀扶着昭云登上了高台。

自然,昭云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面对敌人他必须做到处变不惊,而面对自己的君主,他必须做出颤栗的模样,让秦君明白自己的臣服之意。

终于,他登上了这座高台,若是往常,他定要站在这高耸的云台上,望着遥远的江山振臂疾呼;可是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做的事情,虽然惋惜,但他是个处在阴暗的牢笼中,必须背对那大好江山。

“叮!”

刚刚踏入殿中一步,罄音响起,伴随内侍的一声高呼“使者到!”,整个房中便散出一阵清新的熏香气味,让昭云紧张内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使者大人,请吧!”

内侍轻笑一声,走在前面,将昭云引入殿内。昭云低着脑袋,保持着最为谦逊的模样;他能感觉到,一道平淡却威严的眼光正看着自己,在那眼神之下,自己似乎无所遁形。

“叮!”

又是一声罄音,昭云止住了步伐,距离殿陛只有五步之遥。

无敌随在昭云之后,冷不丁咽了咽口水,他不敢抬起头,好像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君王,而是尊神。

“苴国使臣昭云,拜见秦君!”

昭云恭敬的鞠了一躬,随着他的身体逐渐直立,他的目光也慢慢上移,将那身着玄色衣衫的男人汇入眼中。虽眼神和煦,但昭云却能感觉到自己心中的火热,好像要将这一幕永远刻在脑中。

那是一个面带威严的中年人,冠冕的垂帘下,璀璨如星空般的眸子里充斥着深邃与神秘;两撇胡子恰到好处,将此人高深莫测的笑容尽数显露,单单是这张脸,便让昭云移不开眸子。

这张成熟男人的面孔算不上俊美,但却有难言的魅力,似乎只要说一句话,便有千万人奋不顾身的冲向敌人,表露自己的忠诚。

这便是秦惠文君,嬴驷!

但不过三秒,昭云便立马低下了脑袋。

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低着头的昭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未过多时,便听得一道雄浑的声音开口道:“我听侍从说,方才你入殿之前在阶上止步片刻;奴问君故,君道:‘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可有此事?”

“回秦君,确有此事!”

嬴驷戏谑一笑,身体向前微倾:“既然如此,使者大人为何上下并无一丝的汗液,可是欺瞒于我?”

“不敢,方才在殿外,秦君之威虽薄,但犹有余力;而近到了秦君面前,威严更甚,在下战战栗栗,汗不敢出啊!”

“哈哈哈哈!”

嬴驷大笑,这等马屁他自然是被拍的舒坦,对昭云的第一印象便极其不错。

“尊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说着,嬴驷不经意的朝左边望去,原来张仪以及樗里疾一行人已经走小路到了偏厅,正在幕后看着昭云的一举一动,也是为了方便待会儿商讨事务。

嬴驷会意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将脑袋偏了回来,仔细的看着昭云。

“秦君莫急,在下此番前来,有一礼物相送,还望秦君笑纳!”

“礼物?”嬴驷看着昭云身后随从拿着的包裹,悄然一笑,“是何等宝物?”

“区区小礼,不成敬意!”

嬴驷也不追问,点了点头,命侍从将那硕大的包裹呈了上来。

包裹并不算轻便,却也不是很重,并不能摸出里面是什么东西,软软的,好似粉末一般。嬴驷好奇,但又有一丝谨慎,远远看着,命侍从打开包裹。

包裹打开,就连幕后的张仪等人也屏住了呼吸,欠身查看,想看清楚究竟是何等妙物。

然而包裹一开,露出的东西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那竟是一整个布包的泥土!

“大胆!”

嬴驷怒喝一声,他感觉昭云这是在侮辱自己!见面便送如此贱礼,是何居心!

然而昭云不急不缓,阴阴的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秦君莫急,秦君可知此土乃是何处之土?”

嬴驷冷哼一声,质问道:“何处?”

“此土,乃蜀地之黄土!”

“蜀……蜀地之土?”嬴驷懵了,昭云这是在闹哪一出?

然而幕后的张仪等人,早就看穿了昭云的意图,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家伙可真会投秦君之所好啊!

昭云忽然欠身下拜,将脑袋埋在地上,恭声道:“近闻秦君欲称王以正秦国之威,在下奉上蜀地之土,为秦王贺!”

献上蜀地之土,寓意将蜀地献与嬴驷。在历史上,开明芦与嬴驷多有交集,嬴驷曾送了不少的金银珠宝给开明芦,而开明芦却送了一堆泥巴给他。嬴驷大怒,而群臣正是说了“蜀君献蜀地之土,秦君必得蜀地”,嬴驷方才恍然大悟。

至于这土是不是蜀土,谁知道呢?毕竟这是昭云在褒斜谷挖药草的时候剩下的泥土,在这个时候送给嬴驷罢了。

嬴驷不是傻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转怒为喜,忙问道:“可是苴侯有意助我下蜀?”

“非是苴侯,乃是不才在下!”

嬴驷愣了,呆呆的坐了回去,他还以为这是苴国送的礼物,没想到是这个年轻人自己送的!

昭云道:“向时苴侯问强国之计于在下,在下道:‘若要强苴灭蜀,不得秦之助,难得其果。’苴侯起先不信,言此乃假道伐虢之势,定使得苴国万劫不复!不愿采纳此计。”

“在下便道:‘蜀道艰难,秦人不知地理,待秦灭巴蜀之后,苴侯可将秦人拘于剑阁之内,以地利之优痛杀之,并借势下巴蜀,方可得一国之权柄!’苴侯果然中计,命在下为使臣,前来拜会秦君,诱秦君来蜀。”

嬴驷眼睛睁的老大,不过没等他说话,昭云继续道:“可区区苴国,能掀起何等风浪?即便今日灭了秦国一旅,明日秦国复来,早晚必亡!”

“正因如此,你便借出使之名,出卖了苴国与巴蜀?”嬴驷冷冷一笑,“此等不忠不义之人,我留之何用!”

“秦君休恼,在下本非官僚,只是蜀地一小小庶人;此番出秦川,本就是为投大秦而来,不曾想半途遇上了苴侯,诱我为臣,臣若不从,定有刀兵之害,不得已只得顺之!”

“臣下寻摸着,不如借此机会诱使苴国为大秦内应,免了秦君更多麻烦;若如此忠诚之举犹被秦君所忌,臣下甘愿领罪!”

嬴驷并未表露惊慌之色,而是不经意的朝一旁望去,见张仪等人点头,方才喝道:“起来吧,既然你早就一心向秦,若我加罪于你,岂不寒了天下士人之心?”

“多谢秦君!”

昭云松了口气,其实他方才紧张的要死,因为嬴驷责怪自己不忠不义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好在他一开始就有投靠秦国的打算,所以轻松敷衍而过。

不过他的背上已经出现了汗水,难怪说伴君如伴虎,若是一句话说错,便是万劫不复!

“既然你心向我大秦,又道出苴国的计划,你却说说,这蜀国我是灭,还是不灭?”

“灭,自然是要灭的。蜀地虽偏僻,却有粮草之美,水利之便,借此道伐楚不仅后勤便利,且楚国只可防而不可攻,陷入被动!再扼守住南郑要塞,则进可睥睨天下,退可坐观成败!”

嬴驷又道:“可若苴国断我后路,上万秦兵坐守他乡,岂不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即便我可在此之后兴兵二伐巴蜀,这万人将士的性命,又不可惜?”

“此虑赢虔公亦有,不过在下已经回答与他,今日在秦君面前,在下便再说一次!”

“其一,巴蜀有山川之险,纵然只是一小小苴国,把守着棋盘关、葭萌关等要塞,虽只有五千弱兵,大秦便是遣军十万,也难破关卡。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故而,欲破巴蜀,需得从巴蜀内部瓦解他们!”

嬴驷点了点头,深表同意,示意他继续。

“其二,苴侯自以为聪明绝顶,可以借此计灭掉蜀国的同时又坑害秦国。但秦君大可将计就计,效仿晋国假道伐虢,讨伐蜀国,却不可大胜,在入苴国葭萌城的时候便彰显秦国之威,入蜀小胜一阵,扬言大胜蜀军,便可昂然离去!”

嬴驷侧着脑袋,问道:“若是苴国借此将我拦在关内,该当如何?”

昭云笑道:“秦君莫忘了,在下乃是苴国重臣,到时候在下只需向苴侯晓以利害,他定会放行。若他不从在下之计,在下知道一条小路,可绕道葭萌关之后,一举攻破苴国!”

无敌知道昭云说的是阴平小道,不由得抖上了一抖,他可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段时光。

“确是良策,还有呢?”

“其三,若是拿下苴国,则掌握进出蜀地要塞,拿下蜀国不难;若是苴国国君放行,秦君不可行此计,唯恐巴蜀联盟,则破蜀便难上了几分。”

“待得秦军宣扬蜀国大败之后,巴国与苴国定然秉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兴兵伐蜀。可蜀国并未伤及元气,此举只会让三国混战,各自损失兵马,而最大的赢家,便是秦国!”

然后昭云又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讲了一遍,嬴驷听罢果然大喜。

“还有一事,秦君入蜀地之后,莫要滥杀无辜;在下亲眷犹在蜀地,还请秦君戒之,戒之!”

昭云不怕三国打仗的时候波及湔堋,因为湔堋位于蜀都西方,三国相争的主要目标是蜀都,不可能波及此处。但他唯恐秦国攻来滥杀无辜,那样的话,昭云会恨死自己的!

嬴驷笑道:“阁下之言,在下已经明白,还请阁下暂且回避,我与臣僚细细商量一番,再行答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