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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软烟尘10

陆九思这么一喊,那老者没见得有多大反应, 正和七名魔修缠斗的崔折剑闻言倒是一惊。

他高呼了一声:“陆师兄莫慌!”

随即抽剑回身, 长臂一展,剑锋直指挡在两人当中的一名魔修。

那魔修也是个眼明手快的爽快人, 高拆抵挡毫不含糊, 始终没让崔折剑近身。

这群人进屋时做的是乐师的营生, 手中拿着的都是吃饭的家伙。

正巧了,和崔折剑正面交锋的这人, 手中拿着的是两片铮光发亮的铜钹。

只见崔折剑凌空一刺, 那魔修奋力一挡——

咣!

剑刃被死死夹在了两片铜钹之间, 有如福通楼同样富有盛名的馍夹肉, 密不留缝,仅仅露出了点还在震颤的剑尖,好似被挤出来的一点馅料。

崔折剑:“……”

崔折剑抽不出长刃,那魔修更不可能松手, 给他一个把自己捅对穿的机会。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 崔折剑开口道:“我数到三, 一起撒手。”

那魔修道:“好!”

一个“好”字刚出口,魔修便主动松开铜钹,趁崔折剑一愣出神的工夫, 矮下身子,朝旁一滚。

与此同时,其余六名魔修都围了上来。

那几人有的拿着梆笛, 笛身长不足尺,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崔折剑倒不见落得下风。

将一把秦筝舞得虎虎生风的那位,就着实有点过分了。

陆九思瞥了一眼,正瞧着崔折剑被那秦筝砸得脚步一乱,剑锋微挫,忍不住道了一声:“可恶!”

魔修老者站在他身前,慢条斯理道:“如此这般,公子还要喊人吗?”

屋里打得正胶着,琴筝箫鼓齐奏,诸般乐器同响,比先前乐师们小打小闹的曲子不知热闹了多少。

这动静,别说是福通楼里的食客,就算隔着两条巷子的住户,都该被吵得鸡犬不宁了。

老者的意思也明白得很,他们既然动手,自然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即便他现在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陆九思点头道:“当然。”

老者道:“公子能体谅我等的辛劳,那自然是最好——”

“当然要喊了。”陆九思反手撑在身后,借着身形遮挡,悄然取出一物,当即提声道,“崔师弟,退后!”

崔折剑闻声一退。

陆九思双手捧盘,手臂一扬,将沙盘中的米粒尽数泼了出去。

光华四散。

他曾经用灵符浸泡过的米粒颗颗饱满,圆润如柱,此时争先恐后地跌落在地,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有的魔修不明其意,乍然看到有异物飞袭,还下意识地避了避。待看清洒落在地的不过是些寻常米粒,都哂笑起来。那米粒中厉害些的,也不过多滚了几周,撞到了他们的鞋履,又能将他们如何?

“公子……”老者欲言又止。

陆九思的后背贴在墙上,支撑着身子,好似方才一个翻手的动作就消耗了极大的精力。

他背脊微弯,低头时正对着那枚空无一物的沙盘。

在他的识海中,这座能隔绝天地灵气的阵法如同一片黑夜,只有那些方才离手的米粒灿若星辰。

每一颗都和他手中的沙盘遥相呼应。

他将手掌虚悬在沙盘之上,抬头望了崔折剑一眼,毫无征兆地按了下去。

微湿的掌心印在盘上。

崔折剑曾经在某个晚上,睁着朦胧睡眼,看陆九思把这个动作做了成百上千遍。那时折桂苑更深露重,烛火飘摇,连他都打算收了长剑去歇下了,只有对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为了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雀跃不已。

他看了太多遍,所以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若指掌。

无数洒落在地、了无生气的米粒,在陆九思以掌覆盘的刹那,齐齐立了起来!

陆九思抿了抿下唇,沙盘空荡荡的中心被他的汗水浸作了深色。

最初他只能让这些米粒在沙盘中随意念整齐划一地摇动,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能做的不只是如此。

下一刻,它们像是迸裂的铁水,四溅的火星,以一种蛮横又不讲道理的姿态朝上下四方飞射而去!

“雕虫小技!”

“稳住,莫慌!”

魔修们并未乱了阵脚。但当他们准备无视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才发现对方十分碍眼。

极其碍眼。

这些米粒落在他们的阵法之中,就像是砂砾钻进了原本合脚的旧鞋,寒风灌进了裹得严严实实里外三层的棉袄,叫人浑身上下都变得不自在,不爽快。

他们之中没有人对阵法的敏感度超过陆九思,是以都没察觉到,被六煞阵隔绝在外的天地灵气正沿着那些米粒四散划出的轨迹重新倒灌进了屋中。缓慢,却绵延不绝。

“崔师弟!”陆九思又喊了一声。

崔折剑不假思索地反手一剑,剑锋扫向阻挠他多时的那把秦筝。

剑锋擦过厚重的琴身,不像先前数次那样只留下浅白的印痕。无数道细线流动在空中的灵气纷纷注入剑刃,在剑锋与琴弦交撞的刹那光芒大盛!

招式未老,剑势已回。

崔折剑还没看清那秦筝下场如何,多年练剑养成的直觉已让他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下一招,侧身便以剑锋拂开了近旁的铜钹。

紧接着,是一把琴弦老旧的二胡。

一息之间,崔折剑已出了六剑。

当他的剑锋将那把秦筝斩作两段时,陆九思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得那铜钹碎作四片,咣啷坠地,他已朝崔折剑迈出了一步。

“请留步!”老者到底虚长他们数岁,应敌经验丰富,没被惊变扰了心神,当机立断出手。

陆九思道:“不留!”

反手将王教习送给他的沙盘砸了下去。

沙盘有棱有角,材质坚硬,正磕在了魔修老者的额头,闷的一声裂了条缝。

陆九思顾不得心痛,并作几步走到崔折剑身边,一手搭住他的肩头,简短道:“窗子!”

崔折剑平举长剑,声音沉稳:“清河道……”

“别道了。”陆九思拽了他的衣袖,侧肩撞开那扇飞进过纸鹤的窗子,手臂一撑便打算翻窗而出,“先跑要紧!”

“……崔折剑向诸位请教。”崔折剑仍是报完了这一句,平平推出一剑。

完全不求奇,不求险,是被陆九思戏称为“打铁”般的练剑中最寻常的一招。

平平推出,平平收手。

只在收手时剑锋一斜,因为他半个身子被陆九思拉出了窗外,失去平衡,倒头栽下。

“崔师弟,稳住!”

雅间临街,窗外便是二层重檐。陆九思正是有这把握,才撞窗而出。两人在青瓦上趔趄了几步,以手攀壁,稳住了身形。

陆九思扶住崔折剑,正待开口,就听得窗内传来沉闷一声巨响。

平地惊雷,摧枯拉朽。

不消多说,自是崔折剑被他拉出窗外前推出的最后一剑。

“崔师弟真是……”陆九思一句夸赞还没说完,崔折剑羞愧地道了声“有劳”,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陆九思:“别,别!你醒醒!”

虽说想也知道他一人对付数名魔修,又长久与天地灵气隔绝,心力消耗极大,但这正是万般要紧的逃命时候,他孤身一人还嫌跑得不够快,崔折剑怎么能就这样毫无负担地昏了过去??

“我背不动你啊,师弟!”陆九思嘴上说了一句,一手抱住崔折剑的腰,费力地把他甩上了后背,两手托着。

只觉得自己成了码头干苦力活的船工,被沉重的麻袋压弯了腰,还拿不到一分工钱。

这种活计原本不必他干,有人会主动大包大揽……

陆九思背着崔折剑,费劲地从重檐上往下爬,既然担心不慎没抓稳,将这位昏睡不醒的师弟摔断了胳膊或腿,又要忍着被街上众人指指点点的压力,心弦绷得极紧。

他满头细汗,指节发白,听得街上的纷纷议论,险些脱力摔了下去。

“小伙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千万别跳啊!”

“怕不是喝醉了发酒疯。一个人疯也就罢了,背上还背着个人,夭寿哦。”

“你听大婶一句劝!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啊?!”

陆九思勾住檐下横梁,强忍着手臂的酸胀,用劲一荡,双脚离地不过尺余,咬牙跳了下去。

背后的崔折剑差点就被颠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托住。

手臂才使劲过度,虽然捞住了崔折剑,却没捞实,反将他带得往后连退了几步,撞在了一名行人身上。

那行人先是一愣,随后和善地扶住他,好心好意道:“来,给你。”说着将手中一物塞到了他的怀里。

陆九思低头一看,竟是镇东那家有名的煎饼果子。

他原先说好要带崔折剑和江云涯去吃的。

江云涯!

绷了许久的心弦乍然松了,陆九思将崔折剑牢牢背住,对着福通楼的正门,怒喝道:“江云涯!你出来!”

你有本事去点菜,你有本事出来啊。

“陆公子,您这是?”他大喊了一声,没招来想见的人,倒是招来了殷勤的掌柜。对方用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神情颇为好看,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陆九思喝了一声,又想到雅间里那些魔修虽则被崔折剑最后一剑镇住,却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兴许马上就会追来;且看他们那胸有成竹的架势,也不知在这楼上、镇中是不是还有其他帮手,此地当真不宜久留。

若要骂江云涯,尽可日后再骂。

这时还是逃命要紧。

他当即抱紧了崔折剑,转身拨开围观的众人,认准学院山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片刻前,福通楼三楼的走道上。

江云涯和那魔修女子相对而立。

那女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好似看着什么从深山老林中逃到人间的怪物。江云涯却面色如常,开口问:“看什么?”

女子伸出五指,原想在他脸上轻拂一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避开。

他冷冷扫了对方一眼,又问:“笑什么?”

“我只是当真没想到呀。”女子微微一笑,悠然追忆道,“当初在浮阎岛上,魔主为了那人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你们又日日夜夜形影不离,我们私下里都说……”

“都说只怕你们早就私定了终生了。”

女子道:“我还同姐妹们打了赌,说想瞧瞧你们俩到底有多情比金坚,能不能忍住不偷嘴呢。”

江云涯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回头看了眼雅间,只道:“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

他说好出门点菜,要是再不回去,小师叔该等急了。

“别呀。”女子伸手想拦住他,被他目光一扫,没敢拦实,只虚虚挡在他身前,“即便你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也不在意那位吗?”

江云涯脚步一顿,问:“你什么意思?”

女子道:“先前我已经说了,岛上出了大事,真要说来,算作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魔主如今已经离岛,看样子也不打算再回去……可如若我没记错,当初那位离世,魔主将他的尸身封在了岛上某处洞府?”

“魔主就不怕,此番浮阎岛动荡……搅得他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赶得太急了,啊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