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过后夜晚总是很早降临。
慕轻南好不容易从云依秀那里脱身，便立马往清心阁这边赶。
这几日府里底下那些多嘴的丫鬟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到过，只是前几天是取得信任的关键时期，他若是不克制住自己，那么他的努力就会白费，他所忍受的那些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情他还得再做一次，他不想。
慕轻南总觉得有些冰冷的东西往脸上飞，原本以为不过是小雨而已，等他站在清心阁的院门前才惊觉，原来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慕轻南看着牌匾上的“清心阁”这三个大字，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抬起脚，脚上像是压了千斤玄铁似的，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心底的害怕和恐惧全都冒出了头。
等他终于踏进内院时，看到的是云寒烟因为看到初雪而惊喜的笑容。
不过那笑容很快就淡去了，嘴角却还是弯着，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他看到云寒烟对自己福了福身，说着：“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妾身这儿了。”
慕轻南因为奔跑而有些热的身体瞬间冷了下来，仿佛身置冰窟。
云寒烟的语气淡淡的，他甚至听不到哪怕一点点的不满和醋意，像是他们已经成亲多年，自己妻妾成群，夜夜宿在别的院子里，偶尔得了空过来看一眼她，而她已经习惯了那般。
就像是父皇和母后那般。
“烟儿…”慕轻南刚开口，便被云寒烟打断了，她笑着说：“王爷别站在那儿了，进屋再说吧，屋里暖和些。”
慕轻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挪动自己的身体的，只是他突然觉得一阵暖意袭来，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下了。
他侧过头，看到云寒烟嘴角端着浅笑正在给自己倒茶，一边倒一边说着：“青瓷说今儿会下雪，妾身和篱歌都不信，她还是固执的烧了炭。”
“那丫头如何知道今日会下雪的？”慕轻南只得接过话头问。
云寒烟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身体微微一顿，嘴角的那一点点弧度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慕轻南正要开口想再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时候，站在一旁的青瓷白了他一眼，“奴婢瞎猜的。”
语气有些冲，篱歌扯了扯她，青瓷不满的看着篱歌，却见她摇了摇头。
“王爷，王妃，奴婢突然想起厨房那边儿叫奴婢和青瓷这会儿过去一趟，便不能再伺候你们了。”篱歌扯着青瓷跪了下来说道。
青瓷一脸不情愿的扯开了被篱歌拉着的袖子。
云寒烟沉默着没出声，慕轻南感激的看了一眼篱歌，随即挥了挥手说：“去吧。”
篱歌和青瓷退出了房间，青瓷瞪了一眼篱歌，往她们俩的卧房走去。
她知道王妃他们需要空间，但是她总觉得没法儿咽下那口气。
所以她一进了卧房门连烛灯都没来得及点就趴到了屋内的另一扇门上，这扇门的另一头就是王妃的卧房。
云寒烟坐在慕轻南的对面，捧着茶杯没再讲话，眼睛盯着杯盖，像是在出神。
慕轻南看着云寒烟，觉得她又瘦了许多，身形看着更单薄了些，脸上的轮廓清晰可见，脸色也不似往日那般红润。只是看着她在那里坐着，慕轻南就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你不要听底下的那些丫头乱说。”慕轻南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云寒烟突然笑了起来，她终于把视线从杯盖上面移到了慕轻南的脸上，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慕轻南就那样挺着脸让她看。
过了半晌，云寒烟才开口道：“王爷，您是王爷，除了正妃，您还会有侧妃，会有别的夫人，这些妾身都是知道的，妾身好歹也是将军府出来的大家闺秀，虽说不是嫡女，可该学的一样没有少学，至少妾身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您说对吧？”
慕轻南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有一种感觉，分明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可他却觉得云寒烟站在一条河的对岸似的，她在河的对岸疏离的对自己笑着，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在摧毁他们之间的桥梁，让慕轻南没办法过去再拥抱她。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又知道些什么？”慕轻南沉声问道，他心里的那些为了面对云寒烟而建立起来心理准备，正在和那座桥梁一样，一点一点的碎落，崩溃。
云寒烟摇了摇头，还是笑着，眼角却有些红了，“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不信那些传闻，那些传闻太容易让我崩溃了，于是我就想去找你，找你问清楚，到底是怎么样的，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到底有没有瞒我什么事情…”说着说着，云寒烟的眼泪像是被放了闸门的河流似的，止不住的往外涌着。
云寒烟的语序开始有些混乱，她不停的抹着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是的，不是的，你别听那些人的鬼话！你信我吗？烟儿？你要信我。”慕轻南连忙起身走到云寒烟身后环抱住她，感受着她冰冷的体温，感受着她的颤抖，轻声安慰着：“信我，不要再想那些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你伤心他也会伤心的…我爱你，烟儿…”
云寒烟转过身抱住慕轻南，伏在他的胸口哭出了声，却依旧是压抑着自己，不间断的哽咽声让慕轻南的心里像是被无数双手挤压着似的，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云寒烟哭了很久，慕轻南都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那一片的湿润了。后来让他无法呼吸的哭声没有了，云寒烟也没有再颤抖，她在不停地深呼吸。
“我看到了。”
慕轻南听到云寒烟这样说着，她突然把埋在他怀里的脸抬了起来，满脸都是泪痕，眼睛通红，看着慕轻南裂开了嘴，“今天在花园看见了。”
说着眼泪又从眼眶内滑了出来，流进了云寒烟的头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