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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妙音坊里起风波

董长英行至妙音坊时,暴雨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

他解下身上已经被淋透的蓑衣交给迎上来的小厮,而后在一名丫鬟的带领下,抬步往楼上走去。

虽然是暴雨的天气,但是妙音坊作为罗云城的戏曲魁首,今日依旧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丫鬟婢子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时不时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后门,那是家里约束得比较严的男人,忙里偷闲地驾着马车偷偷来到这妙音坊,听听曲子宽宽心。

在丫鬟的引领之下,董长英上楼来到拐角处的一件房间门前,敲了三下门之后,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进来进来。”

董长英推门而入,房间里面装扮得极其温馨暖意,粉色的窗帷与浅绿色的桌布交相辉映,虽然外面暴雨之声不绝于耳,但是房间里的气氛却极其淡雅温暖。

在半透明的窗帷后面,有一身着淡雅罗衫裙的妙音坊女子拨弄着琵琶正在低吟浅唱,现在唱得是一首江南道那边的曲子,嗓音悠扬,婉转清扬,细细听来,宛如一道道温润的溪水在房间里面慢慢环绕着,整个一天上人间的乐不思蜀模样。

在圆桌旁边随着音律节拍摇头晃脑的苏安宁苏公子看到进来的董长英之后,唰的一声便合起手里的折扇,笑着说道:“董兄你可是来晚了啊,不能因为今天下雨就不来捧伶露春姑娘的场子啊,伶姑娘在妙音坊多么火你是知道的,为了能约伶姑娘这一首曲子,咱们可是提前十多天约得啊。”

董长英在圆桌面前坐下,房里一直在伺候着的婢子赶忙走过来替董长英上了一壶新茶,这董长英虽然是赘婿,但是在妙音坊里却一直是穷大方,尤其是当着那些乐师花倌儿的面,对下人打赏更是出手阔绰,所以这些下人还都是挺喜欢伺候这个出手大方的赘婿。

但是这次董长英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接过这茶盏以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接过茶盏轻轻品了一口,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丫鬟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董长英确实这次没有打赏的打算,既是情理之外,又是不可思议,霎时间一直掩盖着的轻蔑、不屑情绪就涌了上来,手里装着滚烫茶水的茶壶重重往桌子上一顿,然后便气鼓鼓的朝一边走去了。

董长英此时相比以往却宛如换了一个人,面对这丫鬟浓重的不屑竟然一点都没有尴尬或者不适的神色,而是一直捧着那精致的青花瓷茶盏,摇头晃脑地听着花倌儿伶露春美妙的嗓音,神情甚是怡然自得。

一曲完毕,伶露春以一首悠扬婉转的江南唱腔做了最后的收尾,语音三日,绕梁不绝。

苏安宁抚掌而笑,“伶露春姑娘的嗓音真是老天爷赏赐的礼物啊,既婉转悠长,又耐人寻味,好听,真是好听。”

伶露春是个娇弱秀美的可人儿,先是端起丫鬟递上的茶盏喝了一小口加了蜂蜜的清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巧笑道:“苏公子说得哪里话,每次来这妙音坊,尽是来看人家的笑话,伶露春虽然是在这烟花之地长起来的,但是也好歹有那么几分自知之明,不说别人,就是上个月被您苏公子赎出去的那个彩韵姑娘,嗓音就不知道比伶露春高出多少去啊。”

谈起被苏安宁赎出去的彩韵,伶露春脸上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极其哀怨起来,先是千回百转地瞅了苏安宁一眼,然后脸上便流露出一丝丝心随的幽然表情,“我们这些烟花之地长起来的姐妹啊,天生就是可怜人儿,天下的多少男子与女子都看不上我们,认为我们轻浮,认为我们不知羞耻,可是这一向是站着的说话不腰疼啊,我们但凡有一点活路,有怎么会到这里来自甘堕落?一旦入了风尘门啊,我们这一辈子也就毁了,命运好一些的,能像彩韵姐姐一样,碰到个苏公子这样的好人,在年华正好的时候被赎出去,做一个如夫人深居小院里,但是像伶露春这样的,也就只能在这种烟花之地,孤独终老了。”

“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苏安宁难道文绉绉地拽了一句词句出来,略带遗憾地摇头晃脑说道,“伶露春姑娘与彩韵姑娘素来就是极其要好的朋友,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倒是想把伶露春姑娘一起接出去,但是伶露春姑娘现在可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那是妙音坊里鼎鼎大名的角儿,正是能为妙音坊里大把大把捞银子的时候,妈妈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离开呢,董兄你说是不是?”

董长英点点头,轻声回道:“然也。”

“董公子今天话很少啊,这点可和以前不一样。”伶露春微微侧头,脸上浮现出略带俏皮的笑容,“是家里有什么心事,还是伶露春今天嗓子不好,没能让董公子满意?”

苏安宁合掌哈哈大笑,笑容之中略带揶揄之色,“他家里能有什么事情,也就那个强势的娘子,每日里让董兄操碎了心啊,董兄你且听我一言,自古以来,三纲五常、三从四德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女子无才便是德啊,你看看自古以来,哪个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里相夫教子?哪有像小嫂子那样,每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这做生意是女人做的事情吗?这时间一长,那得招来多少闲话?董兄你的面子……也不好看啊。”

苏安宁这一番话说得看起来是谆谆教导,但是在场的几人却都能听出这这一番话里的不怀好意,苏安宁是个色胚,对于美貌程度能在罗云城里排上号的叶都灵,一直是念念不忘,尤其是叶都灵那病美人一般的娇弱美感,更是让苏安宁心中对叶都灵的强烈渴望更胜,但是这叶都灵最终却是选择了这个匠气的穷酸书生,这实在让苏安宁不忿了很久。

而堂堂的苏家三公子,竟然肯和董长英一个赘婿玩的这么亲密,这很难说清叶都灵这个病美人在其中占了多大的原因。

以往董长英面对苏安宁这番话语的时候,只是唯唯诺诺称是,毕竟他董长英不过是一介赘婿,手里无钱,身边无人,脚下无地位,但是苏安宁却是苏家三公子,虽然苏家与叶家是比不了,但是他苏安宁的身份地位,却是比自己这一介穷酸书生高出太多。

但是近日,面对苏安宁这不阴不阳的挑衅话语,董长英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能者多劳嘛,商贾本就是贱业,我家娘子既然有这份老天爷赐予的本事,那就该拿出来替叶家分忧,要不然叶家家大业大,这么多张嘴吃饭,时间长了也开支不起啊。”

我家娘子四字,被董长英咬字咬得极重,虽然他语调有些哆哆嗦嗦,但是这番话却是被他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敢当面忤逆苏安宁的意思,别看他来之前在叶家对叶都灵吹嘘自己与苏安宁是多么多么熟稔,但那只是男人面对自己女人的一些小心思罢了,实际上他董长英就是苏公子的小跟班,平日里苏安宁对董长英可谓是颐指气使,而董长英一直扮演得是唯唯诺诺的角色,偶尔也就是在背后喝多了酒的时候敢小声说些苏安宁的嚣张气焰,还是在没人喝闷酒的时候,敢和苏安宁对面唱对台戏,这是董长英第一次。

感觉……有些心里空落落的。

苏安宁眼睛眯了眯,脸上虽然还带着淡然的笑容,但是笑容里面却慢慢燃起了戾气。

苏安宁看上去是一副富家公子的翩翩模样,但是罗云城的纨绔圈里,都知道这苏安宁平常看起来极好说话温文尔雅,但是发起疯来就是一只疯狗,这些年单是他生生打死的小妾下人就至少有一掌之数,只不过死得都是没背景没身份之下人,也没有证据,当然也就没有人敢不识抬举地动苏家三公子。

“董兄……今日说话,和往日有些许变化啊。”苏安宁还是笑着,但是笑容里的刀已经藏不住了。

“寄人篱下,不能没有变化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董长英此时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幽然长叹一声,端起茶盏来轻轻抿了一口有些温凉的茶水,把气势做足了之后,才幽然长叹道,“手里没有银子,腰杆也就不敢硬气,寄人篱下,那就是全凭叶家赏一口饭吃,出门在外,哪能不维护叶家的名声?”

“几日不见……董兄还学会了自嘲?”苏安宁皮笑肉不笑,拿起放在桌上的前朝风水大家出手的精品折扇,玩味笑道,“董兄爽快,既然缺银子,那直接跟苏某张口便是,苏某荷包虽然不算鼓,但是给董兄解解燃眉之急,还是可以的。”

“既然苏兄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接开口了。”明明苏安宁说得不过就是客气话,但是董长英却直接不识抬举地顺着话茬往下说了,“也不多,三百两银子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