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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风花雪月夜归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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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楼每年有一个保留节目,曰“金陵良宵”,当年入冬第一场雪后的第九日,众位姑娘将盛装打扮一番,若姑娘看得上眼,便会邀请一人与之共进晚餐。每到这个时候,若不是有那些不怒自威的护卫在,只怕金陵楼的大门早就人被挤倒了,总之,蓝陵就是这般疯狂。

“金陵秦淮夜,千金亦难求”被人津津乐道,总以为金陵楼与秦淮舫之间那是一山难容二虎,水火不容,一见面便要撕打一番。不想今年这“金陵良宵”却是有秦淮舫的加入,秦知带着秦淮舫的姑娘也加入进来,并且也会挑选客人与之共进晚。于是,“金陵良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陵秦淮夜”。

“罗刹姐姐,我也要这般打扮一番么?”小琴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点了花钿,略施粉黛的自己。

“那是自然,每个姑娘都要好好打扮一番!”罗刹说道,对着镜子看了看,帮小琴笼了笼头发,似乎在考虑梳个怎样的发髻。

“感觉脑袋好重,这衣裙也太窄了,跑都跑不动道了!”小琴萱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这件红色衣裙说道。

“你这小丫头,姐姐这可是结合了盛唐、西域、游牧等诸多风格特色才帮你量身打造了这么一个造型,自然不是你那可怜兮兮的仆人装可比的啦,放心啦,你将引领一波新的潮流呢!”罗刹往小琴萱头发里面插了一根簪子,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满意。

“表示怀疑!”小琴萱叹了口气,怎么看镜中人都不像自己,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金陵楼九楼,金灵儿的房中。

“爹,娘!我就不用了吧!”双儿也如小琴萱一般被按到了梳妆台前,褪去了仆人装,换上了精美华丽的衣服。

“宝贝女儿快些过来快来给爹瞧瞧!”云天尧朝双儿招了招手,双儿从凳子上跳下,正在给他梳发髻的金灵儿无奈一笑,那发髻又散了。

云天尧顺手把双儿举了起来,转了一圈,突然挤眉弄眼,龇牙咧嘴,赶忙把双儿放了下来。

“爹,你的伤口这会儿还会疼么?”双儿紧张问道。

“嗯,不是每个人都如你娘亲一般身上穿着那般厉害的软甲,居然刀砍不透,剑刺不进,爹可是被刺了个通透呢,这才几日功夫,自然好得不是很利索,不但如此,没能得到你娘的关心爱护,居然还要每日忍受你娘无情的白眼,乖女儿,你说爹爹惨不!”云天尧可怜兮兮地说道。

“唔!”双儿沉吟片刻,“不惨,活该!谁让爹爹到处沾花惹草!”说罢直接跑回金灵儿身边。

“哈哈!”金灵儿哈哈大笑,“看到了吧!双儿都知道,你可别装可怜,那天字零号可是故意刺偏的,还说没关系!”

“哎!我都与你们解释八百遍了,她教我暗杀,算是我师父,我敬她而已,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你们要信我啊,再说,她伤了你,更想致双儿于死地,若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她也去了,你们也还安好,何必再执着于此呢,她也是个苦命女子,算了吧!”云天尧苦笑,颓然坐到座位之上。

金灵儿拉着双儿来到他的身边,一人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仿佛做错了坏事的孩子。

“爹爹,双儿不该与你开玩笑,别难过了!”

“天尧哥,灵儿错了!”

云天尧将金灵儿与双儿搂入怀中,一家人温馨甜蜜。

李湘兰的闺房之中,李湘兰被湘铃与湘莲挡在身后,两姐妹美目含怒,看着前面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的张轩云。

“所以,你消失了这么久,便是回家与家人商量娶我姐姐的事了?”李湘铃冷冷说道,“你可知金陵楼那会儿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突然失踪,我姐姐还以为你被。。。被歹人给害了呢!姐姐可是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呢!”

“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湘兰担心我也十分愧疚,此番回去我并不是与家人商议,我意已决,此生非湘兰不娶,只娶湘兰一人,独爱湘兰一人,因此,我回去是为了从张家脱离出来了,这样就再无人可以阻我。”张轩云说得斩钉截铁,李湘兰听完偷偷抹泪,感动至极。

“嗯哼!”李湘铃咳嗽了一声,提醒姐姐不要暴露,这边他们两姐妹正在考验张轩云,可不能前功尽弃,“如此,你便是一穷二白咯?你打算让我姐姐跟着你喝西北风啊?再一个,我们姐妹本就无依无靠,难道你要姐姐与你结合都得不到父母祝福么?”

“姐姐,稍微过了点!”李湘莲拉了拉李湘铃的衣袖。

“不过分,这本来就是事实!”李湘铃一点也不退让。

“嗯,湘铃妹妹说的也是实话,不过两位妹妹放心!我有自己的产业,这是我自己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与家人无关,是我自己可以支配的,虽说不是富甲一方,锦衣玉食自是有所保障!”张轩云笑着说道,“而且,其实我父母并不反对这门亲事,我父母都是明事理之人,早年也因为门第之见差点不能厮守,二人最后选择了私奔,不然也不会有我,我提出脱离张家,不过也是想更加独立,闯出一片天地而已,父母也很想见见这未来儿媳!”

“哎哟,这就儿媳儿媳的叫了,哼!万一我们娘家人不同意咋办!”李湘铃继续说道。

“呃。。。”张轩云一愣,瞬间慌了神,他本想着二人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湘兰又是大姐,喜结连理应该水到渠成才对,不想却还有两位妹妹阻拦。

“好啦,好啦,二姐,再演就过头啦!”李湘莲是在看不下去了,赶忙制止。

“好吧!”李湘铃一摆手,朝着张轩云做了个鬼脸。

这回轮到张轩云摸不着头脑了。

“张公子,其实我们都知道真相呢,那夜你一出门便被我们金陵楼的众位护卫哥哥们给掳去了,你也莫要责怪他们,金陵楼的护卫都将一众姑娘当做自己的妹妹,你又是富家公子,这青楼里那些玩弄感情的富家子弟他们见得多了,自然会更加小心,听闻他们与你促膝长谈,推心置腹,更是到你家实地考察了一番,见过了你家父母,回来后原原本本说与我们姐妹听了呢,刚才不过是二姐自作主张考验你一番罢了!”李湘莲笑着说道。

“呵!”张轩云摇头苦笑,阴暗的房间,一帮壮汉围着,“促膝长谈”、“推心置腹”倒是用的足够贴切,把他吓得半死。不过实情也正如湘莲所说,的确如此,只不过“回家考察”更像是绑架一般,那些护卫不止武功高强,连经商也懂一二,更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总之,湘兰的娘家人,相当彪悍!

“好啦,不打扰你们啦,我们就先出去了!”李湘莲拉着二姐湘铃推门出去了。

“湘兰!”张轩云满脸笑容,拉着李湘兰的柔若无骨的手,

“傻样!”李湘兰嗔道,脸上洋溢着幸福。

22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漫天焰火划破夜空。

一曲《金陵秦淮夜》拉开序幕,此曲由金陵楼与秦淮舫的诸位姑娘共同谱曲填词。

秦淮舫十二乐姬携手金陵楼众位善乐器的姑娘共同奏响乐章,更有姑娘唱歌起舞,歌声婉转悠扬,舞姿优美动人。

观众啧啧称奇,众位姑娘配合无间,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合作,更像是熟识多年,情深义重,心意相通的好姐妹,再看相谈甚欢的金陵楼、秦淮舫二位掌柜,哪像是明争暗斗多年的宿敌。更有观众猜想,莫非金陵秦淮两家本是一家,然而念头一出便被扼杀脑海之中,觉得天方夜谭,不过着实庸人自扰,管他一家也好,两家也罢,与我何干,专心听曲品酒便是。

“细雨声声润石桥,楼宇画舫伊人依。

胭脂殷殷点绛唇,素手执笔画蛾眉。

琴曲幽幽离魂夜,满地落红化春泥。

忆往昔兮柔肠断,霜打薄衣泪沾裳。”

起初乐曲哀怨婉转,似是诉说着这些青楼女子的过去,风尘女子本就低人一等,谈笑往来无非逢场作戏,没有真情实感,便有了“戏子无情”之说,于是,便连大胆追求真爱也变得藏头露尾,唯唯诺诺。一方不知是否是真情实意,一方爱却不敢表达,两个人的人生就这般错开,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醉里挑灯写情意,宝玉朱钗插云髻。

高山流水起音律,阳春白雪化诗歌。

夜莺初啼动心房,喜逢君子初尝情。

鸾凤齐鸣比翼飞,双莲并蒂案齐眉。”

之后曲调变得欢快,描绘出一幅男欢女爱的情景,寻寻觅觅,终于于灯火阑珊处寻得彼此,你侬我侬,互诉衷肠,花前月下,寄托相思,山盟海誓,缘定今生。青楼的姑娘也不尽然全是爱却不敢表达,她们也敢爱敢恨,如鱼玄机于蓝陵城门口寄情于诗示爱温庭筠,如晏婉芳敢和落魄剑客浪迹天涯,如李湘兰生死一线间知晓心中所爱,愿厮守终身,等等等等。

“蓝陵城墙斑驳忆,灯火萧瑟意阑珊。

三千青丝换霜雨,风雨飘摇胭脂河。

挥毫写意丹青笔,弦音袅袅绕指柔。

前世情丝今生续,相思树下度华年。”

曲调再变,或喜或悲,或悲喜交加,亦如感情之中患得患失。蓝陵城青楼林立,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诞生于此,终结于此,或被人传颂,或被雨打风吹去。一个崭新的城池,却因为这些故事而变得有些沧桑,这便是蓝陵的魅力所在,一个你来了,便走不了的地方。

曲罢,宾客无不起身叫好,有感同身受者,泪水潸然。

之后便是这“金陵秦淮夜”的重头戏,谁都想与心仪的姑娘一起共进晚餐。可照往年的情况来看,若是将重心放在其他姑娘身上成功率倒会高些,若是奔着头牌姑娘去,可能会大失所望,因为目前为止,单就金陵楼来说,且罗刹作为新人不算在其内,其余八大头牌,也只有一人得到与李湘兰共进晚餐的机会,那人自然是张轩云,可以说,这九大头牌的眼光当真高得吓人,一般人当真入不得法眼。

“唔,虽然打扮成这般模样,但今晚的主角可是红豆妹妹啊!”鱼玄机拉了拉自己的衣裙,笑着说道。

“安排得怎么样了?”金灵儿问道。

“放心好了,主角都已经登场了!”师如是淡淡一笑。

“凝紫这傻丫头,真是要把人急死,当年把她从河里救起来,除了个名字,什么都不说,但看她那身新娘服,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只能将她带回来。好嘛,明明活着,却不去找人家,也得亏她那故事真真假假,能让人猜出一二,不然这丫头非孤独终老不可!哎!”金灵儿叹了口气。

“好啦,掌柜你就别哀声叹气了,红豆那姻缘,断不了的!”晏婉芳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嗯,随她去吧!好了,好妹妹们,今夜可有相中哪家公子了?”金灵儿环顾一圈,问道。

“呵!掌柜,咋们姐妹几人眼光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凡夫俗子哪能看得上!”鱼玄机耸耸肩说道,“不如一会儿弄几个小菜,咱们姐妹一同到楼顶赏雪得了!”

其余几人也都摇头苦笑。

“鱼姐姐,有人让我们把这个交给你!”即便换上了精美的衣服,双儿与小琴萱还是这般喜欢到处乱跑,双儿和小琴萱走了过来,头发上沾了些雪花,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

“谁?”鱼玄机接过连个小丫头递过来的一张纸,打开一看,咬着嘴唇,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赶忙问道,“他在哪?”

“门口的柳树下面!”双儿说道。

鱼玄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到了眼角的泪憋回去,转头对众姐妹说道,“今夜我可是看上一人了,便不与你们赏雪了!”说罢便风一般的跑下楼,朝门外奔去。

“呵!这丫头!”师如是笑道,低头一看,原来是拿给鱼玄机的纸掉落到了地上,弯腰捡了起来,打开一看,“当真马虎!”

其余姐妹也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九枝灯在琐窗空,希逸无聊恨不同。晓梦未离金夹膝,早寒先到石屏风。

遗簪可惜三秋白,蜡烛犹残一寸红。应卷鰕帘看皓齿,镜中惆怅见梧桐。”

“呵,梧桐啊!”师如是一笑。

梧为雄,桐为雌,同长同老,同生同死,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待鱼玄机跑出金陵楼时,果然在河畔柳树下看到了那个寒酸的身影,头发肩膀上都落了许多雪花,仿佛白头一般,那个面具不管何时看,还是那般奇怪,正是温庭筠。

“怎地来了却不进去!”鱼玄机笑着问道。

“呵,小生没钱!”温庭筠摊开手掌,示意两手空空。

“那我借你啊!”鱼玄机说道,“要多少?”

“唔,还是一百三十六两,一百两是入门费,三十六两是车马费,还欠着呢,呵!”温庭筠挠了挠头。

“呵!不知怎么说你才好!”鱼玄机无奈。

不知不觉,鱼玄机的头上也落了些雪,温庭筠看着她,灯火之下,似围着一圈光晕。

“呐,这算是白头偕老么?”温庭筠说道。

“应该算吧!”鱼玄机笑道,眼角有泪光滑落。

23

李书桐坐在金陵楼的一个房间之内,有些局促不安。这是他第一次踏足青楼,一进门看到那么多盛装打扮的姑娘,心理着实慌张,倒不是有些旖旎想法,而是真的紧张,不自觉耳根发烫,脸颊通红,惹得一帮姑娘哈哈大笑。

他虽然不曾去过青楼,但也知道其中情形,多少有些抵触。初来蓝陵,大街小巷,仆从衙役,每个人都在谈论金陵楼,自己也从各种渠道了解金陵楼的故事,诸如“鲜衣怒马斩贼寇”、“金陵秦淮夜,千金亦难求”、“金陵舞姬玉上舞”、“鱼玄机诗文侯教”等等,而且,朝廷之所以能够顺利插手蓝陵的事,也正是因为金陵楼的存在。随着了解地深入,他对金陵楼的印象也有所改观,知道并不是所有青楼都做皮肉生意,她们靠才情、曲艺、舞姿、厨艺、绣功、武艺、茶道等技艺赢得别人尊重。

踏入金陵楼,他才体会到为何风流榜上会有“蓝陵青楼甲天下,金陵风韵甲蓝陵”的美誉,果真名不虚传。

不过,今夜他可不是来体会金陵风韵,而是为了见一个人。

“李兄,此番前去蓝陵,有一个地方你一定要去!”苏汀对李书桐说道。

“哦,愿闻其详!”李书桐问道。

“听闻李兄喜好收集‘红豆绣娘’的绣品,怎地还会不清楚呢?”苏汀摇头苦笑。李书桐在国家社稷问题上比任何人都更有见地,但一到别的事情上可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不瞒苏汀老弟,我只注重作品本身,从未探究过背后之人的情况。一开始只是偶有收集,等到位高权重,这登门拜访的人便多了,他们自然晓得投其所好,绣品之上皆有那殷红的红豆,真真假假,反而没那么在意了。”李书桐也是颇感无奈。

“原来如此,这倒也不能怪李兄,我说的那金陵楼,便住着那位‘红豆绣娘’,你自是应该去看上一看!”

李书桐今夜前来,便是因为苏汀的话,为了这红豆绣娘。

红豆绣娘的织品他收集了挺多,绣功、针法皆是名家水准,特别是那颗红豆,更是画龙点睛之笔,但随着红豆绣娘的织品越发有名,模仿的人便越来越多,作品良莠不齐,见得多了,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仿品始终没有那种感觉。

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有些说不上来,只觉得那人心底应该装着一个人,每到此处,李书桐便会想起绣娘,便会安然神伤。

“咚咚!”有敲门声传来,接着是一个女子声音,“让公子久等了!”

萧凝紫端着餐盘站在门口。今晚本该与众多姐妹一起,不想金灵儿却说,有一个地位不一般的客人今夜到访,点明要吃她做的饭菜,这关系到金陵楼的生死存亡,让萧凝紫无论如何要亲自下厨,金灵儿还说得有模有样,萧凝紫不禁想笑,只得同意。

“请进!”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悦耳,却有些紧张。

萧凝紫笑了笑,推开门便进去了,一步一步,绕过屏风,终于与那男子见面。

即便时光荏苒,寒门少年褪去了青涩,变得俊朗潇洒,但他还是她的小秀才。

纵使岁月如梭,富家千金褪去了娇羞,变得成熟妩媚,但她还是他的绣娘。

仿佛时空交错,二人身前都立着年少的自己,时光在二人身上飞速回溯,一幕幕往事在二人身上倒退,一直退,一直退,直到二人与年少时的自己重合。

“绣娘!”两个李书桐颤声喊道。

萧凝紫泪如雨下,紧紧咬着嘴唇,端盘子的双手颤抖不已。

“绣娘!是我啊,我是小秀才!”两个李书桐说道。

萧凝紫松开双手,餐盘缓缓落下,珍馐美味在空中散落,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萧凝紫朝着李书桐跑去,扑入他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小琴萱与双儿两个小丫头不停抹眼泪,不用说,这二人又跑来偷听了。

“我去找娘了,我得好好哭一会去!”双儿和小琴萱告别。

“嗯,我也去找罗刹姐姐了!”小琴萱哽咽着说道。

走过走廊,穿过一条青石路,便是罗刹的小院了,小琴萱抹着眼泪,已经走出走廊,就要往青石路上踏去,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白衣人立在青石路上,正看着她微笑,那般温柔。

小琴萱突然觉得心中压了许久的东西正在不断膨胀,“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呜哇!”小琴萱大声哭着,朝着那个身影跑去,跳到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那人也环过手臂把她紧紧抱住。

“独孤,你怎么才回来!呜哇!”

24

对青楼来说最为重要的“裙下风流榜”终于颁布,不负众望,金陵楼再夺花魁,不过却不是被外界一致看好的罗刹,而是师如是,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曾经最有希望夺得武林至尊的季春秋曾说过,师如是若不是拒人千里之外,只怕“裙下风流榜”第一非她莫属。对此,师如是摇头苦笑,这花魁头衔着实来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评榜之人怎么想的。

不论过程如何,金陵楼九夺花魁却是不争的事实,对金陵楼来说,锦上添花。

第二年春,九大头牌大半离开了金陵楼,金陵楼却没有一丝伤感,反而张灯结彩。

第一个离开的是萧凝紫,绣娘终于找到她的小秀才,嫁给了朝思暮想之人,成了蓝陵的郡守夫人。二人婚后甜蜜,次年喜得千金,如故事里一般。没过几年,李书桐返京,官位连升几级,又过几年,官至宰相,成为盛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绣娘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相夫教子,一生幸福平安。

第二个是李湘兰,张轩云兑现了他的诺言,八抬大轿迎娶,风光无限。听闻二人居住的宅院后有一片桃林,是张轩云为了李湘兰亲手所植,盛开时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不胜收。

第三个是晏婉芳,正如她所说,若是落魄剑客敢踏进金陵楼,她便随他浪迹天涯。“金陵秦淮夜”那天,落魄剑客当着满堂宾客,拉起晏婉芳的手,说,我来带你走,晏婉芳点头答应。

落魄剑客曾因为杀害朝廷命官而被通缉,后来官府却撤回了通缉令,只说真凶已经落网,落魄剑客也洗清嫌疑,至于其中缘由,自是金陵楼暗中活动的结果,总不能让晏婉芳跟着他东躲西藏。再后来落魄剑客在武林大会上一己之力战败所有高手,但他却并未想享受这个殊荣,而是拉着晏婉芳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众武林高手面面相觑,最终各路高手只得再打一次,着实搞笑。然后便有人在江湖各处见过他们,一个落魄剑客,一个抱着一只黑猫的绝色美人,走到哪,都是人们的焦点。至于落魄高手姓甚名谁,自始至终只有晏婉芳一人知道,或许还有那只名叫芙蓉泪的小猫,如果它能口吐人言的话。

第四个走的是鱼玄机,她与温庭筠走了,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盖了个小屋,男耕女织,吟诗作对,才子配才女,生活清淡,却幸福充实。

第五个走的是公孙小妹,她却不是恋上了哪个男人,而是仗剑江湖去了。金陵楼的姐妹们时常从那些侠客嘴中听闻她的江湖事迹,靠着一手春水剑法,果然让她闯出一些名堂。再后来,金陵楼的姐妹收到了公孙小妹的一封信,说她遇到了一位高人,要去很远的地方,要各位姐妹保重,从那之后,公孙小妹便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

小琴萱也走了,与独孤珏一起,不过罗刹和樊无期却留了下来,因为罗刹说她的花魁头衔还没拿到,樊无期则是说怕罗刹乱来,要看着她,至于二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却是不得而知了。

走的那天,双儿与小琴萱两个小丫头抱着哭了好久,都是极为不舍。不过人生便是如此,终有一别,劝说了许久,二人才互道珍重,挥手告别。

如此,金陵楼便只剩下师如是,李湘铃,李湘兰,罗刹四位头牌,不过金陵楼还是金陵楼,依然是蓝陵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

是夜,师如是正坐在桌前提笔书写,字迹清秀工整。

师如是写完最后一个字,站了起来,活动筋骨,揉了揉肩膀,走到窗前,推开窗,吹着夜风,闭着眼睛,极为享受。

一阵微风拂来,吹开了桌面上师如是写的一本书,书名《金陵风韵》,作者,“金陵俏笑生”,开篇便是一首长诗:

“鲜衣怒马朱颜俏,荡尽万千贼与寇。双姝约定起城池,蓝陵祛疾气自华。

洛水怀情出芙蓉,胭脂河畔见高楼。裙下风流美人榜,九女夺魁美名扬。

胡女艳冠压群芳,宁做孤魂痴情苦。昔有小妹公孙氏,春水剑气动四方。

情真意切奈何卑,冲冠一怒为红颜。才子佳人诗情寄,玲珑骰子入骨思。

青梅竹马两相知,红豆千里牵姻缘。淡雅纸艺桃花雨,三美难辨伯仲叔。

云氏有女伶俜苦,天生活泼乐淘淘。苏家小狐且长成,情窦初开不自知。

金陵秦淮夜未央,千金难买亦难求。回眸一笑百媚生,胭脂河上无颜色。

烟花柳巷红尘客,风花雪月夜归人。天生佳人才子配,只羡鸳鸯不羡仙。”

师如是回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倾国倾城,“有缘,再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