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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三

我拉着郑南坡坐下,劝他说:“你跟一个伙计生什么气呢?这常言道,气大伤身,你把自己气病了,那可不值当!”。

郑南坡点着指头,气愤道:”你瞅瞅你瞅瞅,他还是个学徒呢,就敢跟我这么说话,哪天他翅膀硬了,还不得把我吃了啊?”。

我说:“你消消气,你消消气!”。

郑南坡兀自气愤道:“查理老弟,你别以为我是平白无辜的打他,你不知道,当年他爹把他送来,那可是签了生死文书的!上面我可写得清楚,投井溺亡,鞭打饿死,概不负责!你说我到底能不能打他?”。

我见他这股无名之火来得蹊跷,只得顺着他说:“南坡兄,你就是打也不能打死他啊……你把他打死了谁给你跑腿打杂呢?”。

郑南坡渐渐的消了气,对我说:“现在这孩子,全然不似我当学徒的时候了!那时候,师父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哪像小六子这般没规矩?即便是被东家打了骂了,那也要笑脸相迎,哎……我这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

我见他消了气,于是就问,你信上说的那只旱魃呢?郑南坡说,你来晚了一步,那只旱魃早就死了,尸体也让我的那个亲戚给拿走了!我说旱魃怎么死了?尸体你怎么不留下呢?

郑南坡说,那旱魃拿到我这里,日日悲啼,不吃不喝,没过几天就死在了笼子里了!当时我还没收到你的信,也不知道你要来,所以就让我侄子把尸体拿了回去,再说了,这天下除了你查理先生,还有谁会对一具死尸感兴趣呢?

我一拍大腿说:“这可怎么办呢?我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么?”。

郑南坡说:“你可没白跑,实在不行我领你去他家,一准儿让你看见还不行么?”。

我问:“你那个侄子住在哪儿?”。

郑南坡说:“我在信上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他住在郑家村啊?”。

我心里不禁一震,心想:“黑妮不也住在郑家村么?”。

郑南坡见我愣神,就推了我一把说:“你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话,就走神了呢?”。

我“啊”了一声,醒悟了过来,问他说:“郑家村离城里有多远?”。

郑南坡告诉我,这里距离郑家村大概有一天的路程,你要想去,咱们明天天不亮就得上路,要不然天黑了也到不了郑家村!我问明天谁跟我一块去?郑南坡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陪你去了,放你一人去,我也不放心啊?”。

我不禁大喜,道:“既然如此,我就谢谢南坡兄了!”。

郑南坡笑道:“查理老弟,你言重了!”。然后,他看了看窗外,突然喊了一嗓子道:“小六子,小六子,你小子死到哪儿去了?你没看见天都黑了么?还不滚出来上板啊!”。

晚上我们早早的吃了饭,小六子给我打了洗脚水,我让他走到蜡烛边,小心的摸了摸他的脸,问他说:“还疼么?”。

小六子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对我咧嘴一笑说:“不疼,早就不疼了!”。我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觉得委屈么?”。

小六子撇了撇嘴,倔强道:“不觉得委屈!”。我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于是便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不委屈就好,你要是觉得委屈了,就在我这里哭一场吧!”。

这个时候,小六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涌了下来!我小声对他说:“你小声点,让你们东家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小六子使劲咬住了嘴唇,对我点了点头!我于是问他说:“你还想当学徒么?”。

小六子一边哽咽,一边点头说:“想,等我把东西都学会了,我就能孝敬我爹了!”。

我摸了摸小六子的脑袋,称赞他说:“好,有志气!这样才像个男子汉!”。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坐了马车往郑家村赶,同行的除了郑南坡之外,还有小六子!我们在天黑以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郑家村坐落在一片谷地里,村口有一棵百岁的皂荚树,皂荚树上结满了清洌洌的皂荚,远远一看,蔚为壮观!

车子驶进了村子,一群光屁股的小孩,跟在马车后面尖叫!小六子挥手赶那些孩子,却招来了孩子们的一阵嘘声!郑南坡蹙着眉头,很自信的指点车夫往右拐,车夫于是拉紧了缰绳,吆喝着马往另一条道上驶去,又往前走了十几米,郑南坡轻轻叫了一声说:“到了!”。

车夫猛地一拉缰绳,车子便稳稳的停了下来!我和小六子都跳下了马车,我问郑南坡说:“到了么?”。

郑南坡说:“到了!”。

我抬眼看见路边有一座石砌的小院,小院的墙内,探出了一树的繁花!这时候,院子里的狗也吠叫了起来,好像院子里有人出来了!果然不久之后,院门就被一个矮小、干瘦的汉子给推开了,他探出头来问:“你们找谁啊?”。

郑南坡让小六子点着了灯笼,问那汉子说:“是老三么?我是你叔啊!”。

那汉子的眼珠子一转,道:“哎呀,是叔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郑南坡举着灯笼说:“我找你自然有好事啊!”。

老三眼睛一眯缝,说:“叔啊,还是您老疼我!等明个侄子我发了大财,一准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郑南坡笑道:“你小子这嘴是抹了蜜了?”。

老三笑道:“叔啊,你又取笑侄子了,侄子饿的都快接不上溜了,哪来的钱卖蜂蜜呢?”。

郑南坡说:“今天我就给你带了一位财神爷,你前些天抓的那只旱魃呢?”。

老三笑道:“叔说的原来是这个啊?那只旱魃我当然还留着呢,只不过它已经死了,不知道能不能合你们的意啊?”。

郑南坡把我拉了过来,说:“老三你留着就好,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财神爷!”。

那老三虚着眼睛,上下打量我说:“这位就是财神爷么?”。

我对他说:“你好,我叫查理曹,我想看看那只旱魃的尸体!”。

老三对我哈着腰,说:“好说,好说!你们跟我进屋吧!”。

众人跟着老三往院子里走,黑暗中一条卷毛大狗呲着牙,冲了过来!老三跺了跺脚,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赶紧给老子滚回去!”。那狗呜呜哀鸣,随即便趴下了身子摇起了尾巴!老三冲它踢了一脚,它往旁边一闪,就又钻进了黑暗里!

老三推开了门,把我们让进了屋里,回身点着了蜡烛,拖了两把缺腿的条凳,靠墙请我们坐。我见这老三家徒四壁,除了这两把瘸腿条凳之外,也实在是没什么能坐的了!

我刚要坐下,就见小六子从口袋里抻出了一条白帕子,说:“东家、先生你们先等一等,我给你们掸干净了再坐!”。

郑南坡有些尴尬道:“查理老弟,让你见笑了!”。

我说:“没关系,咱们是来看东西的,又不是要在这里常住!”。

郑南坡和我先后落了座,郑南坡对他的侄子说:“贤侄啊,你该把东西拿出来了吧?”。

老三恭敬道:“叔啊,我这就去拿!”。可是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再也没了下文。我和郑南坡都颇为惊讶,郑南坡于是又道:“侄子啊,你快去拿啊?”

老三“嗯”了一声,还是没动静!如此三番,郑南坡不禁勃然大怒,“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问道:“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三狡黠的一笑道:“叔啊,侄子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就是这囊中羞涩,你看你当叔的能不能救济救济啊?”。说完,他把两个口袋都翻了出来,表明自己确实已经身无分文了!

说到这里,我才明白这家伙原来是想要银子呀!我看了一眼郑南坡,作势要掏钱,却被他一把给按住了,说:“这钱你不能出,还反了他了!当叔的想要看看他的东西,他还跟我要钱?这要让他娘知道了,她还不得气活过来啊?”。

老三嬉皮笑脸道:“叔啊,我这可不是求你!你们爱看呢,你们就掏钱,不爱看我也不强求,反正我这东西它也不愁卖不是?”。

郑南坡吃了一惊,冲我眨了眨眼,问老三说:“大侄子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找到买主了?”。

老三嘿嘿一笑,说:“这自古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我那件东西早就让人给定下了,你们要是再来晚一步啊,那可就再也见不着喽?”。

我忍不住问他说:“是谁把东西定了?难道我们看一眼都不成么?”。

老三为难的嘬着牙花子说:“难啊,人家这都付了定金了,我怎么再好给你们看呢?”。

郑南坡问:“我说大侄子,你这也太不讲情面了!这样吧,你说一个价,这钱由当叔的出,你看这下总成了吧?”。

老三的眼珠子滴哩咕噜的一通乱转,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口气说:“行啊,看在叔的面子上,我就出个价,查理先生要是觉得行呢?我就把东西拿给你们看,你们要是觉的贵了,那也没关系,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说不定以后我又寻摸着什么好东西,还要哈着您呢!”。

我问他:“你想要多少银子?”。

老三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比划,郑南坡问:“两个大子?”。

老三笑道:“叔啊,你想什么呢?这两个大子还不够你侄子吃一碗面条呢!”。

郑南坡纳闷道:“哪你要多少?”。

老三郑重道:“我要二两银子!”。

郑南坡“呸”了一声道:“老三,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看一眼就要二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