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孔方从睡梦中醒来。
一见自己就这样趴在一张桌子上，而周围已经坐满了食客，只是单单将自己这张桌子空了出来。
“我，我这是？”
孔方脸色朦胧，头晕脑胀，还没反应过来，他抬头朝外一看，却是明晃晃的日光照进来，晒得有些刺眼。
他猛地一拍后脑勺，“哎，又喝多了！”
于是孔方连忙起身，朝柜台看去，只见那名年轻的掌柜，正一丝不苟地拨弄筹子，登记账目。
孔方一脸赧然地走了过去，对着白起拱手一礼，“掌柜的，昨天，多谢您照拂了，小生感激不尽。”
白起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孔方一眼，又自顾忙自己的了，“无妨，若你有心，可将你自己做下的事收拾了。”
说着白起指着孔方刚刚坐过的位置，而那座位之下，酒水横流，一片狼藉。
却是刚刚起身之时，孔方没有注意到。
“可，夫子曰，君子远小人，我一个读书人，岂，岂能为此小人之事。”孔方涨红了脸，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白起一愣，说道:“那你会什么？”
“我，我会……”孔方语塞，本想说自己善读夫子之著，可至今也无一功名在身，无甚好称道的。
他口中‘我’了许久，也没凑成一个整句。
还没等他说完，却是街上一阵锣鼓喧天，“岑夫子游街咯！”
“岑夫子？那咱得看看去。”听闻岑夫子之名，座中食客顿时交头接耳，纷纷结账就要出门而去。
即便是孔方也是如此，看上去他有些兴奋，朝着白起拱了拱手，也跟着众人一块去了。
一时间，店内空空荡荡的，街上倒是人声鼎沸。
“岑夫子？岑真么？”白起只是笑了笑，不为所动，又低头算计了起来。
无面三国，俱奉夫子之说为国之准绳，经过千年的官方宣传，尊儒早已经印刻在众人的骨髓里。
这位岑夫子，乃是那位圣人孔氏夫子的隔代弟子，也算得了其半个真传，此人于去年殿试，得了一第一甲第一名，被云出王钦点了新科状元。
按云出之国的传统，每岁秋圍之前，朝廷会命上届状元游街宣讲，是为劝学。
加之，岑夫子乃是当世大儒，受世人敬仰，由他来劝学，自然万人空巷。
岑真每行一坊，便会停下，宣讲夫子之说，阐述其经义，为众人解惑。
待到晌午之时，岑夫子的车驾终于在白氏酒楼那条街停下。
众人虽然干等了一上午，却没有一人不耐，全都在翘首以盼。
总算是来了。
只见岑真，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上来便说其师的说辞。
先详细地阐述了一遍君臣之道，再言“恪守本心”，“格物致知”，最后回到主题，鼓励诸生循循向学，参加殿试，为国王陛下效力等等。
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岑真说至精彩之时，路边众人时不时还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经义大约说了半个时辰，之后岑真颇有耐心地解答了一些儒生的问题，并与以鼓励。
区区几句鼓励的客套话，就让那几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不久之后，岑夫子的车驾离了此街，去了下一个口子，这时看众们才不舍地散去。
虽然隔着很远，但以白起的修为，岑真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落到了他的耳中。
不得不说，这套说辞，极具蛊惑性，也很能调动人的情绪，令白起叹为观止。
可是，白起虽赞叹那位夫子的才能，但却不太认同。其学说以王之意志为主，未免也太过功利了些。
不多时，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白氏酒楼，每人脸上，还还有一丝憧憬之色，还在议论纷纷。
就连孔方，也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柜台前，欲言又止。
白起心中早已有数，怕是这岑夫子一番说辞，对孔方影响有些大，想必他动了心思。
正巧，白起也有意促使孔方参与殿试。
于是白起却是故作不知，也不主动搭理他。
“掌柜的。”
孔方忸怩道:“在下想明白了，夫大丈夫，当心存大志，以求接济天下，扬夫子之说；以澄清宇内为己任，使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默默地在角落里腐烂。”
“所以……”
孔方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越说越大声，“在下想参加这次秋圍，还请掌柜的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承诺，若在下高中，必有重报！”
说着，孔方低下了头，对着白起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时间，这个酒楼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孔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注视着他。
虽然，众无面人的眼睛都是用水墨画成，死板而呆滞。
不过此时，一双双呆滞的目光齐刷刷地盯过来，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孔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许久，光滑的头顶上已经冒出一层层的细汗。
虽然，这家店主人对他多有照顾，但他也不知，白起是否会助他，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就在他近乎绝望之时，白起却是突然扔出一个锦囊，扔到孔方面前。
孔方缓缓将它捡起，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把金灿灿的金沙！约摸着有二两重。
正当孔方愣神之际，耳边传来了白起的声音，“离秋圍还有月余时间，拿这些钱去，置办一些笔砚，兴许还来得及。”
白起头也没抬，就这样说道。
而孔方则是握着钱，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味地躬身致谢。
孔方拿到钱之后，高兴地走了，此刻离秋圍不过月余时间，他须得尽快置办笔墨，须臾不敢耽搁。
如此一来，看得众人是眼热不已，当下就有几人仿效，只是白起理也不理。
这几人自讨了个没趣，无奈之下也只好悻悻退去。
只是幽幽地看着孔方的背影，看得孔方后背直发凉。
后者则是快步离了店而去。
……
待孔方回来，已经快是傍晚。
只见他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麻袋走进店里。
他重重地将那麻袋放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嘿嘿。”
虽然累得不行，但孔方一看到这口麻袋就嘿嘿直笑，连忙招呼了白起一声，“掌柜的，您来看看，这便是今日，在下购置的好东西。”
说着，他将麻袋的口子放开，露出一封封青绿之色的竹简。
白起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夸了声，“还不错。”
孔方得了白起的赞赏，更为得意，一手捡起一个竹简，抱在怀里，如视珍宝，喜不释手。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掌柜的活计了。”孔方抱着这袋竹简，笑呵呵地说着，朝自己所住的房间而去。
是夜，从孔方的房间中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通宵达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