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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玉儿先生

齐先生的冬拱庐距离曾凡的家很近,这条巷子之所以叫做垃圾巷,是因为这条巷子正对着温清江,猎人从大蟒山打猎回来,就在河中处理猎物。不要的东西都扔在江边,任由野狗争抢,故而得名。这是塔城的平民窟,穷人的聚居地。

街头的冬拱庐还算是塔城外城西郭像样点的房子,地上三间,当地称作明屋,地下有两间,成为暗屋。地上的屋子,是齐先生教书课徒之所,这是齐先生在塔城的职业,教了周围几个小商小贩家的孩子,让他们认认字,算算数,将来好记个账什么的。这个世界本来武盛文衰,当先生地位不高。所以齐先生自嘲的将自己的房子取名冬拱庐。

当地的房屋,大多有地下室。因为塔城地处大西北,冬天气温极低,往往一到秋风起,就都搬到地下室住。地下室的两间屋,一间是齐先生的书房兼做卧室,一间是齐玉的闺房兼做丹房。齐玉是齐先生捡回来的女孩,当做孙女养着。

齐先生的书房每天晚上就是曾凡的学堂。这里陈设很简单,一架,一案,一床,一椅。壁子上挂着一把剑,旁边有一条幅,上书:“世路残年窄,柴门好梦遥”。

隔壁一张小床,一个立架,架子上许多瓶瓶罐罐,桌子上架着一个火炉,一个瓦罐正咕咕的冒着热气。

齐先生今天晚上不在家,玉儿就成了曾凡的先生。

玉儿名副其实是先生,她比曾凡先出生了一年三个月又一天。

“你怎么这么笨!”玉儿手持戒尺,点着曾凡的桌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就不明白,曾凡什么都不如自己,大人们都围着他转。连爷爷也似乎更喜欢曾凡。

不知是什么原因,曾凡很少看见齐玉出门,听妈妈讲,说其余可能有病,脸色有些苍白,皮肤似乎吹弹即破。她经常熬制草药,似乎被这些青草的香气腌制过,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曾凡见齐先生不在家,好不容易轻松一下,有些偷懒;而且今天背的书也实在佶屈聱牙,好多字不认识。只好玉儿老师念一句,曾凡读一句。背了都一个时辰,还没有背会三页书,也难怪玉儿老师生气。

“玉儿姐姐——”

“不准叫玉儿!”

“好,不叫玉儿,叫姐姐。”

“别嬉皮笑脸,叫先生!”

“就依你,不叫玉儿——先生!”

玉儿扑哧笑了,没想到曾凡能这么皮。她原本有些讨厌曾凡,成天鼻子挂着鼻涕,说啥啥不会。曾凡也难得展现小孩子的天性,今天也格外活泼。

“姐姐,不先生!”

“我不是不先生!”

“好,玉儿先生。”曾凡故意的把那个儿化音拖得长长的,听起来怪怪的。

“叫齐先生!”

“齐先生是爷爷!”

玉儿实在没招了,她又是气又好笑:“随你怎么叫。你今天不背会,就不准回家睡觉!”

一个称呼就能闹腾半晌,今天怎么完成爷爷交代的任务?

“这实在是太难了。”曾凡叫饶了。

“怎么难,我又不是没背过,一个时辰就背会了。”

曾凡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崇拜的望着玉儿:“真的?”

曾凡倒不是怀疑玉儿夸口,这是惊叹好不好?

玉儿却以为曾凡不相信:“这个书架下面六层我背会了,背给你听,你也不知道我是多长时间背会的。这样好了,最上面的一层,我还没背,你抽一本,我背给你看。”

曾凡不是没见过学霸,在他眼中,齐先生就是个老学霸。可是,他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学霸!

曾凡也想见识超级学霸的风采。他搬了个板凳,踮起脚尖,吃力地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本书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势论》好,够难!

“好,一个时辰,盯着沙漏。你背你的书,我背我的书。”

两个小孩背起来。曾凡一会问,姐姐,这个字读什么。一会说,姐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玉儿一一回答,她知道,这不是曾凡在干扰,他是真不知道。

一个时辰到了,曾凡这次不错,背了五页。

玉儿递过书:“你随便点,我背给你听。”

“姐姐你真的都背会了?”曾凡吃惊,他随手翻开书中一页,一看,是八十三页。说,“就从八十三页第二行开始。”

玉儿想了想,曾凡正以为玉儿姐不会时,只听玉儿缓缓道: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夫势者,如檑木滚崖,如瀑落山涧,不可阻遏。夫仁智之士,善察势,知势,而用势。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事半而功倍;逆势而为,虽九牛之力,而不可回挽。顺势而非随势,因而导之也,如舟人撑篙之下江……

玉儿越背越快,越背越顺。把个曾凡镇得一愣一愣的:“我服了,我服了,姐姐我真的服你了!”

被玉儿姐姐碾压,曾凡有些心灰但并不意冷,反而有种家里有一个学霸姐姐,可以向伙伴吹嘘的自豪感。

玉儿快活地享受着曾凡的崇拜,连检查曾凡的背书都忘记了。

“看你这么孝敬你的先生,这碗百草汤你喝了吧。”

“姐姐,你好厉害!比爷爷都厉害!连百草汤,你熬煮的,都比爷爷的好喝!”

“鼻涕娃,你不知道吧?我的汤,有一味爷爷都没有的药。”玉儿得意的笑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右手中指。

曾凡不好意思,用衣袖擦擦鼻涕,抢过姐姐的手,看见中指上刚刚刺破的印迹:“姐姐,怎么了?”

玉儿夺过手来,嗔怪地看着曾凡:“就不告诉你!”

残破的城墙上方,现出一个月牙,清冷的照下来。曾凡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声尖细的骨笛破空传来,一会似乎刀剑铁骑之声,一会似乎夫妻缠绵告别的哭泣声,一会是雨打残荷的淅淅沥沥的声音,一会是壮士出征的慷慨声。这声音,一会儿把人拉到云端,一会儿将人拖入深谷。让人想听又不忍听。

曾凡知道这是谁在吹。很难想到这么细腻动人的声音出自麦教习这么一个粗蛮恐怖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