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春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秦枫彻底火大了。
“行，我们不谈国家，不谈老百姓，就说现在好了。艺馨为了你的安全，把所有危险揽在她一个人身上。没错，身为男友，也出于职业，我比你更有义务去帮她！可是你呢，难道连勇气和良心都没有了吗，这个时候，你居然担心的是火并？！我真想好好地问一问，你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
“这些我都知道！”曾玉春蹭地也火了，虽然是一声断喝噎住对方，可他却更像是往自己身上发火，“我比你更清楚，我胆小，怕事，没能力，没理想，更没有什么出息！除了一张乌鸦嘴，我甚至连一个养活自己的特长都没有！是的，这都怪我自己，因为我就是这么个人！更可悲的是，明知道自己平庸失败，但我，确实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种痛苦，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他咽了咽口水，又接着激动地说：“你说得很对，我的良心不多，勇气更少，这可能就是我一事无成的原因，也是所有人鄙视我的理由。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也明白，我当不了像你这样的英雄。你们为国为民、一身正气，我做不到；你们奋战邪恶、视死如归，我也做不到！我的正义感，最多就是帮你们丢个矿泉水；我的良心，顶多就是给老奶奶让个座！是的，确实不能跟你们比。可我又能怎样呢，如果不接受这样的自己，难道你想让我自杀吗？”
秦枫怔住了。
他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却没有继续火力全开，哪怕是出言驳斥。或许，曾玉春的话，无意间问倒了他自己。
“老百姓的确不是什么好借口。但我脱离不了这个身份。我只想找份工作，有钱赚，别太累，有休息和玩耍的时间。上班的时候，能跟大家和睦相处、并肩作战；下班了，大家一起去唱个K，吃个饭，联络感情。若干年后，我希望能过点富足的生活，然后娶妻生子，安度晚年。别说我了，难道很多人不是这么想的吗？难道一般人才不怕死、不想远离危险？那你有没有想过，到底谁才是一般人，是我，还是你？！”
曾玉春讲得口干舌燥，冷不丁地补充一句：“给我瓶水。”
秦枫像看怪兽似地盯着他，忽而想笑，却忍住了。他抿抿唇角，深呼一口气，把剩下的矿泉水丢给曾玉春。
然而换个角度想想，老百姓的确离不开吃喝住行吧。这种思维跳跃又似乎情有可原。
路灯昏暗。一片冷寂中，秦枫和曾玉春都有点看不清对方此时此刻的神色变化，只能透过昏黄的轮廓揣摩对方的世界。
他蓦然自问。纵使把曾玉春划拨到一般人的范畴，那自己呢。莫非自己对曾玉春描述的那种生活，真的一点都不憧憬向往？再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这种普通人的生活如此排斥而浑然不知了？
这肯定不是错觉。他隐隐能感受到，自己从曾玉春身上看到了某些东西，暂时说不清，可似曾熟悉，只不过变得久远、模糊了而已。
白净的矿泉水入喉，曾玉春的火气也被带走绝大部分。妈呀，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头脑一清醒的他几次想张嘴，却又不好意思。印象中，上一次像今天这番的长篇大论，是在别墅里对柳艺馨说的。这真是巧合吗，还有，我为什么要跟一对情侣表露心迹啊？
他感到很莫名其妙。又或者，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某些话，某些事，已经在他心底积压尘封了太久太久。秦枫的怒火，不过是一根意外的导火线，将其触发、任其宣泄罢了。
但是反过来，秦枫的话对自己而言，莫非真的在心湖里刮不起半点波澜？
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敢于去面对、去改变自己的肤浅和胆怯，唤醒自己的另一面——那么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呢……曾玉春自问。
终于，秦枫率先开口破冰了，而且恰巧问到了曾玉春的心坎上：“你就没想过改变吗？”
以为对方会继续用大道理说服自己的曾玉春唇离瓶口，很意外他会这么问。
须臾，曾玉春的视线移向远方的天地。不光是他的眼神，就连灵魂，都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瞬间。秦枫虽然不懂其中原委，可看见曾玉春面目深邃、出神天外，自是猜得到，对方必定有一段深埋心底的牵绊。
“……我有想过。”又是半晌，曾玉春眨了眨眸，把眼底的晶莹化作喉间的微微咏叹。
但突然间他又笑了：“本来我是没什么信心的。不过奇怪了，好像是被你骂醒似的，我突然有一种——想试试的冲动。”
秦枫有点不太适应。这小子的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哼，说得轻巧。你敢赌上自己的一切、不再当什么一般人吗？”他嗤之以鼻。
“我想会的。”曾玉春眼神变得无比透澈，但他嘴角仍是那丝悠哉惬意的笑意，“好了，收起那些烂台词吧，赶紧出发，我们耽搁太久了。”
秦枫冷峻的面孔蓦地融入淡淡几分嘉许。他重新发动引擎，轰鸣声盖掉了他轻飘而至的一句话：“这才像点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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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盘山公路。
晚风拂动树影，弥散的竟不是花香，而是生命气息飘逸离世的血腥味。
山脚下，一辆黄色的的士轿车歪歪扭扭地卡在两棵大树中间，像是被一双巨型筷子夹起来似的。至少有三个轮子离开地面，还有一个明显是受到猛烈撞击而脱离车体、不知所踪。车前盖有两处明显的凹陷变形，可见车子失速碰撞时的能量有多么惊人。
它正是从科尔顿山庄驶出的那几辆轿车之一。车内有四名全副武装的别动队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海外杀手。然而他们现在昏迷的昏迷，流血的流血，有一两个已经停止了呼吸。
异常惨烈的车祸现场。
但柳艺馨可没功夫欣赏这些战果。她虽然在老鼠戏猫的追逐战中成功干掉了两辆敌人的汽车，但还有另外三辆紧紧尾随，阴魂不散。
眼下虽然未到绝境，但照此下去，绝不是什么好苗头。她所驾驶的车辆已经油耗过半了，而且被迫开上了环山公路。前方还能走多远、走多久，她心中没数。
只能拼了！
又越过一个拐弯处后，柳艺馨乘第三辆轿车刚刚转向、来不及朝自己瞄准射击，故伎重演，果断放出了车后备箱改装安置的最后一排机关。呼啸的暗器飞掠而出，在夜色下如同漆黑的游龙，成排扑向了加速追来的第三辆车。虽然里面并未装药，可相对速度差产生的动能也相当可观，受到连串冲击的车子为了避险，不得不左腾右移，却忘记后头还有自己人的两辆车。连串干扰和被干扰后，第四辆车居然失控撞向外围的护栏，朝落差达数米的山崖一头栽了下去。
第五辆车则不幸追尾，与第三辆车亲了一口后又跌跌撞撞地滑向山体一侧，好不容易刹住，斜到一边。反倒只剩下有惊无险的第三辆车，依然穷追不舍。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
柳艺馨摇摇头，嘴角哼出一声冷笑，还有——
杀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