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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风波恶

傅俊山才失踪一个星期,家里的危机就接踵而至,这把傅茂生压得喘不过气来。

首先是汪兴志来对傅茂生说,刘方毅找到他,要牵走傅茂生家那头牛,说是傅俊山欠的钱说好了要用牛抵债。他没敢答应,只好来问傅茂生。傅茂生说:

“姨爹,牛你先不让他牵走,就说我家欠的钱还要下个月才到期,到时候一定还他,到时候不还钱再牵牛不迟。”

傅茂生这是施的缓兵之计,不过这事给他敲了警钟,得赶紧想办法,以他对刘方毅这个老放水户的了解,只怕像老妈李霞说的宽限时日是行不通了。

另外,家里柴米油盐处处得花钱,别看都是些琐碎得东西,可就是少不得。妹妹小雅穿的运动鞋破了个大洞,他知道家里没钱,也不提买一双,自己放了学去庄稼地里打猪草时顺便挖些半夏,洗的白白的晒干准备积少成多拿到街上去卖来买鞋穿。家里连菜油都没了,要不是地里可以搬包谷,剥白菜,只怕早就揭不开锅。

傅茂生决定把那头大一点的猪卖掉,用一小部分卖猪钱解决燃眉之急,大部分先给王兵家里还贷款。

石板河街上逢3和8的日子是赶场天,这一天是星期五,也是十三号,傅茂生兄妹起了个大早。傅小雅和傅小婧满满的煮了一大锅猪食,放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白花花的玉米面,目的是把猪喂得饱饱的,上街去看起来肚子圆点儿卖相好,称重时也能多些称头。

这两头猪都是架子猪,喂大半年却是多长骨头少长肉,倘若能用秋粮喂几个月催肥了,过年时绝对是肉质顶好的过年猪。现在去卖,只怕不太受待见,猪贩子要那种不大不小,肥嘟嘟的,立马杀了卖肉赚差价;买去喂的人家要那种七八十斤的,几个月也能催肥了过年。这两百多斤的大架子猪,只怕要那种在外打工发点小财,只追求肉质上乘,不计较成本的人才肯买。

赶这头猪上街的时候,另一头死活不肯分开。好不容易关好了,几嘴壳儿撬开圈门板,又跟上来。最后用圈门板关好了,还每块木板都打了木削子,才撬不动。辛亏这头大猪懂事,知道主人家的难处,只是把傅小雅破个洞的断底运动鞋拱了满鞋的稀泥巴,又蹭了蹭它经常蹭痒的院中小树,就乖乖的上路。傅小雅和傅小婧却是泪珠涟涟的说:

“哥,把它买给老乡家,不要买给杀猪匠,好歹老乡会再喂它几个月,卖给屠夫它就会……”

“哥,如果它不愿意走,或者没人买,咱就不卖了好吗?”

傅茂生眼睛也朦胧了,点头答应两个妹妹,头也不回的用竹枝赶着大猪往石板河街走去。

猪市上人山人海,也是猪山猪海,傅茂生赶着自己的大猪在猪市边缘的空地上徘徊。之所以不往人多猪多的地方钻,一来人堆里猪屎味儿太臭,他受不了,二来那里面有稀泥坑,把这猪滚得满身是泥和猪屎,那就卖相更差了。“虽然咱猪哥长得不咋地,但也要讲究点儿不是?”傅茂生像老朋友一样对大猪说。

被太阳晒了大半天,终于有个人靠近。一看那装束,身穿长袖西装,脚踩解放胶鞋,满鞋的泥巴和猪屎,绝对是职业猪贩子。他围着这头猪转了半天,才问:

“卖吗?”

“废话,不卖在这儿干啥?”

傅茂生故意生硬点儿,一般情况第一个客户是做不成生意的,货比三家嘛,价也得比三家。他事先打听过毛猪价格,七八块的光景,想要更高,就要遇有缘人了。

猪贩子倒是不忙着和他谈价格,却是谈起天气来了:

“这个天杀猪不合适,那么热,大中午肉都臭了,蚊子又多。”

傅茂生也乐得跟他瞎扯道:

“人家卖肉的傻呀?都有个冰柜呢。”

“你说的那是专门有门面做肉铺的,大街上摆摊位的多了去,没几家有冰箱的,即使有冰箱临时摊位也不方便搭电啊!我说小兄弟,这场都赶一半了,卖肉的都要收摊了,你这猪还没卖,等会儿散场了只怕你又要赶着回去,路远吗?你家哪儿的?”

傅茂生见这猪贩子终于进入正题,敢情是专门收猪买给肉铺的,才说:“我这猪不卖给你,你走吧!”

这下猪贩子急了道:“小兄弟,你来卖猪的,怎么还挑买主。生意成不成的先谈个价格,怎么样?”说着一把抓住傅茂生的手笼在袖口里摸。

傅茂生一阵紧张,还以为遇见个性取向特殊的,不过忽然省的这是猪贩子谈价格的标准动作。猪贩子抓住傅茂生的小指说:

“这个价格怎么样?不低了,你也知道最近五号病厉害,猪价下跌了,不识货的以为你这是病猪呢,这老半天了,只有我一个人问,别以为我没看见啊。”

傅茂生搞不懂抓住小指代表多少钱,他只知道这些拉皮条的会在卖家和买家之间捞一笔,因此宁可直接卖给买主。傅茂生也怀疑他收去买给肉铺,仅这一点就不想买给他,于是往旁边看,不再理会猪贩子。

猪贩子彻底蒙了,心道:“这小子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估计等着父母来做主呢。”于是说:

“小兄弟,没关系,我不急,我就在旁边,你父母来了喊我一声,这头猪我还真想买,价格嘛,可以商量。”

傅茂生未置可否,继续看着大猪摇头摆尾的用嘴壳在空地上到处拱,偶尔嘴巴摸到个煤砂个儿,咬得磕嗑响。

后来又有几个人来看傅茂生的猪,不是屠夫就是屠夫他老婆,价格也不公道,还嫌这猪瘦,看来都不是正主。最先的猪贩子再次来了,这回猪贩子直接道:“你要多少钱给个话?咦,小伙,我看你八成是不想把猪买给杀猪的,我明确告诉你,我是受人所托来挑猪来了,人家不在乎价钱,就是要个品种好的架子猪喂过年。你这猪嘛,不是我遇见,今天八成是没人买。”

傅茂生的心思被他说中,道:“哦,这你也能看得出来?那我就实不相瞒,我这猪不卖给杀猪的,价钱嘛也是定了的,报价高于我家里给的价格就买,低了就不卖。”

猪贩子道:“兄弟要价多少才卖总得有个数啊,又不是猜哑谜!别说这猪市,我在牛马市场也摸爬滚打多年,见过许多初学做生意的年轻人就你这德行,懒得喊价,等问的人多了,谁给的钱多卖给谁。”

傅茂生注意到的是他在牛马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话,于是问道:

“这位大哥,咱这乡下也有牛马市场吗?我家有头牛要卖呢,你告诉我在哪儿?”

猪贩子道:“不瞒小兄弟,我以前就是做牛马大生意的,这两年吗,牛马生意不好做了,在咱雍海县,这牛马买卖早就被人包揽了,想要在这一行里刨食,得拜码头,水深着呢。你想卖牛我给你出个主意,专门找熟人,买给庄稼人。”

“这有什么道道呢?”

“你惹上那些牛贩子,他不知不觉就让你的牛出点小状况。比如往牛耳朵里吹几只地滚牛,让你的牛耳朵痒发疯狂奔,再蒙你是得了疯牛病,不怕你不低价卖出。回头他弄点烧酒往牛耳朵里一灌,就是一头可以卖高价的好牛。当然,也可以杀了卖牛肉,连着最后一道工序都省了。这些手段都是小儿科,还有更绝的多了去,不是我们这都些正经生意人能搞明白的。你这小伙实诚,连猪都不舍得卖给杀猪的,那牛你哪舍得买给宰牛的呢?哦,对了,扯远了,你这猪多少钱?”

傅茂生虽然被牛马市场的内幕所吸引住了,但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卖这头猪,见这猪贩子说的不像是假话,对他好感又平添几分。此时猪市上的赶场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没有人在旁边,两人也懒得摸手指了,明着砍价。最后以七块五一斤成交,称重也是奇了,刚好二百五十斤。傅茂生清点钱一摞钞票,一千八百七十五元。

傅茂生又跟猪贩子聊了一会儿,见猪贩子做成买卖后急着要走,想着以后还有事要联系他,说不定能通过他找到偷牛贼的线索,就说想要请他帮忙联系牛的买主,留了个姓名和电话号码。

这家伙名字好记,就叫朱大常,据说是这猪市上有名号的人物。别看人家穿成那样,手里的诺基亚手机比老爸傅俊山的那个小灵通可要高一个级别,看来生意人要比农民工来钱容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