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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飞箭银铃

王二、频儿纵马回奔,谢非直吓得胆战心惊,以为是来找他拼命,眼下没了帮手,单是频儿一个已自问不是对手,只得撒开马蹄一路狂蹿。

二人现在才没工夫跟他玩呐,回到树林边,频儿在外看守着,王二自行进去寻任仁瑷、小昭。

二女正在林中瑟瑟发抖,也不晓得王二和频儿出去如何了,时时听到马蹄声往复穿过,自是不知道乃王二在与谢非赛马,只道官兵来回查探,已是唬得不知所措,又察觉到有人入林,当真是魂飞魄散,直至王二出声唤她们,二女总算是落下心中大石,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隐在马后去应王二。

谢非跑了一会儿,却发现并无人追来,回头去望,已不见了王二,单剩频儿一人立于林外,不自勒住马儿回身细看,却有三个人影相互搀扶打林中出来,料想是任仁瑷等之前藏于树林,不禁大为后悔,早怎么没想到呢,不然的话,一早进林拿了二女,岂不是省却许多工夫。

王二等人钻出树林正要上马,却瞥见谢非在远处观望,频儿脚底一夹催动马儿奔出。谢非见势不好,回头便走,王二大笑唤回频儿,还是赶路要紧,谅他一个谢非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四人依旧并作二骑再次上路,王二有了经验,与频儿各自多牵了匹战马备用,又取过兵丁身上水囊,乏了便稍作歇息换乘而行。

谢非若即若离缀在后面,自是有他的算盘,只需别跟丢,后面迟早会有援军赶到,到时再拿王二也是不迟。王二有心去赶,他却立即回溜,待众人前行,便又似个鬼魂般随着,如此往复,众人也拿他没办法,渐渐的也就懒得理他,由得他了。

虽说这样被人跟着终不是办法,无奈分身乏术,又忌惮再有追兵,如今只盼着早点到达目的地,李援义所说的接应之人能及时出现,到时再回过头来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双方各怀心思,又各有所恃,一路奔将下来,眼见着天色微明,王二等人已过了蓝田来至秦岭脚下,又行得片刻便是所谓“八水绕长安”的灞河发源地,也即李援义口中灞源山脚了。

总算是赶到了,王二暗松一口气,取出鸣铃飞号箭,张弓连发,三箭激射中空,急促铃响夹着呼啸破空之声,将黎明从寂静中刺醒。

四人已是疲惫不堪,尤其是任仁瑷和小昭,更加是筋疲力尽,二女被扶下马时,连站都快站不稳,刚一撒手便往地上歪去。

王二才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水,耳中便隐隐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顿时心生大喜,暗道这劳什子鸣铃箭果然管用,这么快就来,听声音好像人数还不少,得意之余,王二放眼去看谢非,正自琢磨该如何炮制这小子,却发现谢非正朝自己笑着,而且笑得比自己更为得意,这才察觉出来,声音是从谢非身后传来,显然是又一批追兵赶到。

王二大惊失色,转身要扶任仁瑷上马,却是来不及了,数十彪骑裹着阵阵尘烟已旋风般赶到,跃跃欲试呈扇形排成两列,只待谢非一身令下,便将如狼似虎扑上。

任仁瑷吓得和小昭抱一团,频儿虽是不惧,却也心慌,喋声问王二怎办。

王二此时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跑是肯定跑不掉了,唯一之计便是仰仗频儿身手敏捷,希望能在乱军之中擒住谢非以做人质。

王二低声道:“什么都别管,你就一心去拿谢非。”

话音未落,频儿竟已飞身扑出,双剑交错直取谢非。

谢非见援兵来到,正立于马前得意,直视王二等似将死之人,刚要喝令拿下人犯,没曾想频儿反抢先出手,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仓惶之间抬手从身边军士腰间抽出长剑,反手撩出去挡频儿。频儿哪会与他硬拼,双手一合即分,身势不滞,晃过长剑贴上前去,转攻谢非下盘。

谢非去势已尽,再要收回长剑格挡已是不及,退路却被自己属下挡住,只得侧身连跳,虽是模样狼狈,好歹保全了双腿。频儿却是死心眼,听得王二说了要拿谢非,便不管不顾,一沾上就不罢休,随着谢非连环逼上,谢非无奈,只得一边抵挡一边向场中开阔地避去,空有数十之众,却被频儿逼成单打独斗之势。

谢非暗自叫苦,那班军丁大多是吴王旧人,在王二府前眼见谢非把自家兄弟的性命视为儿戏,俱是心有不满,要不是吴王有令,零时从他指挥,早恨不得下手剁了这狗日的,此时见他狼狈模样,乐得在一旁看笑话,横竖王二等人犯一时半会也跑不掉,有啥可急的。

是以众军士只当看不懂情势,提着兵刃作壁上观,更有甚者,躲在人群后偷偷喊道:“谢大人,好身手!谢大人,加油!”

谢非险些没把鼻子气歪,暗骂混蛋,他娘的没看见老子被人追着砍嘛!他还道是军士眼浊分不清高下,却不知人家是故意作乐。

频儿自是不去理会这些,眼里只有谢非身影,剑剑攻其要害,只图完成公子王二交下来的任务。

谢非在场中连蹦带蹿兜了好几个圈,这才反应过来,干嘛要跟这小丫头纠缠呢?当下喝令兵丁齐上,自己却抽身来寻王二。

众军士虽恼谢非,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军令,听得谢非命令,只得翻身下马,各提刀枪围了上来。

王二眼看着频儿就要得手,突见谢非气势汹汹朝自己扑来,顿时大呼不妙,拽着“离钩”宝剑往一旁拔腿就跑。

谢非恨极王二,必欲亲手捉他而后快,自然是穷追不舍。

频儿见他去追公子,哪肯罢休,也不管后面兵丁杀来,卯上谢非也跟着过去。

众军丁则随着频儿方向而动。

如此一来,远远望去,好像是一干兵丁追拿三名逃犯,任仁瑷和小昭二女反倒似局外人一般没人去留意。

王二也是慌不择路,没看好方向,跑不多远已到了河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顺着河床又奔了会儿,谢非已是越追越近,几次险些被他挥剑扫到。王二又想故伎重演,掉头回奔,可惜这次是脚力,不似骑马般可来往驰骋,只一转身,便已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幸亏谢非帮忙,与王二、频儿相互追逐纠缠在一起,使得众军士有所顾忌,倒也不敢随便乱捅。

王二这时也忘记害怕了,恃着“离钩”锋利,“风摆刺”多少也有些根基,连砍带刺挥剑一通乱舞,削得满地枪尖刀头,拼了身上被划得血痕累累,好歹给他突了出去。

频儿却没他好运,众军士放过谢非,堪堪合拢将她围住,没了顾忌,自是刀枪齐聚毫不留情。

频儿一夜未眠,纵马急驰粒米未进,路上又经过一场打斗,体力已是透支,头先也只是逼于形势勉强鼓起余勇去拿谢非,眼下被兵丁死死围住,几番冲突不得而出,已是娇喘息息险象环生。

王二拼着命跑,实在累了便缓下来喘上两口,想起前番马上砍断对方兵刃之事,不免又起此心,待谢非近前,挺起“离钩”削去,只是此次不在马上,谢非三摆两晃便闪了过来,王二见算盘落空,情知这小子不肯上当,无甚其他妙法,只得撒腿又跑。

谢非一路随着王二来到此处,自是不比王二好多少,暗骂王二这厮功夫不怎么的,跑得倒是挺快。自是不知王二与长安街头泼皮混混从小打到大,别的本事没有,跑路却是一流。

实在是跑不动了,谢非弯着腰大口喘着,气不过便指着王二骂,“你。。。你他娘的。。。有种。。。有种就别。。。别。。。别。。。”最后一个“跑”字总是差口气,光张着嘴说不出来。

王二见他停下,自然也收住脚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看他这口气委实是吊不上来,忍不住替他道了个“跑”字。谢非总算是可以把嘴合上了,居然还冲王二点点头,证明他接得没错。

王二却是没心情跟他斗嘴,转眼去望频儿如何,河边兵丁人头涌动,根本看不到频儿身影。

频儿被裹在里头,一头秀发早零乱不成模样,全身上下连带两柄短剑,已是血红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翻躺十余人,也不知死活,众军士早已没了之前轻松神情,虽心生惧意却也被倒下的同伴激起杀性,呼喝声中,手中兵刃一个狠似一个。

频儿有心再战,奈何手脚发软,眼见着枪尖袭来,拼尽全力抬剑去迎,好不容易格开,却觉得小腹一凉,已被一把长剑扎了个正中,频儿战到此时,已是不觉痛,本能地左剑削出,后背又被枪杆猛地扫中,整个身躯犹如断线风筝般便飞了出去。

王二只觉得一个血人模样飞入视线,情知频儿已遭毒手,登时心中剧震,犹似千斤重锤当胸砸下,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天旋地转翻身倒地。

那一瞬间,王二仿佛又听见了那飞箭清脆银铃声。

王二死死瞪着天空,眼角泪珠滚落。

飞箭银铃,等来的,难道就是这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