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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 纵使相见应不识

林染见师兄妹们谈笑风生,昔日在凤鸣谷中的种种往事掠上心头,此刻大师兄、五师妹、九师妹都在眼前,却对面不识,心中五味杂陈。

更有甚者,林荫知道他不良于行,主动将他的胳膊扛在肩膀上,用手扶住他的腰,慢慢走入店里,林翠在旁见了,也出手相帮。林染自“反”出师门,何曾与林荫,或者其他同门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激动得身子禁不住微微发颤。

林荫却以为他别有缘故,安慰道:“桃儿姐姐,你不用怕,我师兄师姐都是好人,一定会和我与白大哥一样,帮着你早日康复的。等见到白大哥认识的那位神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染心道,等见了他说的神医,多半自己便成了一颗药丸,还有师妹你的肚子……唉,唉!

他眼见白青眉如同一头满怀恶意的狼,披上人皮,慢慢混入毫不设防的人群里,心中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已过了用膳的时间,酒店里客人不多,酒菜上得极快。白青眉有心接纳,席上菜肴自是丰盛已极,只是林怀玉等俱是修真之人,于口腹之欲并不看重,白青眉这些银钱花得有些冤枉,好在他也并不缺银钱。

席间,白青眉连连劝酒。修真不等于出家,凤鸣谷中倒并不禁酒的,林泉便举杯相和,也邀着林怀玉一起喝酒,礼尚往来之间,慢慢便都到了眼花耳热的火候。

“小二,上好的熟牛肉给我切两斤,再上一壶酒。紫夏,你看你再要点什么?”一个豪壮的声音在屏风背后响起。

此刻店中食客稀少,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林染耳里。林染一听之下又惊又喜——这分明是病猫李赏风的声音,他和紫夏都到这里来啦?

果然,他紧跟着便听到裴紫夏说道:“病猫儿,你身上伤得不轻,还喝得酒么?”

林染心里咯噔一下,病猫儿受了伤?可是那十鬼首座李刑天所为?

只听李赏风说道:“那有什么,咱家又不是豆腐渣和屁做的,受这么几下子,还要不了俺家的命!倒是知道有酒而喝不成,那才真正比死还难受。妹子,你别管我吧!”

裴紫夏道:“可是你这伤,是因为我受的,我可不能不管。今日只许吃饭,不能喝酒。”

李赏风哈哈笑道:“如果是大西瓜那小子,自然要听你的话。可是病猫儿嘛,嘿嘿,别的都听,喝酒这事坚决不听。”说话间小二端上酒饭,那两二人想是累饿已久,立刻埋头苦干,再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林染恨不得抬脚便走过去,与故友痛快地喝上一杯,可惜隔了那道屏风,竟似隔了千山万水,林染只能想象,难以做到。好在李赏风和裴紫夏的声音除林染之外,旁人并不熟悉,所以屏风这边的人并没察觉有异,仍在谈说劝酒。

林荫因林染“倒行逆施”、“反出师门”之故,心情郁闷,偷偷溜出凤鸣谷,林泉奉师父之命下山寻找,又在此处遇上林怀玉夫妇,这几个同门的聚聚散散,说来均和林染有关。只是这个名字为大家心头所忌,没人愿意提起,到喝了几杯酒后,情形又是不同。

林怀玉忽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道:“大典之后,凤鸣谷从此多事。细究起来,叛徒林染难辞其咎。你们在江湖中行走这么长时间,可有查探到他的消息?”

林荫本来唧唧呱呱,在席间酒喝得不多,却最是活跃,此刻一听大师兄提到林染,顿时沉默下来。

林泉看了师妹一眼,接口道:“没有。这人自从和在师父掌门大典上大闹一通的病书生,一同掉下忘机峰上的悬崖之后,便从此消失了,再没人见过他的影踪。”

林怀玉更正地道:“不是什么病书生。事后查明,那与促狭鬼一起大闹凤鸣谷的,不是不见经传的病书生,而是魔教鼎鼎大名的十长老之一,大荒龙女雨丝丝!我和师姑与穹苍门的乐师叔在追缉之时,亲眼看到龙女将那叛徒带在一起,共进共退,形影不离,最后两人一起掉下悬崖。”

林泉道:“听说大荒龙女容颜出众,那叛徒又十分好色,难道竟是因此走到了一起?忘机峰顶的悬崖高逾万丈,掉下去摔也摔死了。一个叛徒,一个魔女,两人做了同命鸳鸯,也未可知。”

林怀玉摇头道:“大荒龙女能名列十鬼之一,哪那么容易就摔死。当时师姑和乐师叔便领头下崖寻找过,并不见二人尸身。这林染是凤鸣谷的祸根,既然摔他不死,总要想法寻找出来,擒回师门,在列位凤鸣谷的祖师牌位之前,做个了断!”

林泉道:“寻找不到尸身,并不等于他就没死。悬崖如此之高,半腰上风大得很,说不定将他二人吹得远远的,师姑们仓促间未能寻到。又或者魔教在崖下伏得有人,见二人摔下来,收拾尸体赶紧溜了,也未可知。”

他一心想将林染说死,断了其他人追寻林染的念头。他的秘密,林染已是知情者,在林染没彻底变成一枚药丸之前,终是大大的隐患。

林怀玉道:“当时那么多人在场,我自己也在追击之列,大意之下还在龙女手底下吃了点小亏,亲眼所见,确实没有那二人尸体。我们找得可并不仓促,方圆数里,每块石头都被我们翻遍了。若说魔教中早有人伏在此处接应,也该留下些蜘丝马迹。所以当时师姑与乐师叔的结论,都是这两人已逃出生天,去向不明。”

林染听了心道,那时候我在崖顶上睡大觉呢,你们在崖底瞎找,如何找得到?但听得龙女无恙,心头大慰。

说起来他身上的恶疾,全因龙女恩将仇报。自己好心救她,她却将寒毒逼进了他的体内,导致后来又引出玄冰蛭和重明鸟,至阴至阳两种真元加身,害得他生死不能。却不知如何,林染对龙女并不记恨,反倒一直挂念她的安危。

自她掉下悬崖,再无音讯。林染此际听连凤鸣谷和穹苍门的两大高手,都判断龙女并未身亡,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