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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虎父犬子

四辆马车连夜出城,沿着狭窄的官道迅速前进,终于赶在亥时之前到达了岘山。

蔡瑁得闻蒯封大驾光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赶出来面见他了。

见到蒯封与蒯良,蔡瑁连忙行礼:“伯父归来甚久,侄儿尚未当面道贺,却没想伯父倒是先来拜访侄儿了,惭愧惭愧!”

“两族相交多年,德珪不必如此多礼。”

蔡瑁笑道:“屋外阴寒,还请伯父屋内说话。”

“先不急!”

蒯封的面色很是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他命人将三车竹简全部倾倒在地上,堆积如山。

蔡瑁不解,问道:“伯父这是何意?我蔡府虽算不上天下名门,但区区几卷藏书还有的……”

蒯封气的牙痒痒,他们蔡家这些年来大肆征敛,树敌何止千百?怎么他们还没有一点的自觉?

如今倒好,还要他来擦屁股!

“什么藏书?你给我拿起了好好看看!”

蔡瑁无奈,只得忍着天寒地冻,随手拿起一卷细读;却是没想到这么一看,便让他额上冒出一阵热汗。

“这,这些是?”

蒯良道:“德珪兄,此乃近九年来,诸郡县对前任襄阳太守的上书,无一不是起诉蔡家言而无信,横征暴敛!算到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余案在此!”

蔡瑁的神色阴晴不定,若说这一百多个案件他一点都不知道,那明显是骗人的。可是他绝对没想到,蒯封深夜来此,居然是为了此事!

“……伯父请进屋说话。”

这次蒯封也没有拒绝,便与蒯良一同进了岘山蔡府,留下了屋外一大堆的卷宗。蔡瑁急忙命人将卷宗搬入屋中,深恐漏下一卷。

这些东西若是公布开来,足以要他们蔡家名面扫地。

三人一路走入偏厅,蔡瑁命人将卷宗放下,遣退左右,便请蒯封入主位,自己入客位。

“如此深夜,想必伯父也不愿客套,那侄儿就长话短说了……伯父愿意将这些卷宗示于侄儿,是对我蔡家的信任。这几年来蔡家依仗京中发迹,所行多不义,侄儿也是明白的……”

要是换做往常,蔡瑁可不想说自己什么多行不义,可是在蒯封面前,他不得不老实一点,毕竟说谎话比说实话的代价可大太多了。

“明白就好,这样老夫也省了许多事情……”蒯封面色渐渐平缓,“对于此事,侄儿有何看法?”

蒯封所希望的,是蔡瑁能将这些抢来的东西全数归还给本家,再不济也得把钱给还了。如果已经无人认领的田地,可以先划归朝廷,然后依旧由蔡家打理。

这是最好的打算,可是他不指望蔡瑁能够听进去;所以他至少,至少希望蔡瑁能够偿还一半的土地,这样蒯封自己的名声也不算扫地。

蔡瑁倒也不是傻子,仅仅片刻便懂了蒯封的话外之意。

他低下脑袋,沉声道:“家父虽行不义,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我们蔡家的。”

“我蔡家的东西,岂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蒯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神,又问道:“贤侄,你方才……说什么?”

蔡瑁的声音又大了许多:“蔡家之物,绝无拱手相让的道理!”

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蒯封耳边,这句话把他气的语塞,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蔡瑁说出来的话!

老夫是回来帮你们蔡家伸冤的,是帮蔡讽报仇的!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他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道:“贤侄此举,恐怕不妥吧?”

蔡瑁这下更不客气了,登时说道:“若伯父要我蔡家鼎力相助,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值此关键之际,尚未伤敌便自损八千,岂有这等道理?”

“若我蔡家没了这些田地与钱财的支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了比庞家更弱小的三流小族!伯父倒是建立了名望,可是我蔡家遭遇这等损失,该当如何?”

混账!

这两个字憋在蒯封的喉咙里,却迟迟说不出口。

蔡蒯两家现在是绑在一根弦上的蚂蚱,随时随地都要为对方着想,才能轻而易举的搞垮庞家!可是如今蔡瑁如此猜忌自己,根本毫无信任可言,他又如何帮忙?

“一点都不肯让?”蒯封还想再确认一下,不过答案注定是令人失望的。

“不让!”

一旁的蒯良见父亲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连忙劝道:“德珪兄若是如此,令尊之事,恐怕家严将难以下手……”

蒯封花了数日的时间,给襄阳城的百姓建立了一个贤德君子的楷模。

可是如果到时候不管蔡讽以前嚣张跋扈的事情,就直接审理蔡讽之死,无疑是对他名望的巨大打击!

廖逊还说过,襄阳城大多数人的人心掌握在一个叫张曼成的家伙手里。如果他是向着庞家的,那失去这个最佳的时机,到时候想要再重新收揽民心,可就难了。

但蔡瑁还是那一句话——不能让。

“妇人之见!”

愤怒的蒯封只能丢下这一句话,仰天长啸,一脸悲愤的离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蔡讽的儿子居然如此的短视!

急忙追上的蒯良忙道:“父亲,那些卷宗……”

“拿去吧,都让他们拿去吧!”他一阵狂笑,只是笑中透露着无助与哀伤,“蔡讽啊蔡讽,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鼠目寸光!”

“蔡家,迟早会败在他手里!”

“父亲,那我们……还要不要帮蔡讽审案?”

蒯封的身体忽然一顿,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透露着一股沧桑与无奈。

“不帮……不行啊!”

“京中那个老家伙,不仅是他蔡家的靠山,也是我们蒯家的靠山!如果不听他的话,不给他小叔子伸冤,我蒯家……死的会比庞家更快!”

沉默片刻,他轻轻拂袖,不带走一片尘埃,无比洒脱:“明日提审,将与蔡讽案件所有相关人物,全数召集到襄阳太守府!”

……

“老大,姓蒯的出来了!”

岘山蔡府对面的山崖上挂着一棵老松,松树镶嵌在悬崖里摇摇欲坠,仅仅一看,都觉得两腿发软。

只是没想到,那棵松树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望风的小弟看着悠然自得的老大,不由得肝颤——也就只有他有胆子躺在那里!

那人撩开遮挡月光的斗笠,便是一张白净的脸庞,胡须上泛着油光,赫然便是那饵饼摊里的闲人——张曼成。

“嗯……”张曼成轻嗯一声,问道:“脸色咋样?”

小弟望了一眼,这两点之间相隔不下百丈,更兼月色笼罩,他竟能看的一清二楚!

“脸色不太好看,那些竹简也没有搬回来。”

“成了!”张曼成满意一笑,从松树的枝干上站了起来,“蔡瑁拒绝了他的要求,只要如此,借着我等襄阳的名望,足以让民心导向庞家!”

从始至终,这都是张曼成导的一出戏。

太平道的信徒遍布全国,荆襄一带更是有八万之余。那个看似不重要的小小府库令以及一大堆府衙胥吏,其实都是太平道的信徒。

他知道蔡瑁是个目光短浅的鼠辈,**成不会同意归还田地的要求。

只要这样,那蒯封这几日辛苦建立起来的人望,便会付之东流。

虽然民间依旧会传颂他的功德,但是掌握数万流民以及近千太平道士的张曼成,有足够的能力将舆论导向不利于蒯家的地方。

小弟有些不解:“老大,为什么要帮这个庞家?要助大贤良师的大业,扶植势力大的不是更好吗?”

张曼成呵呵一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蔡家在襄阳城名望低下,不利于扶植;而蒯家与蔡家为一根弦上的蚂蚱,两族实力强大,扶植起来,并不一定乐意帮助我等。”

“而他庞家,户不过百,财不过亿,单打独斗绝非两家敌手。只要他们能从此事中胜出,便会记住我太平道的好,到时候想要利用,那就更容易了!”

小弟不知道那么多,只能拍马屁:“老大果然厉害!”

张曼成点点头:“回去置信庞瑾,明日黄昏,南安街米酒店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