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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责罚

就快要开春了,正午时分,太极广场前的积雪早扫尽,此刻寒风吹过虽有些许凉意,但早已不像那三九天,让人连手都抽不出来。但此刻寒天冷语相对,使得气氛竟比那寒冬腊月更具凉意,高飞扬更是一言不发,对寒天早已忌讳到了极点,生怕引火烧身。此刻装聋作哑方是上上之策。

“寒天!你好大的胆子。这纯阳宫中岂是你撒野的地方!”风问水大怒,他执事纯阳宫多年,因掌门的关系对寒天可谓是一忍再忍,而今,寒天视他如无物,更是无故欺压门下弟子,风问水不傻,他自然知道,这里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默默看着。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只怕多年经营的名望真要付之东流。风问水本就是人中龙凤,心比天高。这么多年,只因自己的身份地位束缚住了手脚,而今一举看透,再也不强忍自己的本心,气息瞬间释放开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且慢!”寒天出声喝住了将要出手的风问水,冷语道:“我说了我不想动手,这恶虎,根本就不是玄宇所杀!”

寒天此言一出,无异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风问水蹙眉,高声问道:“何以见得!”风问水虽然没有出剑,但是气势仍在,若是寒天再敢像方才那样唬弄于他,定不会顾忌掌门护短,对寒天施以雷霆一击。

“此猛虎看似脖子右侧命门被咬开,失血过多,断气而亡。实则在此之前已被人从背后以柔拳法震碎了心脉!”寒天淡淡道出。

风问水自不会相信,上前两步来到虎尸面前,将内息探入虎尸内,果真如同寒天所言,恶虎的心脉已被震碎,沉积多时,不可能是寒天方才刻意所为,再说,寒天和一个打杂弟子能有何过节,犯得着多此一举来对付一只蝼蚁?更令风问水感到吃惊的是,猛虎已死去不知几日,但体内的血肉却仍在跳动,好似活着一般,更奇怪的是,自己内息探入时竟能感觉到一股热浪若隐若现,想要细细探查时却又难觅其行。

探查片刻无果,风问水将手收回,感叹道:“果真是高手,拳劲柔和,却独具杀意。不伤及皮毛,骨骼,却能一举将猛虎心脉震碎。记得书中曾记载,崆峒派的七伤拳便可做到,只是崆峒弟子一向隐居山中,江湖中难觅其行,这究竟是何人所为?他为何要这样做?”风问水百思不得其解,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玄宇。

玄宇摇头,说当日只知全力搏杀猛虎,自己也不知道发什么了何事,况且之后醒来是在谢家庄猎户家中,还是他们将自己抬回去的。

“定是玄宇勾结邪门歪道的高手,企图混入纯阳,盗取我们的武功秘籍!弟子建议师傅将玄宇的武功废去,逐出山门。。。”此刻高飞扬抓住机会大力诽谤,却被寒天一个眼神吓得闭上了嘴。

“玄宇在山中生活了三年,从未踏出纯阳宫正殿半步,又怎会勾结外教高手。”玄羽辩解道。

“应当不会,若他真的认识外教高手,又怎会屈居三年的打杂弟子。况且此子资质平庸,不懂变通,谁会傻到让这样的人来当内应。”寒天淡淡道,敲了敲手中的问情剑:“想来定是有高手路过,顺便出手将这老虎拍死而已。”

“想来也只能是这样了。”风问水点头,认同了寒天的说法。

“玄宇,这猛虎非你所杀,你却妄图用这猛虎来领功,成为正式弟子,这可是欺骗师门的大罪!按照本派教规,可将你逐出师门。但念在你并不知情,可从轻发落,就罚你三年不得参加正式弟子的考核!于落日峰闭门思过,不得在门派中随意走动,更不允许做任何杂事来接近门派其他弟子聊天!”寒天厉声说道。

“这也算是责罚,不受杖责,不做杂事,只是面壁就好?”玄义嘀咕道。

“对,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寒天一声大喝,吓得玄义险些摔倒,若是一句话没对上寒天的胃口,难免下一巴掌不是扇在自己脸上。寒天正色道:“玄宇,你别想偷懒,每日你还得去养心池给青石长老送饭,那里的山路难行,算是对你的惩罚!你可服了!”

其他人倒是越听越觉得变味,这寒天究竟是想处罚玄宇还是奖励他,每日不做杂事静心练气筑基,研习武学,这不是正式弟子才能享有的待遇吗。这面壁思过,不但没有囚禁于山洞中,反倒还能溜达出来到养心池去,这岂非变相在奖励?但是三年不能参加正式弟子的考核,这又有些过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年拿来虚度?谁也不能揣测出寒天到底想做什么,恐怕世间也无人能够揣测寒天所想,就如同他的身世,永远都是一个谜。

风问水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蹙眉道:“这门派中处罚弟子的事情,应该不是由你来决定吧。”

“这种小事确实不归我管,但今天既然遇上,就顺便做了,你不用谢我。”

“处罚弟子应由执法堂的弟子决议,你虽是天字辈弟子,但说到底,并没有资格管理这些事情,玄宇还是由高飞扬带去执法堂受罚吧。”风问水没想到平日冷若冰霜,身侧三丈不可留人的寒天竟然如此厚脸皮。

“原来是我没资格,那便看看这个,这样应该有资格了吧。”寒天从怀中掏出一物,风问水细细一瞧,虽有心理准备却也吃惊不小,寒天手中拿的是阴阳令牌,门派中人持令牌者等同掌门亲至,门外之人若有一面阴阳令牌,可以请求纯阳宫为其做任何一件事,只要不是违背江湖道义,有损武林安定即可。算是纯阳宫一重要的信物,目前就风问水所了解到,持有此令牌者只有药王神医韦古道,越女楼前任门主高悦薇,还有此次远走大漠的白雪涵。没想到而今寒天也持有一面,足以见掌门对其的重视。

见到阴阳令,风问水也不再与寒天纠缠,招呼玄羽随他去武堂探讨大光明剑法,高飞扬和玄义也赶紧跟着离去,毕竟寒天这颗煞星在此,谁也不想留在这里触霉头,转眼间便只剩下玄宇、寒天两人。

“玄宇,我这样处罚你,你可认?”寒天冷言问道。

“弟子明白,是弟子自身实力不足,无法击杀猛虎,实在难有怨言。即便这三年都无法参加正式弟子的考核,但功夫终究是自己的,弟子自然会打牢基础,寒天师兄教我的轻功正愁没有时间去揣摩,日后不用做杂事,有的是时间习武,如此说来还得多谢寒天师兄。”

“行啊,小子,下了趟山,你也学会拍马屁了!”寒天笑道。

“弟子皆是肺腑之言,真心感谢师兄。”玄宇正色道。

“好了,小子,你终究还不是朽木。你且记住,世上并不缺天才,但真正登上武林顶峰之人,却多数是那平淡无奇之人。”寒天正色道。

“这是为何?”玄宇好奇的问道,按道理说天才无论是领悟力还是根骨,体质都远远优于常人,习武的速度更是超出常人许多。就拿玄羽来说,他和自己是同一天进的门派,都是从没有任何基础开始习武,而三年后,玄羽的成就远远在玄宇之上,若是按照寒天的说法,那玄宇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能超越玄羽。

“很简单,天才会骄傲,会被扼杀,会死于名利。而你们,只会一声不响,默默的苦练,等到有一天,自己会忽然发现,原来早已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寒天笑着将虎尸抬起,大步向纯阳宫而去:“记住,忍耐,才有出头之日。你那朋友不错,值得深交。”

玄宇望着寒天的背影,有着淡淡的失落。付出了如此代价,险些命丧虎口,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这几日的喜悦之情早已被冲散,玄宇知道,是自己的实力不够,若是没有实力,自己谁也保护不了。也不知在原地站了有多久,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寒风袭来,带着刺骨的寒意,玄宇整理好心情,回到住处收拾行李。

寒天重重的将虎尸扔在地上,横坐到身侧的椅子上,双腿翘于案几上,悠闲的喝起了茶水,全无高手风范,更没有一丝纯阳宫人仙风道骨之气。一道人走来,鹤发童颜,白袍加身无风而动,手中一柄浮尘,好似仙人下凡,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正是纯阳掌门——君无尘。

君无尘早已对寒天玩世不恭的样子见怪不怪了,并没有理会寒天的任意妄为,而是细细的打量起了猛虎的尸首,更是凭空射出一股内息,探入猛虎的体内,连连点头。寒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君无尘,觉得有些奇怪,方才他也以内息探查过猛虎的尸首,虽说死去多时的猛虎血肉还如此鲜活确实很奇怪,但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如今见君无尘也对这虎尸饶有兴趣的样子,不禁更加好奇。

“师傅,你是想吃肉了?若是嘴馋了,我大可到皇宫给你弄些御膳回来,何必对着这只死老虎流口水。”寒天打趣道,纯阳宫中能够如此和君无尘说话的,恐怕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君无尘并没有在意寒天的话,若是风问水在场定然早已呵斥寒天无理了,君无尘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的囚龙剑势练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寒天坦然道:“弟子觉得此招太过鸡肋,若是以紫霞功为引,颠倒阴阳,吞吐日月,以自身为阵眼,长剑划分阴阳。以剑意发挥出冰剑囚龙之力,可令百人寸步难行,师傅我这样理解可对?”

“你且接着往下说。”君无尘淡淡微笑,很是满意寒天对剑意的领悟。

“此招虽然剑意无敌,可以一己之力,困百十之众,但若是敌人一旦散开,此剑势用出只会白白消耗体力,倒不若以太虚剑意为主,辅以太极混元诀,以飞剑满天之势,虚虚实实,杀敌于无形,岂不更好!”每当谈论起武功心得,剑意要领之时,寒天脸上再也看不见任何表情,不知不觉间将身子端坐起来,认真的等着君无尘指点一二。

“徒儿所言也不无道理,你终究是和道天待得太久了,我纯阳至高内功心法紫霞功,在你二人眼里真是一文不值。也罢,此次下山你切记不可急着回那里,先到扬州造访,具体去哪里你还是去问昴天吧。”君无尘关切的说道。

“师傅,陆师叔到了。”门外一弟子说道,但还未来得及等到君无尘让他进来,陆天赐便已经冲了进来,胖胖的身子将道袍鼓起,面色憨态可掬,平易近人。陆天赐常年沉醉于炼丹之中,不管白天还黑夜,对教中之事也不闻不问,在大多数纯阳弟子眼中,陆天赐是一个孤僻冷傲之人。甚至很多时候在提及纯阳七子时,很多人都不会记得,还有陆天赐这个人。

陆天赐一脸兴奋之色冲进了大厅,看也不看君无尘,只是草草的拱了拱手,直扑地上的虎尸而去,搓着双手,自语道:“就是这只老虎了吧。”常年在丹房做事的弟子都知道,每当陆天赐见到了珍贵的药材便会露出此等神色,只是不知这区区一具虎尸为何会引得陆天赐如此兴奋。

陆天赐谨慎的将随身携带的木盒打开,里面罗列着被黄锦包好的银针,但不同于寻常大夫所用的银针,陆天赐木盒中的银针倒更像是一根根小木棍,也不知究竟作何用途,只见陆天赐小心翼翼的捻起一根银针,慢慢的刺入猛虎肋下,片刻后拔出,银针赫然变成了红色,但并非是虎血,陆天赐以白布轻轻擦拭,银针上的红色并未被抹掉,陆天赐捏着银针的手变得颤抖起来,将银针放于鼻下仔细的嗅起来。

忽而大笑起来,全然不顾是在君无尘的养心殿中,见陆天赐如此,寒天不禁更加好奇。君无尘见陆天赐狂笑不止,许久后才淡淡的问道:“师弟,有何发现?”

“天佑我纯阳!”陆天赐勉强止住狂笑,激动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