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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出击

第一百八十九章出击

他媳妇摇摇头,翟东子叹道:“这可怎么办!算了,家里的大事还论不到她说话,再说张家也是陆浑一带的世家名门,多少姑娘想着嫁进去都不可能,这回是个好机会,张老五那个人我快说过了,人还不错,小妹嫁过去日子应该能好过,二来咱翟家寨一直受陆浑那些世家冷落,这会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还能在陆浑城里头混个宅子!”

“什么宅子?陆浑城里头?”说话间一个矫捷的身影蹿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不用看,只听声,翟东子就知道是自己的好妹妹翟婉儿回来了。婉有和顺温和美好的意思,最后这个词先不讲,就“和顺”“温和”两个词来讲,从小到大,翟东子就没从这个小妹身上发现过。

翟东子只觉脖子上凉飕飕的,往小妹手上一看竟都带着血,翟东子立马摸自己的脖子,没伤口。

翟婉儿拍手笑道:“大哥是个胆小鬼,一点血就怕成这个样子!”

翟东子媳妇连忙递过手绢,道:“婉儿,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满手的血。”

翟婉儿做势又要往她嫂子身上扑,她嫂子慌忙避到一边,道:“别闹,你大哥还有正经话和你说。”

两个挎着短刀的小侍女走端着水盆和手巾走了进来,翟婉儿洗了手,道:“大哥能有什么正经事找我?”她说着话用小鹿皮靴踢了踢地上的两只猎物道:“大哥,你看我猎到了什么。”

翟东子擦了手,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小妹说,从小到大,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孩,所以上上下下,从爹娘到叔叔婶婶,没有不宠着她的。冒冒然说给她找了个婆家,小妹会不会跳起来指着自己这个做大哥的鼻子骂都是两说的。

翟东子越想越不敢说,只是干笑两声道:“小妹又去寨子外头打猎了,我不——”

“知道,知道,现在非同往常,山下来了个叫李闵的大魔王,还没到陆浑就屠了个小县杀人杀的县城里的地都变红了。大哥,你烦不烦啊!那个叫李闵的要是敢开,看我翟婉儿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最恨这种害民贼了!”翟婉儿说着话,跳到翟东子对面坐下,荡着小脚,将桌上的点心拿起一块吃,点心入口,登时两个水灵灵的大眼就迷起来,朝给她羰来热水的嫂子笑道:“大嫂,咱家的厨子什么时候换了?真好吃,我拿两个给爹送去!”

翟大嫂怜爱在摸着翟婉儿的头发笑道:“什么时候换厨子了,这是刚来山上的宋人做的,给是觉着好吃,就让人学做,以后天天让你吃!爹那里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你就安心地吃吧!”

翟婉儿摇晃下脑袋道:“大嫂,人家不是小姑娘了!你别再这么摸人家脑袋!”

翟东子看自己小妹可爱的样子,不自觉地笑起来。

翟嫂子伸出两指掐着翟婉儿的小麦色的脸颊笑道:“是啊,是啊,咱们的小婉儿长大了,再过两天可就是别人的媳——”翟嫂子自知失口,说到一半就不敢在往下说,求救似在看向翟东子。

翟东子脸色也变了,狠狠瞪了眼他媳妇,心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嫂,你怎么了?”翟婉儿瞪着水亮的大眼看着她嫂子,翟大嫂被翟东子一瞪更是手足无措。

翟东子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看见小妹喜欢吃宋人做的点心,快去叫他们再做一些,多做几个花样!”

翟嫂子如蒙大赦似的答应一声,转头走了。

翟东子偷眼看向小妹,见小妹正看向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子,心道:别是被她看出什么来吧,这个妹妹自小好强,要是真被她看出什么来,以后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大哥?!”翟婉儿盘着腿从在榻上,正对着翟东子。

翟东子干笑一声,交点心盘往好面前推了推,道:“先吃一点,你大嫂叫人去做新的了!你要是喜欢就把那些宋人抓回来做你的用人。”

翟婉儿板起脸,盯着翟东子,这让翟东子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瞟见地上的猎物,便起身去拿,边拿边道:“好家伙,小妹的骑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我拿过去让厨子好好料理,再把他——”

“啪!”翟婉儿一拍桌了,翟东子打个激灵,叹口气,将猎物放下,坐回榻上,擦了擦手。

翟婉儿笑道:“这就对了吗,大哥,虽说咱们不是一个爹娘,可是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亲大哥一样。”说着她皱鼻子道:“不,比对我亲大哥都好!谁让他整天不阴不阳的!”

翟东子心道:身为翟家寨的新寨主,近万口子人的身家性命都在自己手上,更别提义父的期望,再说给她找的婆家也不差,怕什么!山下的那些宋人不是说过吗?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大哥的给她找个好婆家,难道还有错了!这个事也是义父点了头的。

翟东子越想越有理,抬起头却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可是已经顶上膛不得不发,心一横道:“小妹,我给你找了个婆家!”

没砸桌子,没大叫,没哭,没骂,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坏了,不是给气坏了吧。

翟东子试探地唤道:“小妹,婉儿?”

翟婉儿俯就笑如春风,像方才一样,很平静道:“还有呢?”

这话把翟东子问了一愣,小心翼翼道:“这个,义父也是同意地。”

翟婉儿道:“你说给小妹找了个婆家爹也同意了,那是哪家?”

翟东子缓过神来,道:“小妹,你听大哥说,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义父会害你吗!对方是张家,就是陆浑城里的张家,大哥知道这些看来,咱翟家和张家一向不大对付,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可不大一样,来了个李闵,你是知道的,杀人不眨眼,陆浑张家被他这么一打可是伤了原气了,这可是个好时机,咱两家要是联姻,陆浑城里不是也有咱翟家的宅子了?再说张家老四连着朝廷里的大人物,凭着姻亲的关系和平定李闵的功劳,咱翟家不是也能上一个台阶?对了,大哥给你想看的是张家老五,比你略大几岁,人长的不错,性情也不差,大哥看是个良配,要是你还觉着不放心,可是安排你们见一面,虽说宋人有规矩,可是到了咱翟家寨就得按着咱翟家人的规矩办事,小妹你说对不对?”

翟婉儿低着头。

翟东子倒吸口气,等着她爆发的时刻,当然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小妹的性子来,他身后可是翟家寨近万口子人的身家性命,由不得这个不妹妹使自己的性子!

谁想,翟婉儿竟道:“大哥,一切都听你的!”

翟东子压根没听清翟婉儿说什么,直接道:“小妹你听大哥说,大哥——”

翟婉儿止住翟东子的话,道:“大哥,我说过了,一切都听你的!”

翟东子傻傻看着小妹道:“你再说一遍?”

翟婉儿不耐烦道:“大哥,可没你这样的,你要是再这样,小妹可就反悔了,到时候谁愿嫁,谁嫁!”

“别!别!别!”翟东子大喜过望,拉着小妹的手,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心道:以前真是误会小妹了,小妹真是个知大体的好姑娘!

翟婉儿难得地羞涩道:“大哥,你怎么这么看人家!”甩开翟东子,跑出口了。

那两个挎着短刀的小侍女匆忙跟上,也不敢说什么,翟婉儿一进了闺房立马收拾自己的东西,见两个小侍女站按着刀把站在门口处,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生气道:“好啊!弓奴箭奴你们被我大哥收买了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两个小侍女这才跑过去帮忙,弓仗着胆子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还要去打猎吗?”

翟婉儿绣眉倒立,指挥着两个小侍女收拾东西,道:“什么找猎,我大哥竟然怎么给我找了婆家!真是太不像话了!娘亲在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嫁不嫁人,嫁什么人都由我自己说的算,现在到好,这才几年爹就把我娘的话忘了!哼!想拿我换他们的荣华富贵!休想!”

箭奴小声道:“小姐,寨主兴许是好心,说不定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见见,若是不满意再走不迟,要是这么走了——”

翟婉儿掐着腰,鼓着腮,怒道:“好啊,现在连你们也敢不听我的话了!说!是不是拿了我大哥什么好处?”

翟婉儿眼睛一转,道:“难道你们让我大哥破了——”

两个小侍女急跑下,惶恐道:“婢女不敢!”

翟婉儿抿着嘴笑道:“量你们也不敢,别看我大嫂一副和蔼的样子,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可是杀过人的!好了,好子,快收拾东西,方才唬住了大哥,要是被他清醒过来可就真走不了了!”

小侍女边收拾边道:“可是小姐准备去哪儿呢?山里头的寨子不能去,不是跟寨主好的,就是跟寨主有仇的,山外更不能去,那个叫李闵的魔王就在陆浑城里!”

翟婉儿从墙上取下宝剑,抽出一小段,寒气逼人。

“哼!宋人怎么说来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李闵?一个害民贼!谁怕他!本姑娘就到山下去,还要到城里去看他能怎么样!”

“啊!”小侍女听闻翟婉儿的话,惊呼一声,手里的东西也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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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浑城原家府后花园中,小溪旁放着一张小桌,桌边二人正在对饮。从树丛间转出一人,头插玉簪,穿紧身长袍腰中一条葛带上挂王佩锦袋,脚下木屐,他朝二人笑道:“你二人还真是快活,翟兄,要是李都督知道你在这里,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快活?!”

“原来是大哥回来了!把我吓了一跳!”坐在桌左边的少年指着来人笑道,然后招呼下人再拿只漆碗来。

来者对着小溪打横坐下,用手挟起一片鱼脍,挑眼看二人道:“可能食?”

右手边的少年道:“大兄何必见外?”

左手边的少年拿起个黑漆小碟放在来者面前,又拿陶壶往里头倒了些酱色的液体,一股酸味涌出来,来者笑道:“这回能食了!”

左手少年笑道:“我这个大哥是读书读怕了?”

右手少年道:“什么书?”

来者将鱼脍咽下,满脸的享受,道:“伯然兄可知道三国时徐州的陈登陈地龙?”

右手少年道:“当然知道,此人镇守徐州多年,使江东不敢正视中原,真让人心驰神往!”

左手少年给他倒上酒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跟我大哥一样,都是官迷!”

右手少年笑而不语,来者笑道:“别跟我二弟一般见识,这位陈太守可谓一时豪杰,只可惜亡时年仅三十九岁。伯然贤弟可知他因何而亡?”

左手少年笑道:“大哥,你这不是为难伯然兄吗?”

来者用筷子一批装鱼脍的盘子。

右手少年大惊,筷子都没抓住,正俯身去拿筷子。左手少年笑道:“伯然兄这个样子与当然的昭烈皇帝何其像啊!”

左手少年将筷子放回桌上,道:“昭烈皇帝我可是没想过,可是诸葛丞相到是能做一做!”

右手少年指着他大笑道:“伯然兄真是喝醉了!喏,我大哥也来了,你们两个俗人正好能谈到一块去!”他打个哈欠道:“我去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

左手少年道:“大哥不用去都督府了吗?”

来者给自己倒了杯酒,“有祖父在那里,我去不去都是一样,不过就是给他们看一看。”他拿眼一挑左手少年。

左手少年不自然地看看自己,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来者低声道:“我在都督府可听说张家人去了你家的寨子!”

少年端着酒杯的手颤了下,勉强喝干,然后道:“大哥说的张家人?”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不住地往四周看。

来者笑道:“不用看了,我真要是来人抓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酒,依着李都督的脾气,嘿嘿——”

不用来者往下说,少年心里也清楚,这位李都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就现在,陆浑的四个城门上各挂着十几个小木笼,木笼时放着的都是人头,都是姬氏族人的人头,从老到小,没一个放过。

少年好奇地跟着别人去看过,那些从死人人头上垂到半空的或白或黑的头发随风飘荡,就像是黑白无掌打的幡一样,这个场景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无数次将他从梦中惊醒,就是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就住在离少年所处位置不远的地方,要不是城里已经封锁,他自己的样貌又太引人注意,少年早就跑了。

方才被来者一吓,后背上都是汗,凉风吹过树林,发现哗哗地响声,然后吹到少年的后背上,少年不禁打个颤,难看地笑道:“伯山兄何出此言?小弟还信不过你的为人吗?”

来者笑道:“正是,正是,来我自罚一杯。”

来者喝干了杯中酒,少年给他倒上,来者道:“不过——”

少年提了起来,来者道:“不过伯然现在可不能出去了,为兄还要多留你住些日子。”

少年点头道:“明白,伯山兄放心,小弟知道分寸。”

来者点头道:“这就好,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依照李都督的能力,数日这内就会解决。”他看着少年道:“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伯然贤弟立功的机会!”

少年笑道:“希望如此。”

来者道:“好了,我也得休息一下去,说不定一会儿又得叫我过去。失陪了。”

少年起身送别。

“少寨主!”一个青衣小帽的下人到少年的身后轻声道。

少年被吓了一大跳,怒视下人道:“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吗?!”

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少年不耐烦地坐回去,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说什么事!”

下人道:“少寨主——”

少年抬起头,瞪下人一眼,道:“我说过什么来着!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少寨主不少寨主的!”

下人赶紧道:“诺!小公子。”

少年长出口气,举杯道:“说吧,什么事?”

下人道:“小公子,您姑姑来了。”

少年正想着心事,随口道:“什么姑娘?”

下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公子,不是姑娘是姑姑。”

那些惨白的人头一直在少年的心里头转来转去,觉着周围都是冷飕飕地,正想着吩咐下人都拿着长衫过来,又随口道:“去给我拿件长衫来,这里真是冷,什么姑——”话说到一半,少年立马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说什么!我姑姑来了!”

下人被少年拉着直往下坠,点点头,道:“可有别人知道?!”

下人摇头道:“小公子放心好了,女公子说您定的歌女钱没付清,原家的人才找小人去对证,她们在后门,小的见了女公子以后也没敢声张,说是要禀过小公子才能说明,还叮嘱原家的人不要往外说,他们以为是小公子的风流事,想必也不会往外说。”

少年听到他姑姑竟然用歌女付钱这种借口来找他,冷汗一层层地冒了出来,少年摸了下额头,拍着下人的胳膊道:“你做的很好,走。”

少年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转了两圏,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出面,不用我出原家的门,只要靠近立马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这样,你就说我得看到真人才能付钱,然后把她们带到我的住处,明白吗?不能多生事!”

下人道:“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了。”

少年摆手道:“去吧,去吧,你办事我放心!”

下人快步走了,少年也没想思再喝酒,捡着宽大的袍袖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是坐不下,直在中堂里转圈。

“就是这里吗?哼!姑娘我走南闯北,什么样人没见过,可就是像你家主人这样叫了歌女不给钱的真是头一回见!都是苦命人的苦命钱,你们这些个王孙公子也忍心坑害,我可听说了,你们这里新来了个绰号活阎王的都督,要是想吐了老娘的苦命钱,老娘就告上去!”

少年被吓得心肝乱颤,真不明白自己的位小姑姑是真的胆大如斗还是个傻大姐。他快步走了中堂,只见那个下人引着三个人,后头两个还算像个寻常歌女,一个拿着瑟,一个拿着笛子,前头那个大摇大摆走过来的就太不像话了,不但穿得花枝招展,边走边极其夸张地扭着髋,手里竟然还拿着个五彩手帕,像彩旗一样摇来摇去,她不别人不正是自己的小姑翟婉儿吗!

翟婉儿一见了少年,立马,叫道:“果然是你这个良心的,欢喜的时候甜哥哥蜜姐姐,不欢喜的时候把鞋一蹬,人影都不见了,要不是老娘我留个心,这点苦命钱还不都让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吞了去!老娘找谁说理去!”

少年被自己小姑这一大串话说得额角汗手足无措。

随同来的原家下人怒道:“不得无礼,这是我家少主的贵客,再如此放肆,就把你打出去,我家家主是李都督的坐上客,看到时候都督会帮谁说话!”转头又朝少年道:“公子,她说的可是实情,您不用烦恼,对付这种胡拌蛮缠的人,小的们自由办法。”

少年见翟婉儿不停朝自己眨眼,连忙道:“这个,不用,不用,我们之间确实有些事情,正好这几日待的有些烦闷,就留她们在我院中给我解闷吧!”

不想到翟婉儿得是不愿意了,大声道:“这怎么行,你行头的缠头还没付,怎么又要留人家,人家三个人,你一个人,这钱可怎么算,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万一受用不起,翻了眼,还不得怪到我们三人的头上,不行,你拿钱,我们走人,一刻不多留!”

少年不等别人多说,也听不得翟婉再往下说,冲上前,位住她就往屋里走。

“不好了!强抢良家妇女了!快来人啊!”

“砰!”地一声,被被关住,那两抱着乐器的小侍女脸都红透了,少年的下人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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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姑!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我爹已经和张家联合在一起了,要是让李闵知道你在这里还得了!你进城的时候没见城门上那些人头!”少年压低了声音急道。

“小爷!你做什么!放开奴家!”翟婉儿没回答反而朝着门大喊两声。

少年趴在门缝处往外看,见原家的下人走了,才松口气,回头道:“行了,他走了!”

“啧!啧!啧!小六子,没想到你小子在这里住得挺好吗!得!这里以后就规姑姑的了,你去别的地方睡!”

少年大惊道:“小姑!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住你这儿呗!不然老娘实这么大力做什么!”翟婉儿攀着床沿,吹着垂下来的纱帘。

少年急道:“不行,不行,你能在这里,我想办法把你送出去!”

翟婉睥睨了少年一眼,不屑道:“你要是有办法,自己不早出去了,还用赖在这里不走吗?!”

少年颓然地坐在地上两手捂住脑袋,再抬起头的时候,翟婉儿已经跳到椅子上,好奇地荡着小脚,左右看看,道:“这是什么椅子,怎么从来没见过?陆浑就是陆浑,连这么新奇的东西也有!”

少年道:“是从李都督府里流出来的样式,先不说这个,小姑,你真不能留在这里,正好你刚进城来,人也生,借着你方才的说的原由我让原家的人把你送出去,现在原家在李都督面前还有些面子,各个将领也熟,说不定能出城门!”说着就去拉翟婉儿。

翟婉儿连连摇头道:“不回,不回,要回你回!你能待在这里,我凭什么就不能!”

少年急道:“你怎么能和我一样!”

翟婉儿气道:“怎么就不一样!我是比你多一个鼻子不是多一个耳朵了!”

少年叹道:“全陆浑都知道我爹有六个儿子,我是最没用的那个,就算抓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要落个不好的名声,小姑就不一样了,咱翟家几代人下来就你这么个女孩,从祖父那里开始就宝贝着你,真要是抓到你叫什么你知道吗?!”

翟婉儿道:“什么?”

少年道:“奇货可居!特别是现在——+”少年又压低了声音道:“原家正想着怎么讨好那个李都督,你这么个奇货放在这里,焉有不取之理?!”

翟婉儿迷惑在看着少年,猛然怒道:“好啊!你个小六子,竟然拐着弯骂人是不是!竟然说你小姑是不会喘气的货物!看我回寨不在你爹那里告你一状!”

少年愣了下,马上道:“对,对!马上回寨,在我爹面前告我一状!”

翟婉儿眼睛一转,甩开少上,笑道:“好啊!你竟然使计!放把你匡回去!休想!”

少年连退数步才止住脚,他这个小姑刚会走路就跟着祖父去打猎,手上的功夫比自己不知道高上多数倍,用强肯定是不行,他叹道:“小姑,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寨,这里多危险,那个叫李闵的魔头多凶残你知道不知道!城里头的姬家和他做对,一家老小,连刚出生的娃娃都没放过,那么小个人头都被放在木笼里头挂在城门上!你这是——”

翟婉儿不禁打个颤,摇摇头道:“不管,不管,我不管,爹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爹说过,当年所有人都说宋人不好,可是他偏要往宋地走,现在才有了翟家寨,我不会寨了,就在这里!”

翟婉儿给自己鼓劲似的击了下掌!

少年看着翟婉儿的样子,知道这个小姑一但下了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

“小姑,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翟婉儿手拄着椅子边,嘟着嘴道:“哥哥要把我嫁给那个张家老五,我——”

“什么!”不等翟婉儿把话说完,少年就跳了起来,道:“爹怎么这么糊涂!”

翟婉儿兴奋起来道:“对!我就说大哥糊涂!我自己的——”

又不等她把话说完,少年学着手在屋里打转,边走边道:“爹怎么这么糊涂,帮张家就帮张家到时候还能回头,要是联了姻还能有回头的机会吗!怎么能这样!”

翟婉儿再一次迷惑地看向他。

少年站定,豪气干云地面对翟婉儿道:“好,小姑就留在我这里,不论想什么办法侄儿一定保小姑安全!”

翟婉儿跳到少年身边,狠狠在他肩头一拍道:“好样的!不枉小姑疼你!”

少年一股子豪气干云被翟婉儿一巴掌拍了回去,样个虾米一样弓着腰,五官都挤到一处了。

翟婉儿不好意思地笑着帮他揉肩膀。

突然少年道:“小姑,你听,是什么声音?”

翟婉儿道:“那有声音?”

少年道:“你听!”

翟婉儿竖起耳朵,道:“号角?是号角,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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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人头攒动,先半个时辰城门就封闭不让人通过,再加上从各处涌过来看热闹的,主道两侧早已是连挪步都难了。

“来了!来了!”忽然有人喊道。

众人顺着大道望去,果然见两个骑士飞马而来,骑士马术绝伦如同生在马背有,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甩着鞭子,在空中“啪”“啪”做响,每响一声,大场的人都从骨头里发出个寒噤。不多时,随着沉闷地鼓志,五人一排的步兵队走过来,步伐出奇一致,他们的节奏跟人的心跳一样,他们每踏一步,就像是踏在周围人心上一样,没有人往两边看,也没有人露出别的表情,都看着前方,整齐的步伐如同一个人在走,长枪如林,刀光胜雪。人的心跳也跟着了魔似的随着鼓声跳动。再然后就是两人一排的骑士列着长队缓缓而行,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枪,木枪头上一点精铁映日生寒,寒光之下是个红色的三角形小旗随风乱颤,骑士目视前方,半点表情也没有,开始的时候道两边还有说话的人,可是随着长长的骑兵队走过,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四周的气氛也越来越低沉,终于来了一队不一样的,所有人两眼都是一亮,这队人都披着铁甲,特别的是他们后背都长出一对翅膀,白色的羽毛在风里微微颤动,如同是群从天下飞下来的骑士一样,被这群人围在中间的竟是个银盔银甲的白袍少年,手握长槊,直刺苍穹,一行一动间流露出自然的英武之气。

不远处的一座小楼里,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都扶在窗边,呆呆地望着那队骑兵走出城门。

少年不禁叹:“大丈夫当如是也!”然后舒展自己的胳膊,看看了,摇头叹口气,才朝还站在窗边的痴痴眺望的少女道:“小姑,好了吧,快回吧,李都督出了城,城里头一定会戒严。”

“小姑!”少年又唤了一声。

“啊?你说什么?”少女道。

少年见她两眼迷离,不知道怎么回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小姑!你怎么了?!”

少女清醒都来,两颊还略还着红晕,拍开他的手,怒道:“你做什么!”

少年道:“小姑,我说咱们还是快点回原府吧,一会就得戒严了。”

少女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城门处,点了点头,有些担心道:“他带这么点人,多危险啊!”

“什么?”少年道。

“啊?”少女道:“没,没什么,我是说大哥他要是带少了人可不一定能打得过。”

少年边走边笑道:“小姑放心好了,这回我爹说不定会打个大败仗!诶呦!小姑!你打我做什么!”少年抱着脑袋怨念地看向少女。

少女得意地背着手下了楼梯,道:“谁让你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少年看着少女的身影,扭了扭鼻子,可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少女却道:“小六子,你怎么说大哥这回要吃个大败仗?”

少年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不回答,少女停下脚步,举手道:“反了天了你!啊!”

少年抱着脑袋惊恐地看着她道:“不能再打了再打就真傻了!”

少女撇撇嘴。

少年叹道:“李都督人马很少,却弄出这么个大阵仗,是为了什么?”

少女看着两眼冒光的少年,少年却不说,得意地昂起脑袋,推开少女大步走了,少女呆呆地看着他,等下文,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远了,少女大怒,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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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东子背着手站在地图前,这副地图是张家人带过来的,张家的五个兄弟坐在边上。

张老二吃了口酒,抹了抹乱糟糟的胡子道:“我看没什么,一定是李闵那小子在骗人,朝廷里的大人们早就把这小子狠死了,怎么可能会派援兵给他。”

翟东子坐回主位上,看向张家大爷了。

张家大爷捋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张家人对面的是从熊耳山里招集来的十几位寨主坞主堡主,上次那个凡家堡的堡主凡一尘也在其中,他看了看张二爷,然后目光与翟东子碰了下,道:“李闵小儿很狡猾,不得不防,从现在的消息上看,李闵小儿手下一成是徐泓帐下的亲兵,算是精锐,三是在东都招的军户,他们大多上过战场,算是能战之兵,余下的六CD是李闵强征来的杂兵,以利诱之,以刀逼之,打打顺风仗还算可是,真要是见血的,这六成人是没用的……”

张二爷怒道:“去N妈D,要打就打,要缩就缩,你他M的托托拉拉,是被姓李的打怕了怎么着!”

凡堡主面色发白指着张二爷说不出话来。

张家大爷眼皮一挑,道:“老二不得无礼!凡堡主,我这个二弟一向口无遮拦,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老二!还不快给凡堡主赔礼!”

张二爷比划似在抱了抱拳。

翟东子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过多计较了,还是说一说下一步如何行事,凡堡主与李闵小儿打过仗,就先请凡堡主说一说。”

凡堡主看看众人,道:“翟寨主,依我之见,此彼是李闵小儿的诱敌之计!”

“哈!哈!哈!”张二爷突然大起来。

凡堡主站起来,指着张二爷怒道:“张兆!你笑什么!”

翟东子也沉下脸道:“张家主,我等此既是为国除奸,也是为你家报仇,请管好你的二弟!”

张家大爷盯着张老二,道:“出去!”

张家二爷看看众人,抱着酒坛子大步出了帐。

张家大爷施礼道:“我这个老弟就是这个样子,各有位见谅!”

“哼!”凡一尘气乎乎地坐下。

翟东子道:“如今我们三寨八堡三十六坞为的就是除了李闵小儿这个恶人,还陆浑民众一个朗朗乾坤,人多了有些岔子是免不了的!可是谁要是晃齐心,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就别怪本盟主不客气,当年袁绍起义兵最后落得个分崩离析,前事不远,不可不鉴,若是各位有什么不满,现在就可是说出来,要退回去,本盟主也不拦着,可以后谁再有异意,就别怪本盟主不讲情份了!”

他说完,帐篷里的人都看向张家的四个人。

张家大爷捋须道:“盟主所说不错,我张家上下一定唯翟寨主马首是瞻!”

张家老四拱手首这:“唯翟寨主马首是瞻!”

张家老三,老五跟着抱换拳道:“唯翟寨主马首是瞻!”

于是帐内众人都抱拳朝翟东子道:“唯翟寨主马首是瞻!”

散了会,众人都回到自己的营里。

张老四走到帐边就闻到浓烈的酒味,捂着鼻子走进去,只见张老二抱着酒坛子还在喝!

张老四快步过去,抢过酒坛,道:“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喝!”

“让这个畜生喝!喝死他老子耳根正好干净!”

张老四心想,这回大哥是真动气了,有多少年没听大哥骂人了?!

张家五兄弟都进了帐,张老五站在门边往外看了看,回头道:“咱们自己人看着,没事。”

“他M的!以前这帮人都是狗,现在咱张家落了难一个个的——”张二爷骂道。

“二哥!你少说两句!”张老四道。

张老三一拳打到地上道:“不怪二哥,一看翟东子,凡一尘那副嘴脸,我就狠不得揍他们一顿!”

张老四叹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张老五垂头丧气道:“算了,算了,都这个样子,还说些什么,大哥,你说他们这回能成?”

“能成?”张老四道,“他们要是能成我的官宁可不做!正好与让他们吃些苦,剩得他们笑话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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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回儿!转得我头的晕了� �”马尚封晃了晃葫芦道,“就你这个样还想当将军!”

马三福坐到马尚封身边,看了眼躺在草地上看书的李闵,小声道:“马大侠,你不紧张?!”

马尚封藐了他一眼,道:“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打过仗!”

马三福搓了搓脸道:“仗是打过,可这回根以前不一样,老金不都说过了样,三寨八堡三十六坞的旗号,这得多少人啊!老金说远粮的车从山里头出来就没断过!他N的,那里冒出来这个么多人!”

马三福不停的叨念,马尚封却枕着胳膊睡着了。

急促地马蹄声里,探马奔回,马三福不安地蹿了起来。

李闵听过探马的回报,朝走过来的马尚封等人笑道:“又是凡堡主,看来他跟咱们还真有缘分,走,去会会他!”

马尚封道:“三福,你行不行,不行别跟着!”

马三福紧咬牙关,按着刀把子,道:“怎么不行,老子现在狠不得立马就打过去!”

马尚封搬按上马,笑道:“滚!就你这个样还想杀敌!”

李闵坐在白龙马上,手拿长槊,拍拍白龙马的大脑袋笑道:“凡一尘带过来的人不超过三千,小仗而矣,没什么好担心的,白龙马走,咱们松松筋骨去!”

白龙马晃了晃头,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以众骑的前头。

对比李闵阵中只有一杆“李”字大旗,熊耳山大联盟的旗可就多了,张王李赵黄,孙马朱刘杨,红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远远望过去煞是好看。每面旗下都有一员战将,被这么多战将围在当中的正是凡家堡的堡主凡一尘,此次前来一是盟主翟东子有令带着五千人马为先锋试试水,二来也是替自己长威风报仇。凡一尘来时也是信心十足,身穿金甲,头带金盔,手持金鞭,坐下黄骠马,十分扎眼。

突然远处烟尘大起,一杆“李”字旗出现在前方,凡一尘见了那杆大旗,心里没来由地一虚,坐下马的步伐跟着放慢,可是当他的余光里看见身边围着的众多人马,又见李闵只带着几百骑兵,信心又一次回来了,他扬鞭道:“来人去晓谕李闵,我等大军来到,他若投降,本将可在盟主面前为他求情!”

一骑飞出直奔李闵阵前,大叫道:“李闵小儿!我家将军说——”

不等他说完,李闵纵马飞出,一槊将他挑落下马,敌将战马落荒而逃,李闵军顿时鼓噪起来,旗幡摇摆,李闵驱马直扑凡一尘阵,马尚封跟着冲了出去,他们身后的三百骑兵分做两份一份跟着李闵,一份跟着马尚封冲向熊耳山盟军阵中。凡一尘此次带来的都是骑军,被李闵这一击,阵型立马有些散乱。

熊耳山盟军从没见过这样的,怎么话都不说一句就开打!凡一尘手发颤,强镇定,道:“李闵小儿目中无人,今天就让他尝尝苦头,让他看看我军铁骑的厉害……”可还不等他再说什么狠话,李闵已经冲了过来,只见他人如虎马如龙,槊如风,几招之内,自己这边十几个人便被他挑落下马,凡一尘的坐骑止不住在向后退。

李闵和马尚封就如同是两把尘刀,刺入凡一尘军阵,只见熊耳军骑兵一个个被挑落下马,李闵马尚封等人则呼啸而过,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冲透熊耳军阵。

凡一尘紧拉战马,大叫道:“不要乱!不要乱!结阵!结阵!”

可是此时还有几个听他的,除了他自家人马,其他的谁会听他的话,那十几杆大旗下都聚着人,凡一尘正要叫他们都聚到自己这里,可是十几杆大旗转眼就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烟尘落下时只有“凡”字大旗还孤零零立以那里。

凡一尘本以为李闵会分兵去追没想道到李闵竟然只盯着他,半个兵都没分出去,这回凡一尘又误会李闵了,不是李闵没想分兵,而是没想到仗会这样打。

马三福张大了嘴,看着四散的熊耳盟军,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尚封也有点仗二和尚摸不到头,看向李闵道:“老金不是说来的是熊耳山的精锐骑兵吗?老子还以为有一场恶仗要打,酒都他N的喝完了!”

李闵总算明白过来,道:“军令不一,什么精锐都白搭,不管他们了,这回就请凡堡主到咱营中喝酒!马大侠,阿洪,马尚风听令!”

看着包围过来的李闵军,一直护在凡一尘身后的少年将军急道:“三叔!快走!我掩护你!”

凡一尘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能跑几个,就算我跑回去,你们还能剩下几个,算了,不想堡里再多几个寡妇!”说罢,翻身下马,摘下头盔。

少年将军急道:“三叔!李闵小儿杀人不眨眼,你两次和他作对!他怎么会放过你!”

凡一尘道:“你们快走,他要抓的也是我一个!”

少年将军将手中的槊往地上一扔,道:“不走!回去也没法向婶婶交待,不如在此陪着叔叔的好!你们走吧!”

凡一尘手下的骑士互相看看,几骑撒马跑来,李闵军骑果然没去追,只顾兜着圈子朝凡一尘围过去。

李闵打马至前,凡一尘手抱金盔盯着李闵道:“李将军果然少年英雄,老夫怎么也没想到会两次败于你手!我就是凡一尘,要杀要剐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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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翟东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帐中的人没一个说话的,很多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五千骑兵可是盟军九成的骑兵兵力,本来以为有凡一尘这个和李闵交过手的老将出马加上骑兵的机动,去试一试李闵虚实怎么也不会出什么事,可就是没想到只一仗,整整五千骑兵就被打败了,连主将都被抓去,都是豆腐做的吗!

翟东子摆手让信兵退下,帐篷里陷入死一般的沉没。他看了眼张家大爷,道:“张公,你以为下一步该如何?”

张家大爷捋着胡子道:“此次是一大败!不过,我等并非没有收获,从回报上看,李闵小儿手下只有五百骑兵,人数并没有增多,这说明他并没得到增援。外无朝廷援助,陆浑又是他新得之地,民心不稳!这就是他的劣势,只要我军深沟高垒托住李闵主力,时日一长,陆浑城中难免会有些不安,那时李闵小儿早后受敌——”

“妙!”翟寨主一拍桌子,道:“张公果真深谋远虑!陆浑城中事就拜托张公了!”

张家大爷拱手道:“义不容辞!”

翟寨主喜道:“传我将令,大军依次而发,这回就耗死李闵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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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一尘紧闭着二目,心想:这回是必死了,可怜自己的那个侄儿,自小没了父母,本以为这回带着他能有个前程,谁想到李闵如此难缠。前翻凭着自己微薄的人马,被打败,那是力不如人,无话可说,这回明明带着三寨八堡三十六坞的精骑怎么还是败了呢?!要说那些精骑都是废物,他不信,都是东都是军户出身,按说都应该入选禁军的人,又跟着梁王到关中平过乱,这些人不行,谁信?

“都督!”帐外的看守道。

在这座营里头能被叫做都督的只有李闵,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羞辱我?!凡一尘心里哼了声,暗道:休想!

帐帘掀开,走进来的正是李闵,凡一尘坐在胡床上,闭着眼,如同不知道李总就进来一样。

李闵拉了把胡床坐到他对面,阿洪跟着走进来,端着个还露着白茬的托盘,奇异的肉香一股股地往凡一尘鼻子里钻。阿洪将托盘放到凡一尘面前,按着刀把退到李闵身后。

凡一尘道:“要杀便杀!”

他话说的硬气,可肚子不大争气,出营做战之前吃过一顿,那还是早晨的时候,现在已经到黄昏的时候了,肚子里早就空空如野,被蹿到鼻子里的肉香饭香的勾,那里还能没点反应。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肚子竟发出“咕咕”地抗议声,本来很严肃的气氛给拌的乱七八糟。

李闵笑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凡堡主不如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说。”

凡一尘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一边,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李闵要做什么了。

“叔父!”帐外被推进一人。

凡一尘猛睁开眼,见正是自己的侄儿凡沛。凡一尘怒视李闵道:“李闵,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拿我侄儿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

别看凡一尘说话硬气,可心里虚的很,真拿侄儿的命要挟,就不就范可是很难说的,这时候凡一尘只想知道是那个王B蛋把凡沛的事告诉李闵的。

“凡兄,久违了!”

听到这个声音,凡一尘打个颤。

随着声音传入,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走了进来。

凡一尘吃惊道:“原竺!你怎么在这里?”

李闵站起来拿了把椅子请原竺坐。原竺连道不敢。

凡一尘隆起双眉道:“原竺!枉你以前也是陆浑大儒!现在竟然与这个屠城害民的独夫同流合污!你不觉得脸红吗!你以后有何脸面见原氏的列祖列宗!”

原竺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止住正要说话的李闵,笑道:“李都督受皇命而来,有些人胆大妄为,竟然想螳臂挡车,李都督自然要宣誓朝廷威严,你所说屠城之事全属误传和栽赃,明明就是城中的世家大户望图阻挠王师平乱,事败之后又将怒气放到城中百姓头上,一城之人全数没在此难之中,李都督又有什么办法,没想到竟有不屑之徒将此事传成李都督屠城,真是可恶之极!更没想到凡贤弟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实在让我没想到!沛儿,饿了吧,吃吧。不用怕,没下毒!”

原竺说着用手挟了块肉片放在嘴里,慢慢嚼起来,转头对李闵笑道:“李都督帐下的厨子真是好,这种肉入口即化,像我这种没了牙齿的老人最适合吃这种菜!”

李闵跟着吃了片肉,斜看了凡家叔侄二人,笑道:“这种肉做法简单,只是做前要费不少的事,又有些香料不齐,现在这盘里的也就是比别的嫩一些,原老先生喜欢,我就让人把做法传到原家。”

原竺拱手笑道:“那就多谢李都督了,凡贤侄,为何不吃?怕下毒吗?”

凡沛胀红了脸道:“老子死也不怕,还怕吃你们几片肉!就算下了毒老子也敢吃!”说着话,他已经席地坐在桌边,大口吃起来,边吃边瞪着李闵似乎是在吃李闵的肉一样。

李闵却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招手让侍卫再拿一些过来,然后端起酒杯道:“凡先生请!”

凡一尘看了眼坐在地上大吃的侄儿,拿起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净,然后“哐”地一声将杯放在桌上,也不看李闵。

凡沛风卷残云般地把东西都吃了,站起来一抹嘴道:“李闵,饭也吃完了,杀了老子吧!”

李闵笑道:“杀你们做什么?”

凡沛哼了声,道:“不杀我们,难道还要放了我们!”

李闵笑道:“大营门是开着的,二位若是想出去,没人回拦着!”

凡沛诧异地看向李闵。

凡一尘却起身便走,原竺道:“凡兄听我一言。”

凡一尘回头道:“要杀拿刀,多说无意!”

原竺笑道:“陆浑张家为祸多年,全州上下特别是你们在山里头的坞堡,如今李都督主政州里,正是万民所望,眼看就到秋收之时,李都督十一税的将令马上就要发出,为凡家堡上下近万口的出路,凡兄还要多三思啊!”

凡一尘哼了声,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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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东子听到凡一尘回营的消息的时候很吃惊,更吃惊的是凡一尘刚回大营便招集了余下的凡家堡人回家去了,等翟东子赶过去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已经走出好远,看着消失在山路上的凡家队伍,翟东子心里不是个滋味,按说翟凡两家还是亲戚,当初翟家到陆浑也多亏了凡家出力,才能让翟家在错综复杂的中原之地有个生存的根脚。

“翟盟主!”张二爷打马过来,身后是几十骑,个个全副武装,一副要开打的样子。

翟东子瞪着张二爷道:“你这是做什么!”

张二爷怎么会买翟东子的账,看着山路道:“凡一尘不顾盟约投靠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翟盟主为何不发兵清剿反而送他们安全回堡!”

翟东子只带着三骑,手里还只有环首刀,张二爷带来的人个个手拿长槊,还隐隐有将自己包围的态势,翟东子心里打起鼓,只是嘴上强硬,半分不肯让步。

“张老二!你也知道我是盟主,本盟主做事难道还要你同意吗?放走凡一尘本盟主自有打算!”

张二爷紧握着长槊道:“翟寨主这么说,难道你也有投靠李闵小儿之意吗?!”

翟东子拉紧马缰绳,盯着张二爷道:“张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二爷轻蔑地笑道:“我想——”

“二哥!”

翟张二人齐寻声看过去,只见一骑扬尘而来,马上的人正是张家老五,翟东子的妹夫。

张老五打马而来,满脸灰尘,到翟东子旁边,拉住马,上气不接下气,睁大了眼看着二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二爷咬牙道:“你不在营里头好好守着大哥,到这里来做什么!”

张老五道:“大哥让你回去!”

张老二盯着翟东子。

张老五上前位住张老二的马缰绳往后走,回头对翟东子道:“大哥!我这个二哥就是脾气不好,你多担待,回头我请我大哥亲自向你赔罪!二哥,快走,大哥有急事要和你说!”

年着张家的两个人走了,翟东子清楚地听到身后的三人侍卫长出的口气,他自己又何常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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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闵带着一百多骑散步似地绕着熊耳山盟军的大营走,不时下马休息,马尚封拉开裤子朝大营撒尿气得守营兵指着他大骂,却没一个人出营。

阿洪有马三福躺在草地上无聊地看着天,一团团的云彩飘着,好半天才走往前走一点,马三福叹口气道:“这帮王B,到你想怎么样,怎么诱他们,怎么骂他们都不出营,整天就走十几里,然后缩在大营里头!这仗还怎么打!”

“打仗就是这样,要是敌人都按着你想的,那不天下都是名将了!”李闵打马回来。

阿洪马三福跳起来,牵住白龙马的缰绳,李闵翻身下了马,正瞧见马尚封在对着盟军大营撒尿,迎风一米煞是英武。对方则照例指着马尚封大骂。

“呦!李闵回来了!”马尚封提了提裤子。

李闵从马鞍边上解下两个葫芦扔了过去,马尚封两手拉住,挟一个,拿一个,拔开塞,使劲闻了下,痴迷道:“真是香啊!”

李闵坐在地上,解开个包袱,几十块点心露出来,李闵命一块,边吃边道:“他们还是不出来?”

马尚封坐到边上,喝酒,拿点心吃,道:“还是那个样子,老子朝着他们撒尿竟然也忍得住,对了,那个凡一尘没息?”

李闵摇摇头道:“八成等着这仗的结果呢,熊耳盟军合起来几万人,真要是掉过头对付他,他也受不了。”

马尚封把手里的点心扔到口里,又在点心堆里挑了一块,道:“原家你也得小心,话说人老成精,原竺那个老头看着就让人不踏实!”

李闵点点头,道:“该是第二步计划了。”

马尚封笑道:“我来。”

李闵站起来道:“大家都去!”

忽地一阵风吹过,不远处的树林吹得哗哗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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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东子放下账册,张家大爷坐在一边,抱着拐杖半合着眼。张家老四皱着眉道:“这么下去不行,盟主,你看是不是加快行军。眼看就要秋粮了,我们可是就食于敌!”

翟东子摇头道:“账册方才你也看过了,十几天里没一队粮车来过,营中之粮只够三天之用,无论如何支持不到秋收。本盟主请二位来就是想问问,陆浑城中的事如何了?”

张家大爷与老四对视一眼,张老四低下头,想了想,然后道:“近来总有军队开入陆浑城中,城里的大营里挤满了。”

翟东子倏地站走来,又惊又怒道:“你们不是说过朝廷不会支持李闵吗!怎么会有援军!”

张家老四道:“朝廷里的事瞬息万变,岂是常人所能揣度,如今最主要的就是找到李闵主力,与之决战,只要消灭李闵,陆浑就还是咱们说的算,朝廷现在内乱刚平,无力远图,更不会为了一个李闵得罪地方豪强!”

翟东子跌从在凳子上,喃喃道:“可是谁知道李闵的主力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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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辆大车迤逦而行,几百士兵紧握着自己的兵器,小心翼翼地盯着四周,十几骑前前后后的绕着圈子,这个圈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远的时候能跑出几里远,近的时候只在粮车边打转。

突然远处尘头大起!来了!他们真的来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传说中吃人心肝的魔王真的来了,就算经年老卒都不禁两腿发抖,他们都知道,一场对他们来说必死的战斗在就眼前,可是家人都在主上的手里,不容他们退后半步。

对面的骑兵越来越近,他们打着呼哨,手里扔着火把,离着还有几十步,他们便将火把往粮车上扔,还是人往粮车上身火箭,但是在他们的火把火箭飞到粮车上之前,护卫着粮车的兵丁们已经把粮车点了起来,黑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大地跟着颤动起来,地平线处涌出黑潮,十向杆大旗迎风招展。护粮兵们紧握着长达三米的红缨枪野兽一样大叫着朝袭粮骑兵们冲过去,可是袭袭骑兵转头就走,黑潮涌过来的很快,转眼就将粮队淹没了。

护粮兵们一个个跌坐在地上,有的发呆有的嚎啕大哭,几个被自己人的马蹄踩成泥的招来群苍蝇,嗡嗡地转来转去。

“李”字旗就在前方,张二爷的战马在最前头,挟着长槊血灌瞳仁,这几十天的气似乎在一起撒出来。

紧追数里之后,“李”字旗竟然停了下来,他们身后是片茂密的树林。

李闵!天也要亡你!张二爷心中大叫,铁面掩盖住他兴奋的表情,两腿紧夹战马,弓身持槊,瞄着“李”字旗下那个白盔白甲骑白马的战将冲了过去。

瞬间,两军只距不及两百步,张二爷可以看到旗下人的表情,奇怪地是对方竟然没有半点惊慌,半点恐惧,这是为了什么?张二爷已经来不及想了,只要再往前一点,锋利的槊头就可能刺入李闵小儿的身体,将他抛到天上,炸开的一团血雾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图画。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树林里突然闪出数不清的寒光,密如蜂群的弩箭如同只手拂落第一排骑士,张二爷就在其中,他只觉着眼前的景物翻滚着,然后就是一片黑暗。第二只手紧跟着就推了过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后面的骑士往前冲,前面的骑士往后跑,几千骑兵拧成个疙瘩。此时树林里突地了阵鼓响,盟军骑士无不惊恐,四下去看,果见两去如风般的骑兵从两翼杀出,盟军大恐,也不分自己主家将军是谁,在那里,寻个空子便跑。

张家三爷正在中军督战,挥刀连劈几人都拦不住四散的士兵,不禁长叹一声,扔了刀,参在慌乱的人群里,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地跟站跑,耳边风浪阵阵,惨叫声不停,张三爷也不抬头,扶在马上跑了好一阵,总算耳边清静了,才抬头张望,茫茫原野已经不见一个士兵,远处却马蹄声一阵阵地传来,张三爷不敢多留望着山路跑下去,突然前方出现数支大旗,张三爷汗流浃背,悲从中来,心想自己此时人困马乏又遇到李闵的伏兵,真是有死无生,待看清大旗之上写着“翟”字,张三爷几乎要哭来,挥鞭连打,坐下马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一溜烟地跑到军队前。

军中人那里知道他是谁,只见前头一骑不管不顾在朝着自己冲过来,连忙大喊,让对方停马,可对方不但不停,速度越来越快,于是架弩瞄了过去,幸好张老五正在军中,看清来者,急叫士兵收了弩箭,带着两骑冲过去接应。

张三爷的马前蹄一失,张三爷从马鞍滚了下来,幸好张老五已经到,接住他三哥,急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二哥呢!”

“二哥!”张三爷失声痛哭话也说不出来。

随从道:“五爷,还是回营中再说吧。”于是三个人半抬半架地把张老三带回军阵中。

早已有军兵将张三爷的消息传到中军,翟东子传来军令,大军停步休息,令刚传出,张三爷便被抬了进来。

张三爷一见了他大哥,挣脱两个扶着他的人,扑到他大哥脚边,抱着他的腿哭道:“大哥!二哥殁了!”

“什么!”张家大爷惊声站起,两眼一花,顿时天旋地转,一头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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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昉背着手在中堂打转,院中泥土干巴巴的,树叶连晃也不晃,阳光也那么刺眼,几只鸟焦躁的在树上叽叽喳喳,朱以昉怒声道:“都是死人吗!没听见鸟叫的烦人!都给本官赶走!”

“大人!大人!”一个老仆匆匆从院外跑过来,引得两个拿着长杆的小厮好奇地看。

“看什么看!滚!”朱以昉怒道。

两个小厮拿着长杆,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朱以昉跑起两步拉着老仆走回中堂,低声道:“可有消息?”

老仆叹道:“败了!败了!”

朱以昉两放光,大喜道:“本官早料到李闵小儿必有此日!李闵是生是死?”

老仆道:“大人!不是,不是,是熊耳联军败了!”

朱以昉抓紧老仆的胳膊,老仆声唤起来,“大人松手,老仆受不得!”

朱以昉那里管他如何,急问道:“你可是听错了!熊耳联军数万之众,李闵只有几千人马,就算败也是小败!对!小败!”

老仆被他抓着两眼挤泪,道:“大人先放了老仆,老仆细细给您说!”

“大人!先放开老董让他细说缘由,再做处分。”一个年青的女人从后堂转了出来,头带金玉,身着彩锦,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端的是花中的状元,美中的魁首。

此女一出来,朱以昉心里的火气就去了一半,皱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听说老爷心情不好,所以小奴出来看看。”此女说着,走到朱以昉身边,握住他的手,整个人都靠上去,说是靠上去却又没十分的靠,朱以昉只觉得像是团棉花似的,淡淡的香气,缓缓染着他的鼻子,随着此女的轻声软语,朱以昉肚子里就算有桶点着的油,也都化做水了。

老仆松了口气,低着头退后一步,回道:“大人——”

朱以昉摆摆手道:“说吧,没什么要瞒小奴的。”

小奴松开手道:“大人,我还是走吧!”

朱以昉立马反手握住她的手,道:“没关系,你留下来听就是了,省的你心里有疙瘩,老董你说吧。”

老仆看了小奴一看,抄手道声诺,接着道:“回大人,张大人和翟家主中了李闵的奸计张家老二的头已经传首入城,许多人都到西门去看了。”

宁是小奴在旁,朱以昉还是头重脚轻,晃了两下,多亏小奴扶住,和老董合力将朱以昉夫到榻上。

朱以昉颤声道:“快,快传话出去,安排好的事立马停住!”

小奴暗自挥手让老董下去,对朱以昉道:“老爷放心好了,今天的消息一传出去,有谁还敢乱动,以后担心的已经不是那几个老家伙会不会乱动,而是还会不会听咱们的话了!”

朱以昉“砰”地拍桌道:“他们敢!真以为本官拿不住他们吗!”

小奴拿起朱以昉拍桌子的手,吹了两口气,红起两个杏核眼圏,埋怨道:“老爷这是做什么,不就是个小小挫折,这么自残身体,奴家,奴家——”话说到半截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两行清泪缓缓流下,看得朱以昉好不伤心,忙捧起红粉芙蓉一般的面颊亲了下。

绿荫环绕,溪水潺潺,任谁也想不到小小的陆浑城中竟有这么一处清幽的地方。

树丛里放着张桐油刷过数遍的原木桌子,桌上放着棋盘,棋盘边上一名皓首老者竟自己跟自己下棋,先是白子,再是黑子。从掩映在藤蔓里的院角小门中走出名穿着蓝色长衫头带帢帽的青年,匆匆走到老者身边,垂手而立。

老者叠着手指看着棋盘发愣,青年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正要开口,老者道:“我跟你说过什么!要静!要忍!看你方才走进来那几步路!哼!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吗!就知道和你那帮狐朋狗友吃散放浪!家业如何还能指望你继承!”

青年惶恐躬身道:“孙儿知错了,以后再不与他们往来!只是今天的事实在,实在——”

老者手里的黑石棋子放回藤碗里,看着青年道:“有什么大事,无非张家那几个不肖之徒敌不过李闵。”

青年大吃一惊,暗道自己也是才知道,祖父是从何而知。

老者盯着青年的神情道:“果真如此,这位李都督还真有两下子!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青年狐疑道:“祖父,您是说——”

老者笑道:“没错,我是从你的神情里猜出来的。”

青年松了口气,又很失望地低下头。

老者站起来,拍拍他的胳膊道:“不用灰心,祖父的静功是几十年里练出来的,只要你不放弃,以会用有一天像祖父一样的!”

青年道:“孙儿不敢,祖父,李闵如此强悍,咱家——”

老者迈着缓步走出树荫,撑着手,昂头望天,白须飘撒,反射出闪闪现银光,他笑道:“项王当年破强秦于巨鹿,压刘汉于鸿门,横行天下无人可敌,又怎么样,垓下一曲,乌江绝唱。李闵有些本事,但!”

老者猛地转身,两眼灼灼地看着青年,道:“天下还是仕家的天下,谁不同意这个,就是天下仕的敌人!”

青年心有不干,强振精神,道:“祖父,李闵虽不仁,可从他近来人行动看,也是个有为之主,不如——”

老者收了目光,淡淡道:“不如什么?”

青年见祖父语气平静,心晨更是打鼓,可是已经说出来了,就没用咽回去的道理,不然祖父会理失望,于是道:“如今皇室不静,天街之上数次喋血,孙儿的意思是——”青年看了走在前面的祖父一眼,道:“孙儿的意思是若李闵可扶,说不定就是咱家的一次机会,就算不可扶,又何必与其为敌!徒惹麻烦,更何况朱世叔那里——”

老者突然躬着身咳起来。

青年惶恐地扶住老者,急道:“孙儿说错了!祖父别生气!”

老者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你说的我会仔细想想,朱以昉那里你不用担心,小奴是从小长在府中她的家人也都留在府中,不用怕她对咱家做不的事,你先退下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青年道:“祖父,孙儿扶您回去吧!”

老者笑道:“下去吧,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

青年无奈地退出了院门。

他走之后,藤蔓里走出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一支木钗斜插着,拄支比她高一头的枯木拐杖。

老者道:“你身子不好出来做什么?”

老妇笑道:“在屋里头时间长了,想出来看看太阳。”说着从到原木桌边,抓了几个棋子。

老者走过去,看着棋盘叹道:“这局棋我想了三天。”

老妇叹道:“你教训晚辈的时候说的好听,静字功你从年青的时候做起,现在还是这样,难怪大哥说你焦躁。”

老者坐到对面,一颗一颗地放回藤碗里。

老妇道:“大哥说的,你听进去几分?”

老者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人各人志。”

老妇叹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