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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竹林贤士(一)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夕日欲颓,宿鸟归巢,江水却愈加不平静起来。

“顾北岩?”

江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想站起来,无意间踢到了几个空酒坛子,又跌坐回凳子上。

酒坛子轱辘轱辘地滚了满屋,还有一个径直滚到了顾北岩脚边。

顾北岩的脸彻底的黑了,他印象中的白奕化名江,是京城中高雅的隐士,还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怎么是眼前这个带坏阿修的死酒鬼。

“白奕……”

“唉,哥哥在,你这几年都哪里去了,要不是飞鸟传书,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江终于成功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顾北岩面前,想拍拍老友的肩膀,可是顾北岩一脸嫌弃的闪开了。

江扑了个空,身形不稳,差一点就跌倒了。

顾北岩瞥了江一眼,扶好差点被江撞倒的容修,问道:“白奕你以前不是不喝酒的吗?”

“啊?”江收了顾北岩的白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含糊的答道:“这不是看见容国府容公子容修,一见如故,兴奋不已嘛。”

他白奕,顾北岩,顾南烟,江程,原本分别是白家嫡孙,顾家公子,程家独子。白奕和程疾风是从小玩到大的,而和顾北岩原本没有多少交集,但因为家族同样被抄,他们俩都死里逃生,再相遇时开始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白奕当时没有顾北岩运气好。顾北岩被容将军也就是现在的容国公救下,安排在将军府,衣食无忧,而自己在京城漂泊流浪了好几年才在江边安定下来,接替江程照顾江氏。

抄家的那一天,一群官兵追捕程疾风,搜查到了无定河,而白奕正陪同程疾风游玩,那是白奕第一次因为贪玩而夜不归宿,白奕还想着自己回去父亲一定会好好教训自己,可是白奕不知道白家已经被抄家了。

一群人把程疾风围了起来,想逮捕他,程疾风见势不妙就跳入水中想逃离。

一旁的白奕被这场景整懵了,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程家独子如此无礼,但是温文尔雅的白奕从来没有斥责过别人,见好友离开了就劝那些不依不饶的官兵说:“程疾风是个旱鸭子,铁定死了,你们就别追了。”

白奕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没有想到那些官兵问过自己的身份后,反把矛头指向自己,混乱之中,白奕失足落水,却无人救他。

这一切都被游荡的奕看在眼里。奕暗骂这个白衣少年迂腐可笑,远不如那个劲装少年郎机灵。可是说到底于心不忍,奕看这个白衣人年纪轻轻的也可怜,就靠近他,想拉他上来,救起他,没想到一个眩晕,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奕成了白奕,而真正的白奕已经投胎去了。奕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人生不易,远没有鬼生简单。

鬼不需要吃喝拉撒,而人活着就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养活,他前世堂堂皇室五阿哥,从来没有经历过饥寒交迫的时刻,今朝却成了一个落魄公子哥,被抛弃在一个陌生的世

界,称得上认识的也就只有那个有着一面之缘,还叫不上名字的程疾风罢了。

所以他奕怕招惹是非,便隐了白奕的姓名,从此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躲躲藏藏的苦日子,一直流浪了十三年才再遇见程疾风,被他接入江畔的茅草屋里。

十三年风风雨雨,真真正正的物是人非,而他实际上已不是白奕,况且音容笑貌也已经改变不少,可是程疾风居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让他化名江,若有人问起,江程就声称白奕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

相处几个月下来,程疾风丝毫没有怀疑他,还把江氏托付给自己,然后放心地收拾东西跟随卫彦从军,要建功立业,为冤死的程家平反。

而他江和顾北岩的相识完全是因为程疾风的介绍。那时候,江才知道程疾风经常和顾北岩秘密相会在城西的竹林。他不参与他们的谋划,后来他们也有意的避开他,不过自此他和顾北岩的来往没有断过,连顾北岩离开京城,不辞而别后,他们都一直飞鸟传书,顾北岩问一些京城事宜,他便选一些奇闻轶事回答顾北岩。

扶着容修的顾北岩听了江的回答后刮了江一眼,不想理他。

顾北岩怕容修这么睡着对身体不好,又怕把容修惊醒,便轻手轻脚的把容修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拎开叠好的薄被,想给容修盖上。

可是顾北岩动作再轻柔,容修还是有些清醒,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惊得顾北岩立马不敢动弹。容修朦胧的睡眼半睁,看见顾北岩后弯弯眯起,呓语了一声“小叔伯”后,向顾北岩怀里缩了缩,然后又沉沉睡去。

“……”江无语的看着顾北岩像照顾孩子一样对待容修。顾北岩这家伙自视甚高,在容国府“寄人篱下”,待了十几年也不减半分,怎么见了容修就变得像个奶妈子一样了。

而当江看见了顾北岩注视容修的神情时,心里不由得猛地一惊。

江立马酒醒了,问顾北岩道:“顾北岩,杜……,对了,容修刚才跟我喝酒时说自己已经有家室了,那个家室不会就是你吧!”差一点就说漏嘴了,杜兄弟见谅……

刚沉浸在幻想中的顾北岩立马被冷水浇回现实,有些失落的答道:“不是。”

“咦?不是?”江怀疑的看着顾北岩,你明明对容公子有意思,估计一直给我飞鸟传书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听到容公子的消息。

呵,兄弟。

“阿修他有红颜知己。”顾北岩酸溜溜的回答。

那一天晚上,容修舍命相护的姑娘就是了,其实他虽然羡慕那个姑娘却不会因此怨恨对方。

他知道的,无论过多久,无论他的阿修何时成家立业,都会有这么一天。

那一天,他的阿修会爱上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八抬大轿迎娶那个心爱的姑娘进容国府的大门。阿修还会和她白头到老,阿修还会有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亲切的喊阿修父亲,将来还再会有一群孩子,喊阿修祖父……

这些,他顾北岩都知道,都明白。他也高兴看见阿修一点点长大,然后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真的,他高

兴,他曾经也幻想着有一天阿修会牵着她的手向自己敬酒,让她叫自己小叔伯,而现在只不过这一个愿望实现不了了罢了。

顾北岩看着容修,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容修的秀发,像容修儿时那样陪他入睡,阿修一定又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吧,阿修梦里会像他一样梦见喜欢的人吧。

俯视容修恬静美好的睡颜,顾北岩幻灭的想,虽然一切不复存在了,最起码,他得不到的,那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刘稷业也得不到,阿修喜欢的是一个女子。

江:“……”自己好多余。

日薄西山,顾北岩看不够,江的腿已经站木了。

江刚想赶人离开,就见两只鸟同时飞入茅草屋,一只蜂鸟轻盈的落在顾北岩肩上,另一只被主人养的肥肥的,好不容易掉到江伸出来的手上。它打了个圆实的滚后,抖动头顶血色的翎羽,骄傲的抬起了头,脚上的信筒摇摇欲坠。

要不是怕打扰容修睡觉,江一定厉声质问这只肥鸟,它不是鸟中贵族么?怎么连个信都送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只鸟是檀郎的宝贝儿,能在外面“风餐露宿”,出来捎个信就不错了。

江刚要去解信筒,那只肥鸟立马灵敏的躲开了江的魔爪,一双眼睛高难度的斜看江,不屑的冲江抖了抖翅膀,一不小心把信筒抖掉了。

从江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肥鸟的肥硕的翅膀下,丰满羽毛中,隐蔽的掖着一个小纸条。

江:“……”

次奥,被一只鸟鄙视了……

当然,江没有把顾北岩当外人,当面打开了,虽然顾北岩没有一双眼睛都安在容修身上,不会看他……

小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三日后,城西竹林清溪相会。”

江一挑眉,不明所以。这是檀郎亲笔,可是檀郎请自己去城西竹林干什么?现在是暮春之初,莫非是为了修禊之事?

不去。

江来到书架旁,毛笔在嘴里浸了一下,在小纸条的背面提笔写下这两个字,然后想塞到肥鸟的腋下,没想到死肥鸟横了江一眼,一口把小纸条吞下,头也不回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而另一边,顾北岩用手指点了点蜂鸟的头,蜂鸟乖巧的离开了。

“我得走了。”

顾北岩起身,走到了江面前。

江把笔放下,咋吧咋吧嘴巴,承诺道:“您放心,你的小侄子在我这里没问题。”

顾北岩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江目送顾北岩离开,坐到顾北岩刚才坐的地方,低头看着沉睡的容修,喃喃道:“杜兄弟,如果会有历史记载,你一定会名垂青史啊。”

睡梦中的容修皱了皱眉头。

他梦见,满天飞扬的大雪,而远处火光冲天,一个天使面容的人站在皇宫摘星台上俯瞰帝都,昭示着一个王朝的覆灭。

巨大的裘衣裹住他高大的身躯,他回头俯视瑟缩的自己,冷冷的说:“容修,这个赌,孤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