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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相见欢11

日升日落, 恒有定时,越近夏至,日出时分便?越早。

日光照在陆家大门上, 映出高挑的两个人?影。两人?均是风尘仆仆,衣裳尚算齐整, 却蒙满路尘,若是细看, 还?能在袖口、衣摆处发觉星点暗红, 似是血痕未拭。

时辰尚早, 不到卯时, 家宅就迎来访客,即便?对于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而言也殊为少见?。

杵在门外的两人?低声?交谈,互有怨词,言辞中似乎嫌弃来得还?不够早。一人?道若不是对方一天要昏睡七八个时辰,拖慢了脚程,他们昨日就该到了。另一人?反唇相讥, 直言若不是自己察觉得及时, 任由他带路, 两人?早就偏到了西南的桂黔道上, 别?说昨日走?不到, 再?走?两个月也走?不到江陵。

两人?吵得凶了, 渐渐压不住声?音。吵闹声?穿过大门, 惊动了早起扫洒的仆人?,大门吱嘎一声?从内打开,仆人?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迷糊问道:“谁呀?一大早不睡, 跑这儿闹来了。”

两人?登时收声?。

一个慌忙低头整掇,将?被扯乱的衣襟正好,躬身说道:“在下姓江,与你家少爷是同窗。前些日子约好上门拜访,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江云涯前来叨扰了。”

一个挥手推开大门,不耐烦地抱臂道:“喊陆九思出来,问问他将?本尊丢在锦州,跟着旁人?跑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仆人?听得云里雾里,想了想问道:“两位是少爷在山上的同窗?想必也与那位大人?相熟罢?”

那位大人??两人?疑惑一瞬,旋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果不其然,陆九思并非一人?回到江陵,是和骑鹤那人?一道回来的。

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两人?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奚指月骑鹤南下,一日千里,他们可没这等破天本事。锦州城一别?,两人?循着草蛇灰线般的气息一路寻来,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心怀叵测的修士。不打,那些人?便?紧黏着令人?生?厌;打,又耽误时辰,连累他们不能早日追上要追的人?。两人?且打且行,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三日才到江陵。

眼前仆人?问起这事的“罪魁祸首”,两人?俱不想答,半晌才各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算是认识。”

“不认识。”

仆人?疑惑道:“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江云涯还?想低声?解释,被澹台千里一掌推开。他反应极快,脚尖点地,侧身避开,那道掌心劲气便?直冲大门,将?半开的木门冲撞得碰上石壁,轰然大开。

一根红绸从门洞间垂落下来,挽了花结,是嫁娶时常见?的样式。

本以为那两人?回得江陵城来,不过是随走?随看,追思故里,哪成想三日之别?,陆家老宅连红绸都已挂上。

江云涯看得一愣,澹台千里也直盯住那红绸,目光晦暗不明。

仆人?呀了一声?,慌忙上前将?红绸挽起,试图重新挂上门楣,发觉踮脚也够不到之后便?暂时放弃,将?绸带捧到一边,仔细收好。他回过身来,发觉自身被两位古怪的客人?盯着,小声?说道:“两位原是不知?道啊……还?以为两位是我家少爷的同窗,又和那位大人?相识,这时节上门拜访,是观礼来了。”

澹台千里眼皮也没抬,越过仆人?,径直迈过门槛。江云涯此番没有再?阻拦他,生?硬地朝仆人?点了点头,也进得门去。

仆人?追上两人?,喘气问道:“两位去哪?府上大得很,我给两位带个路……”

他是好心,这话听在江云涯耳中却格外刺耳。陆家老宅大得很,他一早就知?晓,也不是没有盼望过有朝一日能上门拜访,和那人?一道将?府上游遍。看他小时在何处池塘戏水,爬过哪几株枝繁叶茂的老树,书房门外,也许还?能摸索到一条条浅痕,那是年?幼时比划着头顶,记下的身量。

但这时放眼看去,只见?到满府红绸。

长廊里、花棚下、堂屋前,每一处都被洒扫干净,光可鉴人?,又挂上红绸,贴上囍字,好似明日就能迎来一对新人?,拜堂成婚。

在这样的院子里,他自然没心思逗留,四?处看看,一掠即过,只想快些找到期盼见?到的那个身影。

澹台千里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目光倒比他锐利许多,俯身大步跨向前,朝一个半截人?高的背影走?去。

小道童正侧身坐在水潭边,手中抓着陆九思送与他的那只指南龟,将?龟身半浸在潭水中,抓着龟壳摆动手臂,让木龟在水中划拉游来,划拉游走?。他算是府上的贵客,又还?是个小孩儿,哪怕把一池游鱼都捞了起来,又要坐在这儿玩耍,也没人?胆敢阻拦。二管家甚至贴心的让人?在潭边搭了个棚架,挂上罩纱,免得他玩水时被烈日晒着。

澹台千里三两步走?上前,拨开垂下的纱帘,便?要将?人?提拎起来。

头顶猛地投下一道黑影,小道童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来者是谁,更是险些魂飞魄散。几人?还?在无想山上时,小道童就最是怕他,对着祭酒还?能颐指气使的小孩儿,一听说他要过来,立刻脚底抹油,溜得不见?人?影。

这时他的手臂也在打颤,但好歹没立刻蹦起来携龟跑路,仰起脑袋大胆问道:“你、你干嘛?”

澹台千里认得他是奚指月身旁的近人?,平素无事一直影形不离,他既然在这,奚指月果真也在府上,本就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差,沉声?问道:“他们人?呢?”

“你说谁?”小道童把指南龟提溜起来,也不管它是不是还?湿漉漉的,一把塞进怀里,“我家大人?和陆九思吗?他们……我才不告诉你!”

小道童抱住指南龟,拔腿就跑,溜走?前坏心眼地一拽罩纱。竹棚经?不住拉拽,哗啦倒下,连带上面的纱布一道砸在澹台千里肩上。他用力扯开拉杂的物件,再?定眼看,小家伙早就跑得没影了。

澹台千里扔下棚架,离开水潭。

江云涯偏头看他一眼,没像往常一般讥讽两句。事实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此时都没有心情?和对方拌嘴。争吵也要看时机,当此关头,两人?不说同仇敌忾,至少不能内讧才是。

两人?沉默不语,朝陆家老宅深处走?去。

一路上遇见?仆从进进出出,驾车送来一匹匹新布,手中捧着刚漆的食具酒具,或是两人?抬着被衾,或是独自抱着花烛,忙忙碌碌,很是扎眼。陆家的仆从瞧见?两人?,不时有人?上前询问。两人?爱答不理,遇到心烦的,略施术法,将?人?引至他处,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一路走?过回廊、花厅,见?到了陆九思与奚指月初遇的那颗大榆树,仍旧没找到两人?身影。

再?往悄寂处去,便?见?到一间门窗紧闭的偏堂,门楣上牌匾黑底錾金,冷寂肃静,生?人?勿近。

澹台千里仰头看清牌匾,毫不迟疑地推门进去。江云涯踟蹰念道“小师叔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的”,犹犹豫豫,也悄然跨进门中。

半炷香后,二管家得了下人?报信,说是府上闯进两个生?客,匆匆忙忙赶来,连布鞋也没来得及穿好,一只脚半趿拉着鞋子,另一只倒是完好地塞进去了,却还?没穿上袜子。

“人?呢?去哪了?”二管家吼道。

报信的下人?怯怯缩缩地朝前方看了一眼,伸手指向远处,道:“去……去祭堂了。”

二管家大怒,一手拍上他的后背,叱问道:“这地方也是外人?可以去的吗?怎的不把人?拦住?”

下人?心道您这是没见?到方才的蹊跷,明明眼见?着人?在那儿呢,提了棍棒想把人?撵人?,自个儿就跟鬼迷心窍似的撞上石墙了。这两人?当真要闯,谁能拦得下,就算把您老人?家亲自摆在这儿,也不成啊。他勉强解释道:“他们说要找少爷和那位大人?,小的……”

二管家闻言更怒,冲着他的耳廓怒喊道:“你告诉他们少爷和大人?出门了不就完事了!”

下人?喜道:“还?是您说得对!少爷和大人?确实一早就出去了……”

但他幡然醒悟地已经?太迟了。江云涯与澹台千里两人?早已推开祭堂的大门,齐齐跨了进去。

祭堂中不见?他们想见?到的两人?,只有排排神?主,无声?冷对。

抚仙湖上,两人?同乘一舟,荷风相送,水波微荡。

红日方才升起,远山薄雾遮罩,将?日晕涂抹成浅色,与他们夜归时见?到的景色大不相同。

陆九思两指相扣,从指间空隙看那初日一眼,转头问道:“今日这么早出来,有什么缘故?”

奚指月换下了平素穿的旧衫,着了一件新衣。一色月白,如碧空万顷,腰间系有暗青丝绦,下垂玉佩,正是清河坊中投壶得来的那枚。

人?衬新衣,新衣衬人?。

他回首看向陆府方向,温声?应道:“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