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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老人与画

忙了一夜,当军队接管后,达特松了一口气,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家。

达特的家位于小镇中心,被称之为巴顿豪宅,而巴顿,是达特的姓氏。

马车驶进了庭院中,达特下了车,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大衣,沿着阶梯而上,推开了大门。

大厅里,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让整个大厅一片温暖。

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在安慰一名青年。

身材高大的老人是达特的父亲,被人称之为老巴顿,或者巴顿老爷,他是巴顿家族的族长。

红着眼睛的青年是达特的侄儿劳伦,查尔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对面,也在低声附和。他是达特的妻子,镇长的侄女,巴顿家族的少夫人。

一个女仆打扮的年轻女人站在一旁,随时伺候着。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四个人看向这边。

女仆匆匆迎了上来,低声叫了一声“少爷”,帮达特脱下大衣,匆匆离开。

(老爷是达特的父亲老巴顿,所以达特和他的姐姐至今还被家里的仆人称之为少爷小姐。)

巴顿少夫人也迎了上来,给了达特一个拥抱:“亲爱的,太好了,谢天谢地,你没事吧?”

少夫人面带疲色,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让她彻夜难眠。

达特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冲着沙发那边打了个招呼:“父亲,劳伦。”

“嗯!”老巴顿低声的应了一下。

“舅舅。”劳伦急促的问道:“我爸妈,他们……怎么样?”

昨天达特彻夜未归,而老巴顿明显得到了消息,却不肯和他这个外孙说明,让他心中越来越不安。

达特走到了劳伦面前,用力的将他拥入怀中。

这一刻,劳伦心都凉了。

“抱歉,我去晚了。”

一句话,将劳伦的心打入了地狱,让他彻底绝望。

泪水,夺眶而出。

老巴顿坐在沙发上,尽管他早已得到了消息,但亲耳听到儿子的话,仍然忍不住心头一颤,满头银发看起来比以往更灰白了一些,永远笔直的脊梁,也慢慢的向前弯曲。

不过,却比劳伦好多了。

种种磨难,让他的心像钢铁一般坚硬。

老人一生蹉跎,年轻时,家族惹到了女巫,他的父亲,巴顿家族的族长一夜间被取走了心脏,家族成员接连惨死,原本兴盛的家族开始衰退。

年近中年时,他提剑杀死了女巫,名震一方。

然而,受到了女巫临死前的诅咒,领地内瘟疫四起。

一年中,相濡以沫的妻子死于瘟疫。

刚刚成年的长子勇武过人,斗气运用炉火纯青,然而却在平乱中被叛乱的农夫用粪叉偷袭,伤了手背,一时间没怎么在意,却在三天后,伤口溃烂,死在了截肢的手术台上。

那一年,他心力交瘁,头发一片雪白。

后来,瘟疫吞没了他所有的领地,饥荒四起,强盗肆虐,十室九空。

即便如此,贪婪的瘟疫依旧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后来,圣乔治三世派遣大军,将他的领地团团包围,把瘟疫封锁在了他的领地之中。

绝望之下,老巴顿离开了城堡,他带着孩子和一众衷心的属下乘着船,来到了新世界,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而在海上,体弱的幼女未能适应,小小年纪,被病魔折磨得不成形状,在乘船出海的第三天,就在他的怀里,永远的闭上了眼。

那一天,老巴顿流干了眼泪。

后来,他们来到了远方小镇。

然而却没想到,这里极度排外,他们都来到,引发了极大的争端,年仅十四岁的喜好读书的四子被人下药毒死。

那一次,老巴顿才发现,他已经流不出泪水了。

为了家族的安定,长女主动嫁给了这里最大的粮商查尔斯家族的族长,幸运的是,查尔斯对女儿极好,并且十分热情的帮助了巴顿家族,让巴顿家族站稳了脚跟。

而他的第三个孩子,次子达特,几乎就是当年他大哥的翻版,年纪轻轻的就掌握了斗气。

在他的悉心培养之下,凭借着自身的勇武和亲家的帮助,坐上了警察局局长的位置。

眼看,20年过去了,孩子们过得越来越幸福。

然而一个晴天霹雳,就这样劈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第二个孩子,那个极像她母亲的长女,就这样,去世了。

老巴顿手指颤抖,端起了桌上热腾腾的咖啡,抿了一口,苦彻心扉。

“她,走的安详吗?”

看着仆人接过哭晕过去的外孙,老巴顿开口问道。

达特看着苍老的父亲,看着他坚毅的面孔、布满血丝的瞳孔、灰白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背脊,心有不忍,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不,她中了瘟疫,身躯被撕成了碎片,内脏被掏空,即便如此,她依旧在动,她……她……她的尸体被亵渎了,我已经命人将……将她的尸体烧毁,埋葬于数米之下。”

也就是说,他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不,别说最后一面,他连女儿的骨灰,都见不到!!!

手臂一颤,杯中滚烫的咖啡溢出杯外,滴在干净的红木桌上。

老巴顿看着痛苦的儿子,缓缓说道:“你做的对。”

是的,即便异常痛苦,他也认为自己的儿子做的对。

瘟疫、死者复生,多么可怕的词汇,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只是,终究,对于他这样一个老人来说,太过残酷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我累了,先回房了,你忙了一夜,吃了饭后,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

达特坐在沙发上,手指插入浓密的发丝中,抱着头,浑身颤抖。

而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

老巴顿并没有回卧室,而是到了书房。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挂在墙上的四幅画。

第一幅画,一个英气飞扬的女子,身着铠甲,抱着头盔,手持利剑,站在漫天纷飞的花海之中,碧蓝的天空下,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让她带了几分慵懒。

这是他的妻子,这幅画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刚刚参加国王的骑士比武大会,这可真不是一个贵族小姐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幅画,坐在一片枫叶林中,那时候,正处于秋天,红色的枫叶飘飘落下,有翩翩起舞的红蝴蝶。

而这些萧萧落下的红枫叶之中,一名魁梧强壮,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盔甲的骑士正在细心擦拭他手中的利剑,光滑剑刃上的血液滴落下来,将地面染得更红了。

他是那么认真,那么的专注,利剑一般笔直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然而,那绒毛一般的胡须暴露了他的年龄,他,还那样稚嫩,甚至并未成年。

这是他的长子,那一次,他第一次出战,剿灭一群强盗之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