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我家少爷是权臣 > 第九章 东方祜

第九章 东方祜

? 初始只做乍见之欢,日后惊于久处不厌?

游园花谢花飞,塞北雪落雪融。

义渠庄园如今人数已满,虽然从外面看,它不过是平淡无奇的建筑群,而一打开暗灰的木门,就能看到博古通今的落拓文人,术业专攻的能人异士穿梭其中。

此处唯才是举,不问出处。园里招募一些生活困顿的人做些杂役,一切费用都由容国府承担。里面的人只需要接触敬仰的鸿儒,只需要启悟深思难解的困境,然后——忠于容国府。

虽然容修刚满十四岁,但身高比同龄人修长一些,反倒像一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郎,不仅出落得愈发白净水灵,看着越发文雅得体,而且出口成章,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过更让天下书生称赞的是他的君子之风。

这说起来还是司马烨的“功劳”——修建义渠庄园,广纳天下贤士,不过还好,各方势力都没有打压容修如此明目张胆的“谋逆”行为。

就在容修五岁那年,义渠庄园建好,他发文征召,一偈语而动天下士,吸引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

如今他“淮左玉郎”的美名流传甚广,连蛮夷之地都有很多人引颈而望。

如今容国公五十大寿迫近,容国府上下皆忙碌不堪。虽然容国公不喜热闹,吩咐一切从简,但下人们没有半点马虎,怎么也不能丢了容国府的颜面。

所以说,世人都容易看到容国府又是一片繁华景象,至于其中冷暖罕有人关切。

就像容颜,世人皆知她贵为容国府嫡长女,谁又知这几年的花样年华她静卧青灯古佛旁?

十七岁那年夏天,容颜受不了内心莫名的煎熬,又加上司马烨的拒绝以及翰温的纠缠,毅然选择城南的静安寺出家,但是被容王妃拦下,容王妃托挚友悾丼师太劝慰容颜,未果,不得不妥协。同年的秋天,游园里落叶堆积满地,容颜在挨着邻居阁楼的僻静处带发修行,悾丼师太与容十二陪同。

翰温自此在皇宫一心一意的当侍卫,不再踏入容国府半步,哪怕在一次值班时,容国公与他进行了谈话,他也目不斜视,端着一副尽职尽责的好侍卫模样,从此翰温与容国府无半点联系。 司马烨却与此人相反,暗地里和容修的接触更频繁了。

如今,容颜已经十九岁。

在容国公大寿前几天的一个夜里,月朗星稀,容颜望着无尽的夜空,仍然困惑着几天前悾丼师太所言。

“嗦嗦——”有人缓缓的踏过枯叶。

“谁?”容颜冷声质问。容十二默默的隐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远处的阁楼上,也有人紧张的看着突然闯来的陌生人。

“一个千里之外的异乡人。”来人声音悠扬清越,听者如同置身于清幽静谧的深林之中,立马感到心旷神怡,舒爽无比。

“慕名而来,打扰了。”

来人从暗处走出,月光披撒在他身上闪着静谧的光。

然而当容颜看到他时,她却有些惋惜如此美妙的声音。并不是她肤浅的以貌取人,而是来人实在邋遢,连月光的诗情画意都不能弥补半分。且不说布满污迹的粗布麻衣,单单一头枯发肆无忌惮的延伸都会让旁人自觉远离。

“老爷爷,是小女子唐突了。”容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道歉。

虽然容颜疑惑他的声音,但是从他满头灰发邋邋遢遢可见,来人是个老爷爷无疑了。

来人明显的愣了愣,然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按中原人的方式回礼:“在下东方怙,来自塞北荒蛮之地。见姑娘神情哀怨,冒昧前来,希望能为姑娘排忧解难。”

容颜有些愕然,但也知道游园里不会有登徒浪子,既然他声称是慕名而来,容颜便估摸着他是阿修招揽的人,也不怠慢,便邀请他进屋。

这里本来是容颜用来打坐的,可以当作简单待客的地方,不是闺房,没多少男女大防的避讳。

东方怙相比于中原人更豪放一些,眼中没有那么多男女有别的迂腐计较,虽然感觉到身后凌厉的目光,但心怀坦荡的进屋了。

夜悠长,有人卷积一地凉意,独自在高楼上倚窗而坐。

次日清晨,红日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容颜缓缓的从团扑上起身,放倒面前这座自己跪了两年的佛像,颤抖的说:“原来,不过是小女子一厢情愿。”

东方怙一夜都这样随意的席地而坐,只不过中途换了几次更舒服姿势。

容颜看了看他不雅的坐姿,哑然一笑,坐得看似不恭敬的人,心中的“境”却比正襟危坐的自己的“境”平静的多,对自己“境”的信仰也比自己坚定得多。

“东方先生,受教了。”

东方怙伸了个懒腰,毫无留恋的起身离开,无所谓的道:“没事没事,境由心生。我就像这样忽悠了不少人,你不过是其中之一。”其中不乏割据一方的藩王地霸。

容颜目送东方怙离开,看着他迎着灿烂的朝阳。

这一天,阳光普照大地,像吴镇小溪旁金黄的垂柳,也像十几年前的那个稚嫩声音——你别哭了。

终究是自己错把依赖当成爱,不过心境还是有些不平静,果真要如悾丼师傅所言要入世才能找到答案吗?

在容颜不知道的转角,东方怙给了候在隐蔽处的悾丼师太一个搞定的眼神。

悾丼师太微微施礼,按照约定,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他拉住了容颜回头。

深藏身与名是因为感觉时机未到吗?无夜城东方怙,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想再乱一次中原吗?

悾丼师太自嘲一笑,不可能的,因为中原出了个容国府容修。

几天后,容国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还都忙碌的张罗着,生怕有什么意外,不过意外还是出现了,比如说,大公子牵回来了一个好几年都不见踪影的姑娘。

“颜姐儿今年还不回来吗?”容王妃放下礼单,有些疲倦的道。

“回主子,老身已经派人请了三次,都被拒之门外。”掌事嬷嬷脸上堆着满满的笑,眼里却是深深的怨恨。

“哎,都是我做的孽。”容王妃一向对府里的事撒手不管,放权给掌事嬷嬷,自然也不会怀疑这个从小就服侍自己的老人。

容王妃如今的心情只能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来形容。她原本想让颜姐儿自由恋爱,这样可以避免自己的悲剧,没想到颜姐儿如此偏执,居然要抛弃一切,躲到红尘外面去,结果弄出来这么个尴尬境地,她除了帮容颜一直瞒着,又能怎样?她虽然不问世事,但是外面的传言着实不好听。

突然,门外一声嘶鸣,只见容修牵一人揭帘而入。

“母妃,阿姊回来了。”

“颜儿,”容王妃难抑欣喜,两年了,这苦命的孩子终于回心转意了。阿修去请的吗?下人还真不好办事。

“嗯,阿姊回来了。我先带阿姊回她的百茯阁了。”容修怕她们两人又争执起来,就先退下了。

“好好好,颜儿的房间母妃一直有让人打扫。”容王妃见她回来就好,并不怪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

然而虽然这两年容王妃有派人打扫,但是下人大都敷衍了事,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容颜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

容修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告诉容王妃,他看在眼里的,容王妃身处高位未必知晓,更何况他想借此容颜的手把母妃的掌事嬷嬷除了,那个老东西经常曲解母妃命令,苛刻下人,更不能容忍的是她太不把阿姊放在眼里,今天如果不是自己,恐怕阿姊不会回来。

就在容修想着怎么撺掇有点怯懦的阿姊时,他们来到了不复往昔的百茯阁。

“阿姊,”你快告诉母妃那个嬷嬷阳奉阴违!

“小施主,不必多言,悾梵从此回来,只不过是寻找师傅所言的“境”,找到方回。”被赐号“悾梵”的容颜暂时还改不了养成了几年的毛病。

“噗,”容修见她双手合十的样子一个没忍住笑了,“阿姊,佛在心中,何必拘泥形式。”

容颜鞠了一躬,转身回到屋内,并没有嫌弃落满的灰尘。

容修无奈的耸耸肩,看来要加把火,这母妃的掌事嬷嬷不好解雇哎。

容修临走前回头看了看昏暗处打坐的阿姊,叹道,人生苦短,何必糟蹋自己,境由心生,你不知心归依何处,境又怎么会找到。

“公子,公子,可找到你了。”

“嗯?”来人是义渠庄园的书童元安。

“公子,庄园人满,有一个老者从塞北而来,小的就先把他安置在了游园,好生招待,不知公子作何打算。”

“额,我先去见见他,你们可有怠慢?”一位老者不愿千里,可见其心诚挚。

“元安醒得。”

半个时辰后,容修赶到游园,见有人在门口争执。

“鄙人慕名而来,没想到竟被打发到这个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真当鄙人求取荣华富贵而来,特地辱没鄙人的吗?”

“老先生严重了,都怪小的嘴笨,义渠庄园人满,所以先将老先生安置在游园,公子有吩咐,小的岂敢怠慢。”

“是你们公子吩咐的?鄙人既然多余,离开便是,你莫要拦我!”

“哎,老先生,小的又说错了,不是公子,是,”

就在小厮急的冒泡时,容修翻身下马,急忙插入道:“容修多有怠慢,望先生见谅,造成误会,是容修的不是。”

东方祜见来人自称容国府容修,知道自己的目标上钩了,自然不急着走,故作傲慢的问道:“你就是写出《告天下贤士文》中那句偈语的人?”

“正是小子。”容修晓得他说的什么。

东方祜则努力从蓬草般的发丝中打量容修,这个十几岁的少年?

容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东方祜表演完毕,随容修进去。

他来就是找容修的,结果几天不见人影,自知容修不会见每一个慕名而来之人,怕此后也不可能见到,就佯装离开,动静闹得大一些,如果容修真的礼贤下士,便会来,如果没有来,他也没必要等下去,只不过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更遗憾自己浪费时间在这么一个附庸风雅的人身上。

游园旁的高楼上,有人目睹这一切。

“公子,药凉了。” 安元无奈提醒,公子从上午一直发呆,如今太阳都快归西了,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几年了,都看不厌吗?

“你再温一温。” 左锦从窗外收回目光,又落在悬挂了十几年的画上,不笑的她还没有回来,而那个肆意欢笑的她几年了也没有回来。

他希望容颜回游园时会笑着回来,不过他心里知道,笑着的容颜一旦走出游园就不会回来了,所以说,他很矛盾。他希望容颜开心,不过开心的容颜不会再留在这个不开心的地方,同样被囚在这里的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边东方祜还在问容修兵法阵术,从如何排兵布阵到怎样纵横捭阖,从下午到夜深。

容修心里有了个大概,东方祜应该是像自己崇拜的张良一样的谋士,晋国未来会和其他少数民族会有很多硬仗要打,如此能够运筹帷幄之间而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多多益善。

所以容修尽力用自己知道的知识吸引东方怙,借以挽留他。

不过见天色已晚,容国府还有很多事物需要他插手,容修只好告辞,约定明日再谈。

东方祜则恭敬的起身相送。

如果说他前期有些傲慢,如今则是佩服和惭愧,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与自己谈笑风生,不简单,更何况自己的见解有的不比容修。

东方祜目视容修纵马离去,喃喃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小小年纪写出如此偈语,是福还是祸呢?”

一年前,有人不远千里以珍器重宝良田美人请自己出山,却被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问我为何,我搪塞说时候未到。

他说,国士居处四面竹树环和情操高雅,我敷衍说,北蛮夷之鄙人难为所用。

他说,良夜月圆定是圆孤求贤之心,我笑而不语。

直到有一天,他又一次找上我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愿与君结交。

我觉得有趣,就问他为何,毕竟这不像他说的话。

他说,是自己原先唐突了,执象而求,咫尺千里。我感到惊诧,不言。

他接着说,花枝春满,天心月圆,国士可愿追随孤,成就千秋霸业。我反而感到可笑,内心明了,问他这些四字句谁写的。

没想到他大方的承认是抄袭别人的《告天下贤士文》中的一句,我再问他名字。

他说,容国府嫡长子容修。

一年前所见所闻历历在目,而如今月光皎皎,东方祜看着早已不见容修身影的街道,想,是你写的吗?

良久,东方祜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叹,今晚月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