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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待来到交易处,张大炮果然正在此间,人没见着,先听到了他贱不兮兮的笑声。

奚羽循声望去,就看到他迎上一个面容青涩的少年,一张皱巴巴的脸庞笑得如同秋后老菊,拉住少年的手,热切地说着什么。不用多想,必定是逮到个初来乍到的新客,准备行那坑蒙拐骗的勾当。

一见了面,奚羽登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蹬蹬蹬大步流星迈过去,走到那张大炮的摊前,不冷不热的开口。

“耗儿爷,安好啊!”

“哪位?”

听到身后传来不阴不阳的调子,张大炮头也不回,懒懒问候了一句,仍然自行其事,背对着奚羽继续夸夸其谈,向少年推销摊架上的货物。

不过这一打岔,张大炮一下子分了神,那个少年立刻趁机使上力气挣脱,撇开他的手后迅速跑远了。

“谁呀?!这么不长眼,不知道拦人财路等同于杀人父母吗?”张大炮眼见来人坏了他的好事,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没好气嘟嘟囔囔道。

“死耗子,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背后那个声音又冷冽了一分。

闻言张大炮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这些年来他坑过的人数量双手双脚也算不过来,加起来差不多都能拉好几马车了,他哪知道是其中哪一位苦主找上门来了。

他目光闪烁,脸色飞快变幻,但他毕竟是个老油子,不然也不可能光凭一张嘴就能左右逢源,在此地厮混多年相安无事,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挂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心里打定主意,先见机行事,蒙混过去再说。

两人一打照面,张大炮便当下辨认出了眼前之人,瞬息间心思闪动,得知收人百草液的事情恐怕败露了,嘴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哟,我说怎么这把嗓子中气十足,一听便乃龙凤之音,原来是二爷。二爷今个儿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我张大炮赴汤蹈火,上天入地,折了这身骨头也要帮你弄来。”

奚羽对于其恬不知耻的姿态心中冷笑,脸皮可谓是深不可测,自己就跟他周旋一二也无不可,于是皮笑肉不笑,微讽道:“我还以为耗儿爷贵人多忘事,早把鄙人的事迹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话下之意不言而喻,某人现在想起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张大炮笑容一滞,忙道:“二爷哪儿的话,小人怎么能不认得财神爷的声音呢,说笑了,说笑了,呵呵。”

“只怕是财神爷不见的,冤大头才是真的吧!”奚羽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下去,对方事到如今还把他当傻子看,猛地上前一步揪住张大炮的衣领,怒道:“废话少说,你个奸商,快把我的百草液还给我!”

“这个……这个,奸商是从何讲起,二爷有话好好说,大庭广众之下动粗总是不妥。”此刻边上已有好几位摊主幸灾乐祸地发笑,指指点点,张大炮面色窘迫,连连求饶。

奚羽依言松开了他,手一伸,道:“拿来!”

张大炮捋平衣领,还想装傻,顾左右而言它,道:“至于二爷所说的什么百草液,在下实属不知……”

奚羽霍地一个瞪眼。

张大炮看他气势汹汹,此番上门兴师问罪,心知是绕不过去了。其实他在此地盘桓多年,不晓得坑过多少奚羽这样的生面孔,但那些新人入门尚浅,哪里有底气敢跟老人斗,多数都是以忍气咽声收场,再者日后撞见他时,愤愤然绕路走罢了。

哪里有一个像奚羽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脾气,隔夜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这小子看着眉清目秀的,没想到是个硬茬儿,这么不好易予,可一想到他身后可能有某个位高权重的主峰长老,张大炮就顿感一阵头痛。此事决计错不了,不然凭面前少年这个年纪,也没那个底子一出手就是百草原液。

“这可如何是好?”

张大炮抓耳挠腮,内心暗暗叫苦。他为人是出了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若非自己囊中之物,顶多便是瞧着眼热心痒,也不至于起什么谋财害命的歹意,可要让他把吞下去的东西才吐出来,那是妄想,宁愿还不如割自己几两肉来得痛快。

但若不给这奚二一个交代,冲他的架势,隔三岔五来大闹一通,自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注意到动静越来越大,许多怀着看戏心思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饶是其面皮再厚,也似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

张大炮自知理亏,不敢直视奚羽的双眼,凑上前,低声道:“二爷,借一步说话。”

奚羽一言不发,示意他带路,他倒要看看这人耍什么花样。

张大炮领着他来到一株大树后头,躲避开众人的耳目,这时才一咬牙,苦笑道:“其实不瞒二爷,我修为到了紧要关头,筹备冲击神泉已有数月之久,你的百草液……已经被我当日便即服用了。二爷就算剖开我的肚肠,这会儿估摸也无处可寻了……”说着面上稍红,惭愧地低下头。

“此事的确是在下不厚道,原本二爷便再生小人的气也是情有可原,但错已铸成……”

不等奚羽发恼,他又虚扇了自己两耳刮,满是自责道:“都怪小人财迷心窍,贪小便宜,二爷若是打我骂两下想解解气,我张大炮绝无半句怨言,可一来怕污了二爷的手,二来事已至此……”

奚羽任他自说自话,只是冷冷瞧着,并不为所动。

这张大炮是个满嘴能跑马的货色,一番话下来,鬼才晓得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他娘的,这小子还真不好骗……”

张大炮眼角余光瞥到奚羽平淡的神情,心底早已开骂,口中却又叫起了苦:“二爷出身高贵,兼之天赋绝伦羡煞旁人,不曾缺衣短食,自然不懂我这等出身底层之人的苦楚。二爷您头角峥嵘,天资聪颖,将来顺风顺水,假以时日定成大器,哪像我这种灵根像是在娘胎里被狗啃剩似的,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唉,天可怜见,老死也难以开辟神泉。”

“求二爷大发善心,体谅体谅,就当个屁把我放了,此事揭过不提如何……”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话间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想要博取奚羽的同情。

可他所猜想的却是大错特错,奚羽自己也属于天资平平之畴,踏遍山河屡经坎坷才寻上山门,若不是因为一封荐书改变命运,郑师伯金口玉言,开了百年未开之先河,此刻还在凡尘困顿刨食呢。

只因丁等人满为患,姓名尚且还未曾收录在编册之内,只挂着个名不符实的丙等弟子的空号罢了。

而不曾缺衣短食更是笑话之谈,眼下脚上穿的还是只破洞露尖的旧鞋,所以妄图借此打动奚羽,未免是做无用之功。

奚羽只淡淡道了句:“承你吉言。”

张大炮见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奚羽还状如铁石心肠不依不饶,内心不由又破口大骂起来。

“那这样吧,百草原液在下力有所逮,短时日内是还不上来了,就当张大炮欠你个人情,二爷意下如何?”他思虑半晌,忽然眼前一亮,故意以一种吊人胃口的语调说道:“此外,做为赔礼,我还另告知你三桩关于神木门的大秘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