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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龙星群

兵荒马乱的年代,猎物和猎人的界限一直都在迅速的模糊。

当兰科特看到信号赶来的时候地上只有两具同伴的尸体,一具没了脑袋,一具面目全非。马匹的数量少了一匹,地上还有未能被掩盖的蹄印,看样子还没能离开多久。

“追。”兰科特的面色冷得吓人,声音也无比冰冷。

“那他们的尸体...”

“我说...给我追!”

兰科特的咆哮在夜色下传响开去,惊起了无数闻着尸体气息赶来的乌鸦,它们盘旋着不愿离去,只等着下方的人类离开。所谓的骑士礼,便是为了防止昔日战友的尸体遭到野兽的吞噬,立以衣冠冢,让灵魂不至于也四分五裂。

兰科特一行五人迅速离开,荒凉夜色下鸦群呼啸着靠近,那只庞大了数倍的红眸黑鸦赫然也在场,然而它自始至终都不曾落地,一直在上空盘旋,叫声急促又焦躁,仿佛在等待自己既定的猎物彻底死去。

紧接着异变突生,那被划花了面孔的黑甲骑士倏的立了身子,啪嗒一声,整张脸庞都掉落在了地上,模糊恶心的血肉间出现了一双碧色的眸子。

是罗亚,是他割下了黑甲骑士的脸贴在了自己身上,蒙骗了所有人。而兰科特他们追到的只会是一具被人用骑士长剑支起身子,绑在马背上的无脸尸体。

他伤得很重,就算暂时骗过了兰科特等人也无力继续逃亡,所以罗亚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挣扎着走到了锈铁重剑矗立的位置将其提起,然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入了松软的沙土之中...

一个无异于自寻死路的办法。

果不其然,在大约半晌后,日出的时间,兰科特一行人分毫不差的赶了回来,带回了一匹被刺伤了背部使其全力奔跑的马和一具没了脸颊的尸体。

此时,黎明的光照亮四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风沙已经快要掩盖了尸体,他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尤其兰科特为最。

“他跑了。”一名骑士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个没有斗气的小鬼,你敢说他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就杀了我们两个人么!?”

“可是...他还能躲在哪?难不成是地下?”

“等等...”

包括兰科特在内的五名骑士同时沉默,不发一言抽出了长剑,然后深深刺入地表,他们自然也觉得这个想法十分荒诞,可毕竟更荒诞的事情刚刚发生在了不久前。

“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黑甲骑士摇着脑袋向兰科特汇报。

“...是么。”兰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

“要不要汇报给执行者大人,让他们来处理?”

“执行者?!”兰科特方才稳定下去的情绪再次被触动,大喊道:“不,绝对不可以!这不单单是杀了那个小鬼这么简单,还有至宝!你知道把至宝交上去后,我们会得到多少好处多少奖励么!”

面对情绪激动的兰科特,黑甲骑士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们有两个人死在他手里了,我担心继续这样下去的话...”

“不可能!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还怕什么,难不成他会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了四级以上的斗气么,简直是笑话!”

“可是....”黑甲骑士本想继续反驳,但最终还是没能继续说出口。

“好了,暂时休息一下吧。轮班值守。”

兰科特拍了拍身边骑士的肩膀,紧接着看到了斜斜插在地上的生锈重剑,本就烦躁的他正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于是便靠近了过去,伸手想要将这碍事的东西远远丢出去。

可这一用力却没能如他所愿,锈剑依然保持原状甚至连一点点的移动都未曾出现。

“怎么回事?”

兰科特难以置信的自语,再次发力时已经用上了全部的斗气,按照他现在的水准,哪怕是一头成年野牛也该可以将其拖曳按倒了。然结果和之前一样纹丝不动,兰科特甚至怀疑并非是锈剑太过沉重而是它完全被静止在了时空中,否则的话这沙地应该早已下陷才对。

而在兰科特纠结于这柄锈剑古怪的同时,躲藏在正下方沙土深处的罗亚因为伤痛和体力透支,已经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之中。在这种状态下的罗亚基本和死亡无异,无论是呼吸还是心跳都会被身体的自我保护措施压到最低层面。

这是罗亚的本能,也可以说是天赋,他的伤口总是好得很快,自己却从未察觉到古怪。

可能是因为过于疲累且濒临死亡的缘故,这一次他又梦到了那片在夕阳下昏黄的海面。海水不是清澈的湛蓝,是无光的黑暗,它反射不了任何的光线,色泽深沉且浓郁,更像是一片倒扣的浩瀚星空。

罗亚的意识飘向了海面,恍若游荡的魂,没有孤坟和墓碑,只是静静的看着海面,试图找到那头孤独的黑龙。

黑龙自然没有出现,早已死去风化成灰,海中只有一朵洁白无垢的白莲,轻轻的随波摇晃,孤高傲立。

他看着这朵莲花,不知为何目光也随之变得温柔,想到了黑龙另一滴落入了海中的泪,那是叫做温柔,还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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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沙漠的上空忽然吹起了风,巨大的龙卷混杂着沙尘袭击众人,兰科特试图抓住锈剑稳住身子,然而下一秒天空便响彻起了骇人的惊雷,紫色的不详雷霆轰然落下!

不知何时,罗亚已经来到了黑海的深处。

冰冷的海水环绕在四周,漆黑,无光,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像这样绝对的黑暗环境,罗亚出奇的没有感到丝毫恐惧,他终于找到了那颗散发着微弱光芒,如同珍珠一般的泪眼。

伸手,触碰,却并非温柔和慈悲。而是诅咒,和最为强烈的怨恨。

刹那间,黑海翻腾燃烧成焰,熊熊的暗色火焰焚烬天穹,逆转星河。

罗亚突然出现在了九重云霄之上,这里浩浩荡荡金光圣洁,有一柄破碎的残剑,一根折断的龙角,以及一具飘浮在星光下的尸首。

那是一个看不清楚容貌的女人,可罗亚却知道是她召唤了黑龙,毁灭了黑龙。

黑龙爱她,也恨她,所有的温柔与慈悲,所有的怨毒和诅咒,都是因为她。

“我说过,要带你看一次这个荒芜世界最美的流星。”

“可你,从不相信。”

悲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烟云鼓荡翻腾,龙鸣震耳欲聋。刹那之间烟云暗淡,苍穹化夜,无数的星辰开始坠落,落下九霄,坠入九幽,消于黑海。

龙星之群,一瞬芳华。

罗亚惊醒醒来,碧色的眸子充满了恐惧和骇然,他猛地伸手抚胸,直至摸到了一具带着体温的身体,方才安下了心,明白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光怪陆离又太过真实的梦。

黑色之龙。

他自嘲般的扬起唇角,嘲弄那个梦境。

自从五年前的那场灾难开始,那道遮天蔽日的黑龙之影便永远盘踞在了这片广袤大陆所有人的心里,谁都想知道黑龙从何而来,又是否真的消失在了天断山上。

梦到它,并不奇怪。对能够吞噬一切的存在感到害怕和恐惧,也并不可耻。

可事实上,罗亚比任何都要清楚,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数十万生灵消失在了黑龙的呼吸振翅间,它的确飞向了禁忌的天断山,怀中隐隐拥抱着一个巨大的球体,也仿佛朝下看了一眼,红色的龙瞳和碧色的眼眸交织了一瞬。

而这,恐怕就是畏惧与梦境的由来。

思索间,罗亚稍稍支起了身子。他的伤势在昏迷的过程中竟是迅速愈合了大半,裂痕和烫伤结痂脱落,断裂的骨骼也接在了一起,除了酸痛和乏力外已经没了其他大碍。

“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走了没有。”罗亚自语,根本不会想到距离自己昏睡到痊愈仅仅过了一个白昼,仅此而已。

他活动四肢,确认了外界没有丝毫声音后便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随后是身躯,绷带随着痂块一同脱落,单薄的旧黑袍在风中烈烈作响。

眼前的景象超乎了他的所想,满目狼藉,遍地焦黑,五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地上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动作,可是除了甲胄外所有的身体组织都成了黑色的焦粒,当然也包括了兰科特。

“雷...霆?”

罗亚皱着眉望向天空,没有云,没有雨,夕阳渐渐坠入山峦,根本不像是遭遇雷电轰击的样子。

但五名黑甲骑士的死状却又那么诡异,如果不是天雷就只能是人为,难道是那个魔法师么?

像是为了验证罗亚的猜测,一枚硕大的火球呼啸着从背后飞了过来,惶惶之威,如烈日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