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也形态各异，姿态万千。趴着的，坐着的，蹲着的，抽烟的，喝酒的，打牌的，还有打呼噜磨牙的，更甚的还有撅着屁股放屁，扣脚丫子的……。
一个个刚从放被窝里爬起来，头发像鸡窝，睡眼惺忪，癔症着脸，脸不洗，牙不刷。有的人半年不洗一次澡，鞋子脱下来，满屋子死老鼠味。
张小天虽然也是男人，但他上过大学，天生爱干净。小天娘也是个利索人，经常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所以看见东大殿的男人还真有点受不了。
他好想掉头回家，但出于责任，没有走开，仍要硬着头皮帮他们按摩。
这些男人一个个真他么脏，比孙寡妇还膈应，身上都发霉了，长了一层绿毛。
皮肤也粗糙地不行，跟长了满身荆棘一样，张小天摸着都剌手。
有的男人一点都不尊重按摩师，按摩过程中，身子扭过来动过去，好像生了满身虱子，又好像犯了痔疮坐卧不安。
还有的人，一边被按摩，一边挖鼻屎，挖完直接塞到嘴来，还咧出满意的笑容。
有抠脚丫子的，有搓泥的，有挠痒痒的，还有掏耳屎的……。
最不能忍得就是放屁的。
张小天坐在男人身后，嘴巴正好对着他们的腚。
有个青年毫无顾忌，一个劲地开炮，噗嗤一个，噗嗤又一个。
张小天气急了，咣当！一巴掌打在青年腚沟上，怒道：“你他么别放了行不行？呛死老子了，再放老子不给你按了。死了算了！”
哪知道他还强词夺理，抬手骚骚屁股说：“张小天，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家拉屎放屁。我就是控制不住，没办法……。”
张小天无语了，三两下按完赶紧撤退了。
上百号病人全部按摩针灸一边，用了将近三天时间。
努力没有白费，所有人的病症都有了好转，杨爷庙一阵欢天喜地，大家都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只有一个人还闷闷不乐，忧心忡忡，那个人就是王宝海。
因为王娟也病了，而且非常严重，比张家村的任何人都要严重。
其实张家村第一个患病的人不是香草，而是王娟。
只不过刚得知王娟患病的时候，王宝海就让她离开了张家村，去了隔壁李家村的大姨家。
那天张小天正在熬中药，王宝海就背着手走到他跟前，把他叫到了庙外面的隐蔽处。
按说，瘟疫治疗取得这么大的进展，村长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的脸却跟苦瓜一样，看不到一丝笑意。
“咋了叔？找我啥事？”张小天说。
“小天啊！王娟……病了！快不行了，你去救救她吧！”王宝海的脸皱得跟包子似得，愁眉苦脸。
“难道……是瘟疫？”张小天有点难以相信。
“嗯……。”王宝海用力点点头。
一道历闪在张小天头顶劈过，顿时，心里跟塞了团棉花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已经很久没见过王娟了，这段时间忙于照顾李燕和杨爷庙的病人，完全忽略了她。
“她为啥会得病？”
王宝海一拍大腿，叹息一声：“还有脸问？还不是因为你？”
原来王娟患病，也是因为卖血，不过卖血，确实却是为了张小天。
张小天卖药材的前一天，王娟就偷偷进城去了。她想帮张小天买礼物，因为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王娟听村里的小姐妹说，心上人过生日都要送礼物，这是一种仪式感。代表对他的重视和喜欢。
所以她也想送张小天一个礼物，而且是有价值，非常特殊的礼物。
于是，她一个人在城里的街道上走走逛逛，想要挑一个最适合他的礼物。
终于，王娟看到了一个手表，她想，小天哥就要卖药材了，有个手表，走在半道上，应该会方便很多。
她指了指那个手表，跟老板说：“请问，这个多少钱？”
“一百三十块。”
“太贵了，还能便宜点吗？”
“不能了，这个是名牌，明码标价。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走人。”老板语言冷酷地说。
“噢，知道了。横啥横？谁说我买不起？你等着……。”王娟看了看手里的五十块钱，又看了看那个手表，转身走出了这家店。
她从家出来的时候，把小金库所有的积蓄都带来了，一共五十块钱。
按说，这五十块钱已经不少了，她家的条件不算差，所以平时的零花钱也比村里的其他女孩多得多。
可要是想买那块表，却还是远远不够。
她真的相中了那块表，其他的东西再也入不了眼。
王娟就是这样的女孩，一旦锁定目标，就死心塌地的想得到，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她对那块表是这样，对张小天也是这样，
钱不够，咋办呢？
王娟突然灵光一闪，不如，还去卖血！
可能因为上次卖得太多了，所以导致晕倒。
为了不让爹娘发现，这次只卖一磅血，加上手里的这五十块钱，就足够了。
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再次走进血站。
这次出来的时候，确实没有上次反应那么大，爹娘肯定发现不了，心里还暗自庆幸。
她把卖血的一百块钱和那五十块钱卷起来，放进裤兜，又去了那家手表店。
终于把那块心心念念的手表买到了，她仿佛能看见张小天接过手表时，开心地模样。
王娟也开心地笑了，笑得特别灿烂。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因为这次卖血，得了瘟疫。
回到家后，她就感觉不舒服，头晕眼花，还有点发烧。
起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感冒发烧，也没有在意，吃了点药，就上床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浑身就起满了红疹子，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双腿上哪儿都有。还有大大的红疙瘩水泡，非常痒，抓破了，黄水儿流到哪儿，哪儿又是一片。
王娟实在忍不了了，就赶紧喊了爹娘过来：“爹娘，你们快来呀！俺生病了……。”
王宝海老两口听见闺女的喊叫声，吓得赶紧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跑到了闺女睡房。
“咋了闺女？出啥事了？”张连英扑到王娟的床边查看情况。
“爹娘，你们看！”王娟撩起袖子，将胳膊露在爹娘面前。
王宝海看见闺女的胳膊，吓得抽搐了一下，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天花。
张连英也尖叫一声：“啊呀！妮儿，这是咋弄的呀？”
“俺也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王娟也急得不行，晃动着身体，眼泪一秃噜一串往下掉。
“疼不疼啊？”张连英问。
“不疼，娘，俺痒……。”王娟说着就要去抓那些红疙瘩。
“不能抓，不能抓，抓破了会留疤的，你忍一忍啊！闺女，忍忍……。”张连英看着闺女也心疼得不行，急得直掉眼泪：“他爹，现在咋办呢？”
“还能咋办？你看着闺女，我去把张富贵叫来……。”王宝海说着，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张富贵来了之后，给王娟号了脉，还翻开眼珠看了看。
除了脉象虚弱点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会不会得了天花？”王宝海焦急地说。
“看样子不像，症状不吻合……我先给孩子开点退烧止痒的药，服下去试试。”
“好好好，你快开，我现在就去采药。”
张富贵是老中医，治病救人全凭经验。这种病症他之前见都没见过，根本无从下手治疗。
这是一种新型的病，很多医生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村里的一个老中医了。
王八蛋才知道王娟这是得了瘟疫！
过了几天，王娟的病症依旧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王宝海就打算把闺女送进城，让她舅舅联系一家医院，对症治疗。
谁知道还没走成，上边就下了通知：A市有人患了瘟疫，病情严重，传播非常广泛。一经发现患病者迅速隔离，如有违抗按规定抓获。
王宝海得到通知后吓破了胆，他如梦初醒，王娟居然得了瘟疫。
此时他的心都碎了，晃荡了三晃荡，差点没一脑袋栽在地上醒不来。
他是村长，不能违抗上面的命令，可又不能看着闺女被隔离，就这么等死。
王宝海陷入了两难境地，这可咋办？头发都被挠光了，愣是没想出办法。
最后，还是张连英出的主意：“他爹，不如，把闺女送到她大姨那吧！那个村子偏僻，可能不会有人得病，也不会有人去那搜索检查逮捕人，你说嘞？”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他们连夜将王娟送到了赵家村。
刚开始的时候，赵家村确实没有人患病，但后来，瘟疫传播太疯狂，几乎是无处不在，就连处在大山深处的赵家村，也未能幸免，患病者不在少数。
看到情况都不好，后来，他们想把闺女再接过来，可此时公社和医疗队已经来人了，大山被封，出不去也进不来……。
“叔，王娟在哪儿？”张小天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激动地抓着王宝海的胳膊摇晃。
“在赵家村她大姨那……。”
张小天二话没说，背上药箱，就飞奔赵家村。
他对赵家村并不陌生，以前收购油菜籽的时候经常往这边来，还结识了赵家村的赵大哥，算是他的生意伙伴。
虽然同处蟒砀山，但两个村子其实相隔很远，足足有二三十里地。
他此时啥也顾不得了，一心想赶紧找到王娟替她治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