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想报仇，但那时的我正值全盛时期，无论是对于我的种族还是我，她们都没有任何机会。”
夜晨曦渐渐陷入了沉思，目光闪烁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莽荒岁月。
羽焱从她声音中听出了些怀念，对于族群，对于过往时光的怀恋。
身为火魇妖狐族中的最强者，抛弃族群化身成人，这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但他立刻想到对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一时间觉得那句“不负责任”好似在说自己。
“后来，她们族群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化人离开地渊的消息，她知道自己恐怕永远也没办法报仇了，不顾族中阻拦，执意走上化人这条路，为的只是追上我，然后报仇。”说到这里，夜晨曦突然笑了，笑声中隐隐有些自嘲。
羽焱不明白这些自嘲从何而来，想要开口问，却又不忍心打断她，欲言又止了几番，终究没能开口。
这片星光还真是奇特。
星光下，羽焱第一次战胜了七段的地炎龙，挥出了轩辕星宿剑的第一剑。
星光下，羽焱再次遇到了曾经那个不起眼，或者说和自己没有过多交集的陌路人，然后牵引出许许多多的回忆，虽说这些回忆无关于自己，当然也无关于那个在夜晨曦话中多次出现的陌路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过往红尘多纠葛！
羽焱知道，虽然夜晨曦的话锋时时刻刻不离那个陌路人，但其实心中所想，脑海所思，却与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因为今日这样一个人的到来，让她想起了再也回不去的族群生活。或者说身为同病人，不免有些相怜。
就好比羽焱看到菩提树，说的是关于菩提树的一切，心中想的却是菩提树下那个少女。这是同理。
“说起来，她还真是天才，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竟然化人成功了。比起我需要前辈的帮助，真的优秀很多呢。”
寒气被火光蒸发，升腾到冰冷的石壁上，凝聚成一颗颗小水珠，随即落入火堆中，发出嗤的一声，再次升腾，往复循环。
“她借助着化人时的契机，和我一样，突破了地渊的封锁，进入了人类世界。最后我们在学院相遇了。”夜晨曦说完，闭上双眼，靠着石壁，似乎要睡去。
羽焱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她。
她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他说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她轻笑着。
少年不明白，但随即也释然了，因为他想起了冰冰带着些不甘的话：我早就说过，我已入人世，曾经的家族，现在早已不是，自然不会再去理会那些事。
人与灵兽始终存在着巨大的区别，即使是仇恨，也会因为这种区别而淡去吧？羽焱想着，觉得这有些残忍。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忍的。”似乎明白羽焱在想什么，夜晨曦丢出一句话，继续闭上双眼。
她这句话说得很现实，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看透与理解，因为她活了太长的岁月，所以这样觉得。但羽焱不一样，他充其量只是个十四岁未满的少年，即使他的背景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的轩辕一族，但他终究只活了十四年，自然不理解夜晨曦这话。
他认为，这个世界或许有残酷的一面，但更多的却是美好。这很像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天真幼稚的想法，但他不是，因为他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十四岁。
他很成熟，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夜已深，有星光射入洞穴，将少年的发丝染上一些银白。
羽焱没有去反驳夜晨曦的话，但在心里已经反驳了无数次，他想着，等到自己有能力证明，一定要好好反驳师傅和晨曦一次！
思绪飞转，羽焱又想起了今天的那身白裙，然后想起了冰冰和夜晨曦说的那个交易。他们本就没有过多的交集，甚至还有些不愉快，为何她要找到自己和晨曦？
“你今天为什么答应她？”羽焱开口问到。
夜晨曦略带不满的睁开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有听见我答应吗？”
“额。”羽焱被噎了一下，说到：“你不是也没拒绝吗？”
“不然呢？难道你让我承认自己害怕了？”
羽焱很无奈，心想，面子真的这么重要吗？少年摇摇头，觉得自己不懂。在他看来，既然不愿意，直接拒绝便好，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你当时真的很紧张，而且，手心都出汗了。”羽焱刚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这句话说错了，因为他看
到夜晨曦的脸色，真的有些难看。
“你......”夜晨曦瞪了他一眼，怒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她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到：“如果她还惦记着从前的事，今天召集族群，我们都是一具尸体了。”
羽焱一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许久无话，少年将目光转向洞外。
他还记得自己在心里和夜晨曦打的一个赌。
洞外很宁静，只有遍地的星光和风吹起沙石的声音，少年感觉不到丝毫的危险。那条白日被自己放生的地炎龙，没有来。
看来是自己赢了，羽焱想着，有些得意的看向夜晨曦。
感受到羽焱带着得意的目光，夜晨曦双眉不禁一皱，有些恼火的看向他：“你得意什么？”
“我赢了。”羽焱看着身前落满星光的火堆，声音平淡而自然，他有些不明白是星光在火苗上跳动，还是火苗跳动在星光中。
夜晨曦一愣，随即想起之前自己说过羽焱妇人之仁，还责怪他放生了地炎龙，还说过地炎龙可能会回头报复。她当时很奇怪，以少年的心性，为什么会没有丝毫反应？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不是羽焱大度，也不是他不在意，而是这家伙一直记在了心里，找到机会再狠狠反击。
“你.....”夜晨曦怒嗔了一句，不由觉得这人好是小气。但她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话语，满心恼怒之下，只得丢过去一句：“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是个很奇特的问题。一般男方做出了很不男人的事情时，作为女方会提出这样的疑问或者说鄙夷。
又或是男方决定去做一件自认为很男人的事情时，会用这个问题来激励自己的伙伴，和他一同去做这件很男人的事。
这句话不像是个问题，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嘲讽、嘲弄。
不过不论这句话是从男方还是女方的口中说出，被针对的一方都会很产生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某方面受到了某种质疑。除非被针对者不是男人。
无可厚非羽焱是个男人，自然受不了这种质疑，而且还是从同一个人口中，第二次提出的同样的质疑。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羽焱脸色一阵青白，着实被夜晨曦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尴尬不已。
夜晨曦也是俏脸一红，忍不住羞恼。
许久无话，这片尴尬的气氛终于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变得干净。
“我们真的要和她去做那所谓的‘交易’？”羽焱话锋一转，又重新回到白日冰冰所说的交易上面。
所谓交易，在听完夜晨曦的话后，羽焱觉得这更像一个陷阱。先不说这个叫冰冰的少女是否值得信任，即使是交易的具体内容，此时的二人也一无所知啊。
“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要对我们不利，她今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到三日之后。”说到这里，夜晨曦的神色也恢复了以往的郑重，认真分析道。
“也对，不管怎样说，三日之后再做决定。”羽焱目光带着些谨慎。
夜晨曦微微点头，倒也同意羽焱的观点，她虽然外表好强，却从来都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夜已深，夜晨曦靠着石壁，已经沉沉睡去。
羽焱没睡，依然想着白天的事。
少年起身，看了看天空中明亮如旧的那颗星晨，走出了洞穴。这星光是种可以给人灵感的东西，比如先前，星光布满大地的那一刻，他脑海灵光闪现，剑意瞬间通达，本能般的挥出了轩辕星宿剑的第一剑。
羽焱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挥出这一剑，可当时的感觉，却仿佛自己早已习得了这一剑，甚至已经练习了数十年之久。
他想，在这星光下思考，即使再艰难的问题，也应该能够解决吧。
羽焱想起了白日老者激动的神情，他从未见过老者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仿佛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仿佛看到了希望、奇迹。
莫非轩辕还有复兴的希望？或者说自己让老者看到了希望?但他记得天机子说过，轩辕已成过去，是
不可能复兴的。
星光没能给他灵感，羽焱没能想通这个问题。
不觉间，羽焱的思绪再次停留在了那袭白裙之上，以至于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少女冰冰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是在地渊学院前。当时冰冰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个娇蛮跋扈的少女，如若不是天机那一句“姑娘你不是人”羽焱真不会对她有任何印象，今天也根本不会想起。
今日看来，自己当时的想法确实是有些不妥，很多人往往不像外在表现出的那般简单。
星光明亮，羽焱依旧在想着问题，他有时候会觉得，修炼，真的要比想通一些问题来的容易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