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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残局

一剑。

只一剑···

六爻眼中盛烈的辉光迅速流散黯淡、身体失去了掌控倾落了下去。

那一剑,太快。快到没人来得及察觉,更别说去阻挡,千钧一发里出手、电光石火般迅速!

鬼剑·司徒七···就算是袭杀、就算六爻之前已受了不轻的伤,但在那一瞬里穿越过二十丈的距离,且在六爻来不及回防甚至察觉下一剑夺命——这需要多么恐怖的速度?!

司徒七转身,线条硬朗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在众人眼中反而变得异常狰狞。

还有二十余名四象级的玄风铁骑营战士。一个个都是一可当十敌百的精锐战士。

可,身为统领的六爻已被一剑杀败,他们能行么?

司徒清岳携着外甥白川走到陷坑之前,眉目微垂看了一眼——坑底,玄风铁骑营最精锐的战士六爻此时仰躺在坑底泥水混凝的污垢之中一身战袍尽被鲜血染透。他的双目是闭合的,脸上还有残剩的释然笑意,他尽了全力、死而无憾。巨大的玄铁重剑斜插在六爻的右侧,狂烈的雨肆意浇洗着早已斑驳的沉厚剑身。

司徒清岳抬起眉目,一声喟叹:“可惜了这么忠勇无畏的战士,可惜了···”

——即使在方才生死一线,他也极不忍诛杀六爻。这世道武勇易得,忠义难求,六爻为主奋力拼搏的斗意令他赞叹不已。

那枚骨玉戒指是几年前,他从混沌圣宫太上长老处重金求得,其上有极其恐怖的两仪玄力,并暗蕴星天秘力,可将星月阴阳之力一时为己用,名为星魂戒。戒指上封印着三卷法咒即太阴密咒《百鬼夜行卷》、《星沉咒》、《月碎咒》。就算凡人亦可依靠戒指驱使密咒,但三咒皆为阴力极盛的秘法,寻常人驱使必将消耗极大的命力才能施用。乃是他一道不会轻用的保命符。这三卷法咒,任意一种足以杀人间一流高手于一念之间,但他在驭使星沉、月碎之时却是留了手,只因他存了留下六爻为己用的念头、而他轻估了六爻对于城主府的忠诚与六爻的意志。而三卷密咒一经开启,戒指上所存储的玄力及星力亦会随之挥发,骨玉本身取之人、兽骨骼温养是为至阴物质、一旦失去维持形态的阴力便会崩解破碎。

“他不会为你所用的。”司徒七看了一眼坑底的尸体,“我的剑只杀不救,没有时间变通,所以他只能死。”

“我知道。”司徒三爷颔首收起最后一点惋惜,“钱财并不能收买所有的东西,而我却只是个商人。”

司徒七不语。

六爻的身陨无疑是少城主一方更为失落,镜明轻轻一叹、脸上的颜色又苍白了几分——但还不至绝望。他在等,他带了一千名的玄风铁骑营精锐来清扫月明府的战场,经与步战刀斧营、各大商会的私佣武士的交火折损了四百名左右的战士,后又在百鬼夜行之下毁杀了三百八十余名。

他身边只有二十人,在夜幕崩碎之时一名四象级战士已经发出信令,分往月明府东西北三门的第五第七队会很快赶过来。百鬼夜行、陷坑,显然司徒清岳已经黔驴技穷。只要第五第七小队到场,胜负的天平还是会倾向他这边。

他只要再等半刻。就算司徒七剑术惊人、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里杀尽他身边这些四象级的精锐战士。

司徒三爷一如过往的善算,轻易地捕捉到了他的心念,笑道:“少城主还不放弃挣扎么?”

“我还没有输。”少城主负手在背,傲然道。

“哦?”司徒三爷挑眉冷笑,目光落在那二十几名四象级战士身上,“凭借这二十几个人?”

“他们是玄风铁骑营中仅次于六爻的战士,为什么不可以?”少城主笑道,“况且···”

司徒清岳不待他说完,打断道:“不用等了,那两百个玄风铁骑营战士是不会来救你的。”

少城主闻言一震,脸色立是惨淡,一干商会主更是惶恐绝望。

只听司徒清岳淡淡说道:“四五千具尸身,我岂会只放在正门这一处。不知以玄风铁骑营之精锐,经过数千骷髅的洗礼现在还有几人残喘?”

少城主惨然跌退了两步,被随从扶住。一张华贵雍容的脸上再无半点人色。是的···既然尸骨满街,而刚才涌入府里的最多不过上千之数,他早该想到司徒清岳的手段向来寸草不留、怎会放过那两百余的玄风铁骑营战士?

鬼剑·司徒七已然再次拔剑,飞掠过十丈的陷坑杀到宅门之下。

银白如雪的剑、青色的身影在人众里疾舞,任是四象级玄风铁骑营战士身有不俗勇力、武技竟是完全跟不上司徒七的身影。一人斗二十,如入无人之境。

时至半刻之后,血光渐在玄风铁骑营战士中扬起,第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生起,玄风铁骑营战士开始一一倒在那如雪的剑光之下。

一、二、三、四、五、六····十九、二十···

每倒下一个,商会主们的心便下沉了一分。

····如雪的剑光凝止之时,那青色的身影也随之显露在众人视线之中,那一把剑带着一声清洌的锐鸣、轻易的穿透了对手的咽喉颈项,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中线的血槽汩汩流出,被烈雨轻易稀释在剑身之上、鲜血顺着剑刃落下,最后一名玄风铁骑营战士命殒这名为奔星的名剑之下。那名战士的粗糙的脸上凝止了对于死亡的惊恐、无奈。

随着司徒七拔出剑器,那名战士的颈上鲜热的血液激溅如箭,魁伟的身体轰然倒下。

————

时正子时六刻。

青衣的司徒七执着水墨油纸伞,那伞开自小神武侯手中,由家主司徒清岳所赋予。漫天青白色的烟气开始缓缓回流到伞面之上,随着青衣青年掌下的剑上的血水亦落尽了最后一点猩红,夜穹之下的雨也渐渐凝止,宅门之下的少城主与一干商会主事的眼中早已被抽尽了神彩,只剩苍白、与不期的恐惧。

如今场上站着只有十余人。

这十余人便是双城当今最为核心的存在,无一不与双城的进程息息相关。

这十余人曾意图假城主府之声名灭月明府之门,只可惜如今已为鱼肉。

十丈外的对岸,司徒清岳俯视着对岸溃败之下的十余名对手,一一数到:“金玉楼主·金田一,山河会长·秦山河,海天阁主骆海天···天工坊时大主事,整个双城各大行当最大的商会长居然都到了,看来我司徒清岳还真是做得人神共愤,竟劳各位一起对我月明府下死手。”

海天阁主骆海天最是火爆硬气,“司徒三爷你也知道?”

“呵呵。”司徒清岳淡然一笑从海天阁主的脸上撇过,凝在少城主镜明的身上,“可惜我赢了。”

“哼,要杀要剐悉随尊便!”骆海天喝道,“别妄想老子说一个服字。”

“杀。”司徒清岳笑容收止,也不看海天阁主此刻如何硬气,刀锋般唇薄里似随意的下了一个字,众人眼中只见青光一闪,海天阁主略显肥壮的身体萎然倒下,背后的衣袍上在后心处绽出一道半尺宽的巨大裂口,在骆海天身边的商会主看到那裂口之中海天阁主的心脏仍在跳动,却已一分为二!

司徒三爷说杀便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即使重如海天阁主拥有双城一成财富、并掌执着双城粮道民生,也没有丝毫迟疑。

“还有谁想死?我不介意让小七送他一程。”司徒清岳一双清眸横扫过一众商会主,寒声说道。

众商会主看得心悸,再没有一人敢硬气相对。

司徒清岳睨着众商会主无人敢相对,又将目光落回少城主镜明身上,冷笑道:“镜知常,你我同窗数年。我原以为你能强能忍,将是个双城一代明主。没想,你让我好失望。”说到此处,司徒清岳轻轻一叹,“十三年前没安分的将小遥交给你,看来是对的。今夜说白了不过是商会之间的争执,不管谁胜谁负,总难免两败俱伤。而你,太心急了。玄风铁骑营虽然是城主府私佣,但也是为我双城守备重营,仅次于无双军。你竟是拿它来参与这场商会之间的恶斗。这不是什么果决,而是愚蠢。六年同窗、九年博弈,我早将你看透,而你似乎没什么长进。我做事向来进退有算,从不轻易涉险。我既然敢在今夜清肃府中佣人来迎战这些蠢货所谓的夜袭,自是有十分把握,你不该来冒险。”

“输了便是输了,你何必说这么多。”少城主惨淡一笑,直面着司徒三爷的目光道。

——他是政客,是城主府最优秀的年轻一辈;若非司徒清岳的出现,只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出现溃败的污点。

“你还是这么骄傲。”司徒三爷叹道。

少城主黯淡笑着,凝视着司徒清岳:“难道我应该跪地求饶?以你司徒清岳的心性,什么时候又有过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