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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离开桂宫后, 段缱径直回了临华殿, 等到晚间听闻赵娴被风寒所染, 连夜召太医诊治的消息, 不禁心中哂笑。

该说不愧是姐弟吗,都是一样的心浮气躁, 目光短浅,终身大事尚未定下,就敢和自己撕破脸皮, 也不想想这宫里做主的都是谁。

先帝嫡女又如何?一个不受宠的长公主罢了,在诸臣眼里恐怕还不及她母亲身边的一个近侍女官来得重要, 这样的情况都看不清楚, 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她今日也算是给赵娴提了个醒吧, 她这表姐要是能够从此安分守己, 不再耍小心思,那一切好说, 可要是还执迷不悟, 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

翌日, 段缱起了个大早,在给赵静请安过后就去了百树园, 这里种植着不少桂树,虽然不比桂宫乱花撩人眼, 但也都被精心照养着, 花开得灿烂美丽。

她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赏花, 上一回采蘩采薇误以为她要给霍景安做一个香囊, 虽是笑语,却被她记在了心里,昨日赏花宴,她观桂宫几树繁花,就起了摘它们下来做香囊的心思,只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忘了这茬,等想起来时已经晚上了。

不过也不要紧,当天来不及,那就第二天,也不用去桂宫,来这百树园就可。

就这样,段缱带着两个侍女在园子里精挑细选地摘了不少桂花,直到装了大半个锦囊,她才注意到天色不知何时变阴了,看着似乎是要下雨的模样。

看管园子的黄门忙奉上一把油纸伞,她见花摘得也差不多了,便道了声谢,命采蘩接过油纸伞,就回往了临华殿。

行至中途,天上果然飘起了细雨,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等一阵风刮过之后,雨势就陡然变大起来,被风裹着席卷而来,一把伞根本不够,别说采蘩采薇,就是被她们护在中间的段缱也被淋到了不少,无奈之下,三人只能暂时在一处亭子里歇一下脚,等着雨势转小。

说来也巧,这一次避雨的地方又是杨柳亭,段缱环顾四周,想起前几次在亭中和霍景安的交谈,心里就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忙忙压制下去。

等了半天,也不见雨势转小,又马上要到传膳的时辰,采薇就提议她去临华殿多取两把伞来,得了段缱点头同意后就撑着伞快步跑下了亭子,不多时就回来了,只是除了伞之外,她还多带了一个人过来。

望着她身后的霍景安,段缱有些发愣:“霍大哥?你怎么……”

霍景安迈步走入亭中,一边收着伞,一边敛眸道:“和殿下议事完毕,出临华殿时遇上了你的丫鬟,听说你被雨困在亭中,有些放不下心,就跟过来看看。”

段缱有些局促地笑笑:“原来是这样,有劳霍大哥挂心了。”

采薇在他后头抿嘴偷笑:“世子一听郡主被雨困住,二话不说就跟着奴婢过来了,一路上风急雨急的,可被雨水淋了不少。”

段缱瞪她一眼,面上有些发烧:“要你多嘴。”

采蘩上前揽过采薇肩膀,对段缱笑道:“郡主,采薇身上淋了不少雨,湿衣服穿久了,恐怕会得风寒,奴婢先陪她回去换一身衣裳,免得病了。”

说完也不等段缱点头答应,拉着采薇就打伞离开了,根本不给她说一声的机会。

段缱有些气急,她哪里看不出这两个丫头的意思,可是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让霍景安怎么看?还跑得这么快,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平时可没见她们两个有这么快的脚力。

她暗恼不已,但人都已经走了,她再气恼也无济于事,只能看向霍景安,有些不自在地冲他笑了一下,请他在石桌边坐下:“霍大哥,坐。”

霍景安看向她:“你不急着回去?”

段缱一哽,这要她怎么说,告诉他不能辜负那两个丫头的一片好心?

好在霍景安也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而后就顺着她的意在石桌边坐下,一边整理着有些湿润的袖口,一边道:“我听你的丫鬟说,你今日是为了摘花特意绕去远处,所以才被雨困在半途的?”

段缱也在他对面坐下,点点头:“早上见天光还好,就没有多想,想不到这雨下得这么突然,好在花摘了不少,这雨也没算白淋。”

也算是她幸运了,赶在这场大雨前摘好了花,被这雨一打,那些桂花还不知道要蔫掉多少。

“你摘花做什么?”

段缱脸一红,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没什么,压些干花夹在书里,染些香味。”生怕他追问,又忙道,“我本想等雨停了再走的,可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让侍女去再取一把伞过来,没想到遇上了霍大哥,真是巧。”

霍景安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段缱面上一热,不等她想好再说些什么,就听他道:“听说昨日在赏花宴上,郡主和永嘉长公主起了纷争,把长公主都气病了?”

她微微一顿:“不知霍大哥从哪听来的这些流言蜚语?”

霍景安看她一眼:“今日我路过长乐前殿时,有

两个宫女行径宫道,谈论的就是此事。”

“长乐前殿……霍大哥前往临华殿时,一直都是路过此道的吗?”

他澹澹道:“不错。看来这流言蜚语,还当真是流言蜚语。”

段缱见他明白了这其中关窍,心下微松,道:“也不尽然,昨日我与永嘉长公主的确有些争执,说起来,这事和霍大哥也有些关系。”

霍景安道:“我与永嘉长公主素不相识。”

段缱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愣之下,心中升起一股澹澹的喜悦,低了头,头一次带着几分揶揄之意地微微笑道:“霍大哥不认识永嘉长公主,可永嘉长公主不是,霍大哥这般英姿潇洒,玉树临风,不知有多少女儿家都为此倾心呢。”

“也包括你吗?”

她没想到霍景安会来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羞于再笑,忙敛了容起身走到一边,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或者说,”霍景安也跟着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盯着她道,“郡主是想听这一句话:我心中只有郡主一人,除了郡主之外,再无他人?”

段缱怔了怔,忽的握紧手中丝帕,抿唇后退一步:“世子说笑了。”

霍景安慢慢收了笑:“你生气了?”

她没吭声。

霍景安刚才若只说后面半句话,那也就罢了,可前面那句,却彷佛这话是她故意讨来的一样,不仅轻薄了自己,也看轻了自己,她当然会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霍景安时,她的情绪总是多变难测,就连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就像此刻,理智告诉她不需要为这点小事生气不满,可她就是忍不住。

见段缱抿唇不语,霍景安敛目片刻,忽然对她躬身行了一礼,抱揖道:“下臣刚才出言无状,唐突了郡主,在此赔罪,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下臣这一回。”

段缱没想到他会这么郑重其事地给自己赔礼道歉,愣怔之余心中大暖,刚才的那点气恼也立时烟消云散。

“我没有生气。”她低声道,“霍大哥不必这般。我刚才……只是在想些事情。”

“事情?”霍景安道。

他话音才落,一道惊雷就忽然噼下,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段缱一震,勐的想起她之前做的那个梦来。

——殿下承天之命,吾等愿跟随殿下……

——不用劝了,我去意已决……

梦里群臣的请命和霍景安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逐渐凝结扭紧,在她耳边不断回响,她怔怔立着,身子不禁有些摇晃。

霍景安眼尖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上前一步撑住她的肩膀,紧张地询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段缱连忙回过神,摇摇头后退一步,撑在石桌边缘,心中止不住地翻江倒海。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差点都要忘记了这个梦……

“你真的没事?”霍景安还是有点不放心。

段缱定了定神,抬头看向他带着紧张关切的脸庞,慢慢道:“霍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在丹明池边说过的话吗?”

霍景安目光一凝,微牵嘴角:“你想问什么?”

聪明人说话,总不用费许多言语。

段缱低下头,不愿直视他的目光,害怕在他眼中发现失望之色:“我想问……霍大哥可还愿遵守当日承诺?”

霍景安静了片刻。

“郡主想用这门亲事来做一场交易?”

段缱觉得嗓子有点紧,有些发干。

她缓缓垂眸:“从一开始,这门亲事不就是由交易而起的吗……”

“以前或许是。”霍景安道,“现在呢?你也这样以为?”

段缱轻声道:“这要看霍大哥的意思了。”

“若我说,我改主意了。你待如何?”

段缱勐地抬起头,对上霍景安冷凝的黑眸,她心中一惊,又立刻强自镇定地微笑起来:“霍大哥,你不会改主意的,是不是?”

霍景安看着她,神色难辨。

段缱也看着他,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紧张。

“好。我答应你。”最终,他道,“只要长公主一日监国,我就一日效劳左右,助她平定藩王,稳定前朝。”

“如果母亲不再监国呢?”

“那我就保段家满门荣宠。”他握住段缱手腕,漆黑的眸子专注凝视着她的脸庞,“让你了无后顾之忧。”

段缱怔怔看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手腕被他握住的一圈开始变得有些发烫,她低头想抽回手,却发现和上次一样被他牢牢把着,抽离不出,下意识抬起头,却被他猝不及防地在唇上亲了一下,登时愣在原地。

霍景安低头靠近她,哑声道:“缱缱,我喜欢你。你嫁给我,让我疼你一辈子,好不好?”

段缱慢慢涨红了一张俏脸。

“你——”她努力抽回手,后退一步,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我早就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了……”

“那是在长公主跟前。”霍景安道,“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

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听在段缱耳里,就让她心中起了一阵细小的酥麻之感,痒痒的,让她有些无措。

她低头避开霍景安灼灼凝视的目光,双手绞在一处,只是摇头。

霍景安见她低头抿唇不语,双颊生晕,耳廓通红,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微垂,端的是娇俏动人,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冲动,低下头想亲吻她的唇,但想起刚才段缱只因为自己略为轻佻的一句话就生了气,便不敢贸然轻薄,微微一偏,就把头靠在了她的耳边。

“你嫁给我,好不好?”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得极近,只要霍景安再把头往下低一点,就能把唇印上段缱的耳垂,而随着他的喃喃低语,温热的气息也缓缓喷吐在了她的耳畔。

感受到这一切,段缱一张脸羞红欲滴,亭外风冷雨急,不时雨水被风卷着打进亭中,带起阵阵凉意,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心慌意乱,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