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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故人故国

勉强睁开眼,恍惚看见一抹人影坐在床头。

室内一支烛光亮着,萧昊天眨着一双浓密眼睫,担忧的看着她,柔声说道:“凌丫头,你醒了!”

凌东舞目不转睛看着他,看着他还留有指印的脸颊,千言万语哽住喉咙倾吐不出,伸手轻轻的抚摸上去。

萧昊天似知她心意般,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怎么,打完就心疼了吧?”

凌东舞握住他的手,忽然鼻子一酸,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流入发髻间。

萧昊天遂即低头吻住她的面颊,轻轻吻去她的泪水,一双眸子中尽是怜爱之意。

凌东舞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杀害穆紫城的凶手,竟然变成了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那接下来会怎么样,自己再要求萧昊天去杀夏文玄吗!

可是自己如果这样要求,有多过分,就是因为萧昊天爱自己,所以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了天仙?以为他离不了自己?可以一再的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要挟他为自己身处险境,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自己又不能放弃给穆紫城报仇,那她和萧昊天,会怎样……

凌东舞心头悸动,不能自禁,哭得泣不成声。

萧昊天一下子就将她从床上拽进自己的怀里,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狠狠地吻住她。从前他也会吻她,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带着野蛮的掠夺气息,霸道席卷得令人心悸。

凌东舞闭起眼来任由他为所欲为,她真的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心里的恐惧像一个魔鬼在咆哮,好像一场抢劫和灾难再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自己,却已经慢慢失去了防御的力量。

“别哭了,我既然答应了你给穆紫城报仇,就会言出必行,既然杀害穆紫城凶手还包括夏文玄,我会想办法杀了夏文玄。”萧昊天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某种厌憎,仿佛是在痛恨什么,“别哭了,我会为他报仇,不让你为难的。”

凌东舞只是感到更加的内疚,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继续低低的哭着。

萧昊天只是搂着她,如同对待小孩子一样拍哄着。凌东舞心里模模糊糊的,身上一阵冰凉,也许,凉的是心。那种巨大的恐惧,仿佛对他的亏欠,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除了爱,再也没有可以偿还的办法。

曾经以为,爱情不过就是你爱我,我爱你,这么简单,却不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诱惑伤害,利用算计… …

内心里,仿佛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暗流在天人交战,想要坚定的爱,爱又那么有条件,想要放弃,却又没有退路。

下意识她的想法变得消极,所有的一切,就由它去吧,该有什么样的结局,就让老天做决定好了,不是人人都说“姻缘天定“么?既然是老天主宰,人力又如何能强行改变?

凌东舞第二天情绪平静下来,才想起问萧昊天怎么处置宋丞相了。

“他暂时被我关押到监牢里了!”萧昊天正喝茶,头也不抬便淡淡道:“这个人先不急着杀,留着他或者可以帮助我们杀了夏文玄。”

“那他女儿呢!”凌东舞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萧昊天仿佛很愿意看见凌东舞这副吃醋的样子,开心的大笑起来:“被我养起来了!”

凌东舞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怎么,以备不时之需啊!”

“哎!”萧昊天轻叹着气,揉揉她的头,“就你的想法多!”

像上课打磕睡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凌东舞吐吐舌头:“其实,也不算多… … ”

萧昊天啼笑皆非,见她脸上又是那种小孩子一般十分“狡桧”的神情,只有无奈又疼爱的笑笑。

这时军师莫离拿着一大叠的信件神情严肃的进来,看了凌东舞一眼,萧昊天会意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军师但说无妨!”

“北部各族再次纠结叛乱,皇帝已经派周泽带领十万大军前往平叛。夏文玄今天早晨宣布宋丞相与你勾结,企图发动篡位,已经将宋丞相的家抄了。同时在各个通往南诏国的关卡严加盘查,一旦发现宋丞相的踪迹,立即捉拿。

而南诏国一些宋丞相的嫡系军队不满夏文玄的此种做法,已经带兵起义,南诏国内乱突起。”

萧昊天沉默不语,左手手肘搁于身侧案上,懒懒闲倚着仰首看向挂满一整面墙的手绘地域图。图上弯曲密麻的线条中,有工整小楷标注出北漠,南诏,西域整个疆域—三百四十八路六十七府八十一州郡,以及详细画出了朝疆周边的所有国族。

这个天下真的要变了!

时势造英雄!乱世才能出英雄!

萧昊天紧紧抿着的唇角,终于微微翘出笑意,“咱们先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请本王爷出手的!”

果然如萧昊天所料,好戏真的还在后头。

宣冉守绪听说南诏国起了内乱后,立刻野心勃勃的再次起了吞噬南诏的想法。

北漠皇帝派大将谷神率领十万兵马火速赶往甘宁府一带,攻打南诏国。

谁知道谷神还没等到达甘宁府,途径西域边境时,不知道怎么搞的跟最近新崛起的西匈奴大军交上了手,被西匈奴几次三番的偷袭,竟然死伤了八千兵马。

谷神原本就是一名悍将,有勇少谋,此番被西匈奴几次偷袭,带着一肚子的火来到甘宁府,身先士卒的对南诏国硬打硬攻。

南诏国皇帝夏文玄御驾亲征,鼓舞战士的士气同时,更是诡计百出,竟然将谷神生擒活捉了去。

谷神刚勇不屈,在牢中自尽身亡。

北漠国的主将一死,十万大军立刻群龙无首,士气低沉,不但没有攻下南诏国的一城一池,反倒伤亡惨重,被夏文玄带兵连着攻下两座北漠国的南部城市。

宣冉守绪慌了神,再也坐不稳金銮殿,此刻他再也顾不得对萧昊天的忌惮,跟外患来比,内忧可以先放一放。他急忙命人飞骑传旨萧昊天,叫他从乌口城立即出发,马上去接手兵败到贺山附近蓉城的北漠乱军,并且带领这剩余的七万人,继续攻打南诏。

萧昊天临危受命,带着凌东舞,军师莫离等人立刻从乌口城动身赶往贺山,将玉树交给手下的暗人保护,暂时送往一个安全的地方。

蓉城位于贺山山脉的中段,而贺山山脉北起蒙古南接沧江,东西分界胡沁草原、江中平原,跨越尚、云、容、德州。山间狭窄平原密布,出产小麦及各种杂粮,四周更是接连着物产较为丰富的地区。

西面胡沁草原水草丰美,盛产战马及皮革等,东面江北平原现原来为南诏国领地,后萧昊天领兵攻打南诏,连攻南诏十六城,被南诏作为议和礼物,拱手割让给了北漠,则有江北粮仓之誉。

也就是说如果蓉城丢了,北漠国就亏大发了。

以蓉城为中心,四周群山起伏、峭壁耸立,山中森林蔽天,只有三条坎坷崎岖小道,通向山里,形势险要,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最有利于军事割据。

萧昊天带领着自己的五千子弟兵还有乌口城带出的一万骑兵不分昼夜的连续奔袭后,终于来到贺山附近,骑行在最前方的贺遥敦突然伸直手臂重重一握拳,骑兵随即勒缰住马然后迅速却有序地布成防守阵型,兵刃出鞘,将萧昊天和莫离等人迅速的包围在中间。

一匹站马来得极快,还没到跟前已飞身而下,凌东舞认出来是派去前方探查的斥候头目。他虽喘息粗重但丝毫不见紊乱,恭敬地单膝跪地施礼说道,“启禀王爷,属下奉命探路,查出距离此处一百里外的蓉城被南诏兵包围,现在南诏兵正在攻城,蓉城危险矣!”

“攻城的南诏兵有多少人?”萧昊天面沉似水,眼中露出寒光,如此的日夜兼程,真的是只差一步就晚了!

蓉城,比邻的大城市是云州,如果蓉城丢了,北漠国的南都城云州几乎就算失守!

“南诏兵一共有十万人!”

“十万人!”萧昊天微皱眉头,沉声重复着。蓉城里面有七万北漠军,自己带来了一万五千人,跟南诏兵还算不相上下。如果可以通知到蓉城里面的守军,和自己里应外合,他有信心赢了南诏兵,只是现在蓉城内的七万人是群龙无首,需要先通知他们。

“南诏兵带兵的人是谁?”

“是左将军林晋。”

凌东舞坐在马上,听到林晋的名字身体微微的晃了一下,林晋曾经是穆子城帐下的得力将官,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大黄山三次打退谷神的攻击。

多少日子以来,凌东舞一直生活在萧昊天的羽翼下,几乎将南诏国的人和事情都忘了,而在这里,突然听人提到故人林晋的名字,马上让她想起了穆紫城,曾经的亲密爱人,现在已经天人永隔,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转瞬成了敌人。

人生的许多事,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变幻无常。

凌东舞感觉身体忽冷忽热,如筛糠似的,仿佛一时火烤,一时冰冻,如同沉浸在一场噩梦里,久久醒不来。

萧昊天当然注意到了凌东舞的细微变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凄楚,两眼茫然没有焦距,心里一酸,想要将她揽在怀里好生安慰,但怎奈众目睽睽之下,形势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