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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工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九月初了。在董勇的家乡中原省,此时已经是初秋时分,秋风渐起,天气也渐渐的凉爽下来。可是在这南国之地粤东省,却仍处在盛夏,空气仍然是酷热的要命,一点都感觉不到秋天的气息。

在罗森服装店中,虽然功率为五匹的立式空调全速运转着,董勇心中仍是感觉到一阵阵燥热。九月五号了,明天就是国胜哥答应的开工资的日子了,董勇心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渴望。他感觉此刻彷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刚参加的时候,那时候领到人生中第一笔工资的激动仍历历在目。

关于人们领工资时候的种种状态,董勇在上大学泡图书馆时就读过很多精彩的论述。其中给他记忆最深刻的一篇文章就将领工资的人们分成四种。第一种是跳墙狗;第二种是哈巴狗;第三种是斯文狗;第四种是警犬狗。这四种狗惟妙惟肖地将人们领工资时候心态和反应勾勒出来,以至于到现在董勇还忘记不了文中的精妙比喻。

跳墙狗属于急火型。在发工资前三天,就不断地在财务部办公室的玻璃门外嗅来嗅去,如果嗅到有工作紧张的气氛,心里就稍许安心了一点。到了发工资那天,整天焦躁不安在办公室和洗手间之间走来窜去。因为在等待已久的激动人心时刻到来的时候,为了保证心脏不跳出喉咙,人的新陈代谢功能就很旺盛。千等万等,终于以排行第一的顺序拿到工资,看都不看一眼,狂奔回家,水电费、房租费、电话费,门口小店的赊欠费,一一解决。第二天上班在公告栏里看到自己的大名,下面有一行名词解释:“擅自早退,罚款人民币伍元。”

哈巴狗顾名思义是摇尾型。他习惯于满脸堆笑:“今天发工资,这么快呀!”“轮到我领工资了哈,谢谢谢谢!”“在这里签名啊,谢谢谢谢!”“不用数了,你们还会错吗,谢谢谢谢!”此时发工资的财务小姐在他眼里好像老板一样神圣。看见别人在核对工资:“和钱这么认真干嘛?最多是几块钱之间的零头误差,我从来不计算” 。寻个恰到好处的时间转身走进洗手间,把门关紧,坐上马桶,赶紧把工资袋打开细数一遍“去他XX的,这个月辛苦完成两个大项目,却一分钱都没有加,还少了两元。”随手扯下手纸,整卷用完。回到办公室,趁人不注意飞快卷起数十张空白打印纸,一把剪刀,两只水笔塞进包里,最后整坏同事的一只鼠标,下班了。

斯文狗一般女性居多,当然是害羞型了。她低着头,羞答答进来领工资,签了名,把工资袋装进自己的挎包里,微斜着头面无表情走出去。坐在办公桌面前,一言不发地在报纸广告栏中核对一遍最新的两款化妆品名称。下了班先去专卖店,首先将那两款爱物直接纳入包中,在店员小姐一阵赞美加恐吓之下,晕乎乎地提着一袋系列产品走出店门。逛完女人街,走遍水果市场,身上背着包,手里提着包,脖子上挂包,牙齿还咬着两个发夹,终于回到家里。吃掉两个水果,脸上涂好面膜,躺在沙发上开始数钱,数额计算不清楚,总好像少了钱。再吃一个水果,重新计算,依旧结论模糊。最终决定以后上班时间多打两件毛衣,让那该死的老板补偿被吃掉的苹果和还没有买回来的香水。

警犬狗不用说就是分析型的。他会仔细看着工资表上的名字,一笔一画地签名,在财务处折腾了半个小时,在众人的催促抱怨声中领了工资。沉着冷静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从抽屉的拿出工资十步法核算清单,与工资条逐一验证,如果帐帐相符,钱帐相符,长吐一口气结束。可是有条定律:以为会出错时往往会出错。这条定律用在工资问题上特别灵验,天下没有哪一家公司的工资财务部计算结果会和个人计算结果一致。最后无一例外地警犬狗都会冲回财务部义愤填膺地要求:“重新计算”。众人一看傻了眼,至少又要半小时才能把他打发走。好在跳墙狗来去匆匆没有时间计算,斯文狗又是糊涂烂帐计算不清楚,哈巴狗自力更生自己计算自己补上,否则财务总监九难师太每次发工资至少遭遇九十九难。

董勇当时读了这篇文章后哈哈大笑,不就是一个月工资吗?有必要弄得这样玄乎其玄的吗?他将来走上社会参加工作后,领工资的时候绝对不会这样。

可是说起来容易难啊,等到了毕业后参加了工作,董勇才深刻理会到其中的道理。刚走上社会,一点积蓄都没有,可是现实生活中处处又需要花钱。于是只好东挪西借,并且借款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向别人保证,等单位开了工资,就马上归还。

可是董勇能向谁借钱呢?只有向同学开口。可是同学的处境和他基本类似,即使手中有余钱,数额也是少少。于是等董勇将能借的同学都借了一遍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就是扳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待着单位开工资的日子。

等到了开工资的那一天,董勇就不由自主地当了一回跳墙狗,领了工资一路狂奔回家。将门口小店的赊帐还清之后,他还顺便打了几个电话,兴高采烈地通知几个同学兼债权人,他发工资了,晚上到北国大排挡聚会一下热闹热闹,顺便再将哥几个的钱还上去。

这种跳墙狗的生涯,董勇足足当了好几个月。直到半年后,他手中有了一些积蓄,才摆脱了跳墙狗的心态。

可是董勇却没有想到,一年多之后,他竟然又有了强烈的跳墙狗心态,心中充满了对工资的渴望。

算起来董勇来粤东已经近三个月了,可是连一分钱工资都没领到过呢。在辉煌玻璃厂工作了一个多月,眼看要到领工资的时间了。可是阴差阳错,董勇偏偏鬼使神差地到香蕉林中方便,不小心撞破了王建和刘晶偷情。结果呢,工资非但没有领到,反而遭受刘晶和王建陷害,险些把性命丢掉。

在罗森服装店打工也满一个月,董勇倒是不担心姬国胜兄妹不给他工资。假如他们是那样的人,当初就绝对不会收留他住下。只是董勇还是非常渴望能够马上领到工资,因为工资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这不仅仅意味着他被单位开除之后重新获得了生存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目前迫切需要用这工资去解决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