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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拍砖

定县县城以北,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正在用一根长长的尼龙绳将一捆细竹子一点一点的捆紧。旁边,还有几根前面用小刀子削的尖利的竹子随意的放着。他一边捆着,一边呲着牙嘿嘿笑着。

“放羊,好啊,你这个老皮放羊?”

他有些兴奋,吹了几声口哨之后,终于将竹子捆好。他心满意足,这才又用一根尼龙绳将竹子两头绷紧绑好,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弓。

他伸手拽了拽,一松手,尼龙绳子嗡嗡直响。他从脚下捡起前面准备好的竹箭,哼着歌曲向一边的山坡走去。

一边的山坡上,十几头羊正在欢快的叫着,一边吃着青草,一边拉着屎蛋蛋。一个老头戴着一顶草帽,靠在一棵树背后抽烟。

“嗖!”的一声。咩咩的羊叫声突然多了一声悲鸣。老头子一跳,便从树背后跃了出来。定睛一看,老头子几乎气炸了肺。只见不远处,半跪着一个大小伙子,像个电影中的战士一般张弓搭箭,又是“嗖”的一声,一根竹箭从一只羊的腹部穿过。

“哈哈,老皮,你再给我爸告状啊,告啊!”那人一边狂笑,一边站起身,扎了一个弓步,又拉开了弓箭!

“碎怂,我要杀了你!”老头子挥舞着手中的旱烟袋冲上前。随即,他站住了脚。就像脚底下长了一根钉子。

那人张着弓,搭着箭。竹子做的竹箭,并不锋利。可是,配着那个人疯狂的目光,对准了老头。

“来呀,你敢上前一步,老子把你当羊射了!”他张着一嘴白牙,恶狠狠的说着。老头不敢动弹。“嗖!”的一声,这人身子一侧,又一头羊惨叫着肚子上插了一根竹箭。“老子还有一根,有本事就追过来。”这人嘿嘿的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下了山坡。

“我zei尼玛,靳大哈!”老头子暴跳如雷的骂着。靳大哈早已经下了山坡,听到他的骂声,哼了一声。“老皮,我不是靳家的亲生儿子,爱贼谁贼去!”说着,笑着,将手里的弓箭顺手一扔,走了。

晚上,靳球整黑着脸从大队书记家里走了出来。他简直是老脸丢尽了,自己怎么当时就贪图了不用生儿子的便宜。捡回了一个二流子啊!他叹着气,看了一眼头上的月亮,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无可奈何的回了家。

“大哈回来没?”只见自己的二女儿婷婷坐在院子里收拾新买的自行车,他没好气的问道。

“咋了嘛,爸!”屋子里靳大哈应了一声,大咧咧的走了出来,横眉竖眼的往靳球整眼前一站,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老爸。

“你个碎怂,谁让你去射你牛伯家的羊去了!”靳球整伸手就是一个耳刮子。然而,没有听到期望中的“啪”的一声。靳球整脸色一变,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已经与自己一般高低。靳大哈抓住了靳球整的手臂。

“我再是碎怂,你就是老怂!”靳大哈一把甩掉了靳球整的手臂。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父子俩个大眼瞪小眼。一边的婷婷愣住了,看着这父子两人置气,禁不住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敢造反?”靳球整脸色铁青。又是一巴掌挥过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在靳大哈的脸上。靳球整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没有躲。他才一愣神,就见眼前黑影一闪,脑门上“啪”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老头子当时就摔倒在地。

“大哥,你拿砖打咱爸!”婷婷看到这一幕,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你爸,不是我爸!”靳大哈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在地上吐了一口痰,“你妈的,的是现在还把我当十来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啊。”靳大哈上前,又在靳球整的身上踢了两脚,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妹子,过来!”

靳婷婷吓坏了,扶着自行车不敢动弹。

“过来,还怕你哥把你吃了!”靳大哈的圆眼一瞪,脸上多了一脸的黑气,似乎还有模模糊糊的一个手印。靳婷婷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叭”的一声,靳大哈在靳婷婷的脸上亲了一口,顺便伸手在她胸口揣了两下。

“哥、哥?”靳婷婷吓愣住了,也不知道是惊叫还是怪叫。

“叫什么叫,小的跟个桃一样。他码的,等老怂起来,告诉他,老子不伺候了,我他码回自己的家!”说完,靳大哈直接伸手,从她的衣服口袋里乱掏,掏出了五六块钱。他弯下腰,又从靳球整的身上取出一个钱包,这才出了院子,一摔门,走了。

“爸,爸!”靳婷婷拉着昏迷不醒的靳球整,开始哭喊起来。“救人啊,救人啊,我爸流血了,呜呜呜!”

靳大哈并不害怕,反而心中有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从第一次挨老头子的打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当那块砖在靳球整的脑门上断成两截飞走,靳球整的热血溅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因为过度兴奋,他全身都抽搐了一下,像偷窥村子里寡妇洗澡的那一刹那。多年的心愿一旦达到,他觉得神清气爽。

摸着黑,踏着月光,靳大哈缓缓而行。心头的石头没了,他不害怕任何人!他哼着不着调的酒干倘卖无,甚至还回头轻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村。大村在月光下笼罩在一团阴影中。靳大哈更加高兴,好像他给了大村这团阴影。他哈哈笑着,歌声更加狂野。现在,这个村子没人敢欺负自己了?

他决定上山。他今天太高兴了,大村的后面是药角山,药角山上面有座药王庙。药王庙的香火很鼎盛。这跟靳大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靳大哈知道,庙里只有一个老庙祝,庙里面的油水很足。他想吃肉了。

靳大哈知道庙里面有肉,所以,他带着打了养活自己并且在他人生的不同时期一直用拳头教育自己的养父一砖头。老头子教育的好啊!他感叹着,忽然间脑海中冒起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粗壮强悍,模模糊糊,很远,很熟悉。

这种感觉又来了。

靳大哈知道自己不是靳球整的亲生儿子。因为村子里人们的传说,也因为他会经常莫名其妙的从脑海蹦出一些其他的画面。青色的砖头垒砌的墙壁,在一堆木头边怪叫着的鹅,挂在黑色的柱子上的篮子,还有光溜溜没有一点颜色的门板。床是竹子的,不是这边的炕?那是他的另一个家,脑海中的一个家。

家里有模糊的两个身影,一个瘦弱不堪,一个强悍无比。可是,靳大哈看不到那两人的面孔。

他脸上的兴奋渐渐散去。代之的是一团阴鹫,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月夜里,他就像一只潜行的狼,无声无息,又像是一只发现猎物的猫头鹰,站在干枯的树枝上,就这般看着自己的猎物,盘算着出击的时间。

今天夜里没有风,空中的云却在微微而动,一会儿遮住月光,一会儿又让月亮探出头,洒下一片白茫茫。树影稀疏。

靳大哈一步一步的行走。转眼,药王庙已经在望。隐约可见庙里面有一点灯火。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钟。靳大哈想到了时间问题,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走的急了,怎么忘了把靳球整手腕上的电子表给摘了。

药王庙的墙壁对身高1米82的靳大哈就是摆设。更何况,他知道庙后面有一个大洞。想了想,他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纵墙而入。而是绕到了庙后面,穿过大洞走了进去。

穿过脏兮兮的后院,他的鞋子踩到了一根枯枝,嘎吱一声。这个神棍,院子中的枯枝怕是去年冬天剩下的吧。天黑了!

其实天并没有黑,因为庙后面的院子里,有一株巨大的槐树。

靳大哈绕过槐树,手脚轻盈的走进去,转了半圈,绕过土地庙,到了那一团灯火的下面。有灯光透过白纸蒙住的窗棱透出来。靳大哈呸了一声,把食指塞进嘴里,准备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沾着唾沫,在白纸上戳一个洞。

“咳咳,爱民来了!”

靳球整捡了个儿子大家都清楚,自然,在水深火热的时代,他不可能给老天送给自己的这个儿子起名大哈,靳大哈的官名叫做靳爱民。但是,村子里的人,都叫他大哈。哈!在陕西有两种意思,一是坏人,另外一个则是傻乎乎的意思。

只有庙里的庙祝叫靳大哈的官名。其实,他们认识很久了。从靳球整第一次用竹条子狠狠的抽打靳大哈瘦弱的脊背、屁股的时候。好像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的夜色。

靳大哈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他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又在月光下看了一下。月光下的手腕粗壮,活动灵活。并没有青色的绳子的泪痕,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他笑了,看到了手背上点点阴暗,想到了那漂亮震撼的一砖。

“不要祸害我的窗子,门开着呢?”里面的声音很慈祥,很温柔。

靳大哈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的白牙。他走到门口,推开门进去,就像回家一样。屋子里,15瓦的灯泡地下,黑色的已经有许多裂皮的圈椅上,蜷缩着一个老头。黑色的方桌上,摆着半瓶酒,一个酒壶,一个酒盅,三盘子菜。

靳大哈抽了抽自己的鼻子,问了一句:“老鼠肉?”

老头子抬起头,嘴上油光光的,仿佛两片鼓起的火腿肠的嘴唇翻了翻,暧昧的说道:“补肾的,壮阳的,嘿嘿!”

在昏暗的灯光下,老头的脸上全是皱纹,一条皱纹摞着一条。很怪,老头灰白色的眉毛竟然长出了弯曲,像是两条勾着尾巴的僵蚕,挂在他瘦弱的脸上,挂在一堆皱纹之中。他的鼻梁稍微有些塌陷,所以,在灯光的照耀下,更能清晰的看到满脸灰黄的斑纹,一片一片,像是生锈的铜斑。

他也老了?靳大哈的脑海就突如其来的冒起了这个想法。

“爱民,陪我喝酒?”老庙祝笑眯眯的说着,蜷缩的身子都没有动弹。

靳大哈笑了,“好啊!”他伸出手,拿起了半瓶酒,“砰!”的一声,酒瓶子沉闷的砸在老庙祝灰白相间的头发当中,酒瓶破了,庙祝的头也破了。酒水撒了。庙祝的鲜血喷了出来。嗖嗖的,在灯光下射出四五寸高。

庙祝啊啊的呻吟着,身子一抖,圈椅倒了。他撑着麻杆似得的胳膊,“啪”的一声,破烂的酒瓶砸在他的脸上。于是,铜斑变得殷红,庙祝脸上的僵蚕被刺破,流出鲜红的鲜血。“爱民!?”庙祝的声音在颤抖,在哀求。

“砰砰砰!”靳大哈的手中只剩下一寸多长的瓶子头。他伸手一把将庙祝从圈椅上提溜下来。又从旁边的炕上拿了油乎乎的枕巾,在上面胡乱的抹了几把。这才心安理得的坐在上面,端了酒壶,喝了一口。

“妈的,真他码的辣!”他斯斯的出气吸气,露出满嘴白牙。就像黑暗中嚣张的野兽,露出自己狩猎的本钱。“滋。”他呲着牙把酒水标出来,“寡的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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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