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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千头万绪(求月票)

中华帝国新建辽东省(原先的朝鲜),甘军大营。甘军的士兵一小半在操练,一大半则被派出去给朝鲜百姓搞土改去了。道路、桥梁这些公共设施的建设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整个辽东省就像是个大工地,到处都在搞建设,那些分到土地、牲口的农民,一个个喜气洋洋,甘军的士兵是他们最尊贵的客人,不少当地女人都想方设法的和他们套近乎。

训练场上,一万日军俘虏中挑选出来的三千五百人正在操练,这些人手里拿的是木枪,可是训练的认真态度,感觉他们正在和敌人拼杀。刺杀对练中,这些日本士兵对同胞也丝毫不留情面,出手极为狠辣,一副要置对方与死地的模样。

射击训练中,日本士兵的单兵射击水平让千锤百炼的甘军士兵也不禁咂舌,这些日本兵慢速打靶几乎是百发百中。不过日本士兵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换了新式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以后,他们的射击速度远远赶不上甘军,在高速射击中,日军引以为豪的枪法就不中看了。经常是手忙脚乱,子弹打的漫天飞。日军的军官羞愤难当,对着士兵们拳打脚踢。

甘军士兵训练的科目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高速射击,一分钟疯狂射击训练是常态,如果一分钟不能发射二十发子弹,击中目标十二发以上,肯定被处罚。而日军则要求尽量节省弹药,一发子弹打中一个敌人。两边建军的思路不同,自然训练的侧重点也不同。

日本骑兵在和甘军骑兵的比拼中露了脸,日本人个子矮小,但是马术和刀法娴熟,甘军中不少人是回回,这些人从小是马背上长大的,甘军马队一向是纵横西北无敌的,但是一对一的马上劈杀,往往不是日本骑兵的对手。甘军对骑兵的要求是破坏对方的交通和通讯,打击对方的运输线,对马上拼杀这些科目则很少训练。及时骑兵和对方骑兵相遇了,也是用枪解决战斗,像马福祥这种喜欢马刀对马刀解决战斗的将领,很是被庄虎臣骂过几次。

王天纵和甘军的军官看着这些日本俘虏的军事素养,不禁暗自心惊,如果不是因为日本国内把钱都用在海军上,造成陆军的军费不足,装备极差的话,恐怕自己这五万人很难打的过日本兵。首先日本军人普遍受过初级教育,对战术的理解能力远远超过甘军士兵,再加上日本学校的饮食也是免费的,保证了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获得充足的营养,这和那些自小就没吃饱过饭的中国老百姓比起来又占了优势。

甘军的士兵则是当兵以后才学了认字,营养也是在当兵以后才得到保障,说白了,这些人是庄虎臣用大量的银子生生给喂出来的。但是甘军也不是没有比日本士兵强的地方,首先是炮兵就比日本炮兵强,炮手的技术都靠炮弹喂,而日本军人则比较少用实弹来训练,毕竟炮弹还是很贵的。

日军和甘军几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流的士兵,二流的军官,三流的统帅。幸好甘军是在本土作战,辎重、补给不成问题,又有装备上的优势,又进行了三年领先于时代的堑壕战训练,战壕、机枪、铁丝网加上大量火炮,这才让日本陆军吃了大亏。

一万日军俘虏,一半是有伤的,还有一千多的辎重兵,现在能用的全部都在这里了。俘虏中的轻伤员和辎重兵也没闲着,在朝鲜铺路、架桥、伐木,干些重体力活。这些人老实的让人觉得惊异,干活兢兢业业,丝毫不马虎偷懒。一个小队的日本俘虏兵铺路的时候,不小心将一块石头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压死一个朝鲜老百姓的猪,这些日军主动请求每日减少一餐,用省下来的饭钱赔偿损失。

日本俘虏的表现,让甘军上下都无法理解,这是前些日子那群野兽兵吗?这些日本兵不但打仗疯狂,祸害起老百姓来,更是比野兽还狠毒。

只有几个在日本留学过的参谋不以为然,说这就是日本人的性格。

尽管对日本人这种古怪的性格搞不懂,但是王天纵还是觉得挺满意的,这些俘虏没给自己找一点麻烦。日军的训练非常容易,这些人本来军事素养就很高,只是对甘军的制式武器需要一点时间熟悉,另外熟悉一下各种口令和作战方式。

辽东省的百姓听说要打日本,报名极为踊跃。这些人原先被日本兵祸害苦了,现在刚刚分了田地、耕牛,如果中国的军队打败了,日军重新回来,那这一切都又将不见了。辽东刚刚建省,这里的老百姓实在是太穷了。人穷的一定的程度就异化为物体了,太穷的人,命也就不值钱了,老百姓自己心里也盘算过,三个人的命也就值一头牛,为了保住家里分来的那头牛,死个把人还是合算的。

朝鲜顺利的变成辽东省,而当地百姓的拥戴程度大大超过了庄虎臣的想象。原先,他和王天纵都认为,在辽东省将会出现大规模的反抗,甚至是整个朝鲜半岛都反了也在预料之中,为此做了种种防备预案。当年隋炀帝征伐高丽就没占到便宜,唐太宗那是何等样的英明神武,一样没占什么便宜,朱元璋也把朝鲜列为不征之国,这些历史上的猛人都在朝鲜吃了亏,庄虎臣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可往往没料到,朝鲜是传檄而定,改朝鲜国为辽东省几乎没有费半点力气。

庄虎臣后来也想明白了,当年刘邦一个无赖能轻易平定三秦,靠的不是自己本事如何大,而是因为在他之前有秦二世和项羽这两个人。秦法严苛,百姓本来就不胜其苦,项羽又是个小心眼,到了秦地以后滥杀无辜,所以当刘邦约法三章后,秦地百姓自然是箪食壶浆以迎汉军。

朝鲜也是这样,前些年,朝鲜不论是哪一派当权,都是不恤民力,日本人来了以后,那就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而甘军在朝鲜秋毫无犯,反而开仓放粮。这些朝鲜人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国家、民族?谁能给口饭吃,自然就替谁卖命。

当年英国人武装了“华勇营”,也是这个道理。一个国家把自己的百姓逼得没有活路,再空谈什么保家卫国,指责老百姓不爱国,那纯属是一派胡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把人活活饿死,更惨无人道的了。

想起“华勇营”,庄虎臣心里一阵难过,这些人在甘军的建设中,是出了大力的,起了很多外国教官无法起到的作用。可是这些人,总觉得当过汉奸,辱没了祖宗,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马福祥被俄国大军围在黑沟台的时候,这些年主动请缨参加敢死队,三十多个人,只活下来两个,而且全都是重伤昏迷的。庄虎臣下令,这些人全部埋在公墓里,供奉灵牌,给后人祭拜。抚恤更是从优,家属由地方官拨出专款奉养。

三十多个人,都已经是中下级军官了啊!一支部队的战斗力主要靠的是下级军官的素质,这些人都是宝贝啊!庄虎臣不但心疼,连肝都疼了!

“华勇营”终于用鲜血洗刷掉了身上的耻辱,而这种耻辱归根结底是被大清朝廷给逼的。而那些曾经祸乱过半个中国的义和团,何尝不也是被大清朝廷逼出来的?要是他们有口饭吃,怎么至于被那些神棍蛊惑的杀人放火?又何至于背井离乡跑到北京城去杀教民?

看着朝鲜顺利并入中华帝国的版图,成为辽东省。庄虎臣高兴之余,不禁暗自惊心。当年八国联军来中国的时候,烧杀抢掠,几乎是无恶不作,激起了中国人同仇敌忾。可要是洋人不杀人,不放火,反而开仓放粮,并将大清朝廷官员的腐化、贪贿的行为公诸于众呢?就像自己在朝鲜做的事情一样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怕是中国真的要被瓜分了,而且是满地的汉奸,“华勇营”这样的为异国效力的伪军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恐怕真的要从此中断了。一个丧尽天良的朝廷,比千百万的敌军,对自己人的伤害还要严重。

这个假设让庄虎臣汗流浃背,而这一切并不是不可能的。蔡元培先生曾经说过的,国家、国家,国民的家。一旦国民都背弃了这个国家,国家也就不存在了。

梁启超也说现在的世界,比的不再是国家与国家的实力,而是国民与国民之争,国民的素质高低决定了国家力量的强弱。国民的素质取决于政府的水平,一个靠愚民维持生存的朝廷,又能指望国民的素质有多高呢?

庄虎臣想起梁启超,心里就不舒服,自己接了梁启超的电报,就放了光绪一马,结果过了两个月了,他还在日本没回来,当时自己饶了光绪的原因就是看了梁启超的电文:光绪无罪 ,赦其收维新同志之心。

现在光绪安然无恙,而梁启超归来则遥遥无期。维新同志也就罢了,尤其是康有为之流,除了添乱,不会有什么建设,庄虎臣最渴望见到的就是梁启超了,一个梁启超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一万个光绪也比不上。

杨士琦从北京又刮出了三千多万两银子,仅仅从庆王家就搜出了两千多万,庆王家真是富可敌国啊!这下好了,替庄虎臣攒了半辈子银子,还落了个大贪官的下场,真是不合算!

庄虎臣见到这笔钱,心花怒放,最近他的经济状况很不好,财政已经濒临破产,最近一段就是靠着从慈禧那里刮来的两千多万两维持着,各地督抚嘴上臣服,但是都希望只交兵权,不交财权和人事任免权。如果地方财政不能由中央控制,中华帝国就是个空架子。现在的事情千头万绪,没有钱怎么行呢?

庄虎臣只好用官职换权力,把张之洞、袁世凯、岑春煊、鹿钟麟,连自己在兰州时候最讨厌、经常和自己捣乱的原陕甘总督,后来调任闽浙总督的长庚都给弄进了新内阁。

地方官员戏称中华帝国首任内阁是疆臣内阁,入阁拜相的全部是大清的督抚疆臣。但是这个内阁是没有任何权力的空筒子,入阁只是有个宰相的名声罢了,实权一点都没有,肯定没有当年干督抚的时候那么实惠。所幸疆臣领袖张之洞是个官迷,一辈子在地方任上转来转去,死活没混进中央,一心就想入阁当宰相,年龄又大了,钱也不缺,就想弄个宰相的名义,将来死了以后墓碑上写起来好看。袁世凯则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庄虎臣、杨士琦对他忌惮以久,袁世凯非常清楚,自己稍有差池,就是祸不旋踵,打又打不过庄虎臣,不如卖个乖。

张之洞、袁世凯都不闹事儿,别的督抚也就只好安安生生的接受庄虎臣的安排,进京当个泥巴佛爷,庄虎臣这才算是把各地的财政和人事权力收回了。

可仅仅是这样,一样是换汤不换药,各地的官员还是原先那些官员,该贪腐还是继续贪腐,庄虎臣也着实无奈,总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官都免了吧?即使是都免了,也得有人接替啊!

阁臣中别人都是空架子,唯独岑春煊是有实权的,他负责监察,手下的探子漫天乱飞,发现贪官毫不手软,监狱里更是人满为患。老百姓倒是拍手称快,可是这种办法并没有收到实效,贪污的案子依然是层出不穷。

庄虎臣害怕这种风气传入军中,严令军官不得结交地方官员,大军驻扎的地方必须在城外。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贪污之风在大清的官场是种常态,不是杀几个人就能改变的。

原先,甘肃的官场风气还好,那是庄虎臣以甘肃巡抚衙门的名义,在兰州各个票号、工厂入了股份,每年的分红作为养廉银子发给官员,又派出一批由留学日本的留学生为骨干组成的“廉政委员会”进行监督,这才扭转了甘肃满省都是贪官的局面。胡萝卜加大棒,一手软一手硬,这才摆平了甘肃。

治一省容易,治一国难啊!这么大的中国,到哪里找出那么多受过新式教育的官员?庄虎臣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钱,把全国的官都养的舒舒服服的。

官场要改革,军制也要改革,现在中华帝国已经建立了,再叫甘军已经不像话了。一个国家的军队以一个省的名字称呼,让全国百姓很难有归属感。

以前的军制一半是承袭德国陆军的军制,一半是最早的大清军制,以营头为单位。这种军制很难适应今后多兵种协同作战的要求。

军事、政治千头万绪,连庄虎臣最引以为豪的外交也出了问题,英国人拉着法国人,非逼着庄虎臣立刻出兵日本,否则将不承认中华帝国的合法地位。庄虎臣真切的意识到,国家不强大起来,什么都是假的。英国人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庄虎臣,甘军的武器、操练,甘肃的建设,英国人都出力不小,但是这个盟友可不是平等关系的盟友,而是利用庄虎臣对付俄国人。现在俄国人被打败了,又准备让庄虎臣当炮灰去打日本。

庄虎臣刻意安排出来的那场日本联合舰队袭击英、发、美、中四国海军的好戏,现在把自己套进去了。

现在别说和英国人翻脸不现实,就是软磨硬泡都已经很难了,看来不出兵是不行了,尽管可以拿那些日本俘虏当炮灰,可钱还要自己出啊!尽管可以从法国、美国借军费,但是早晚还得还的,而且要加利息还。

国家积弱如此,就是神仙也不好办啊!

李叔同从外面走进来,提醒道:“大帅,咱们该启程了。”

庄虎臣点了点头:“是啊,该走了,进北京吧。”

“大帅,您打算进京住在哪里?紫禁城还是颐和园?”

庄虎臣想了想,紫禁城实在是太压抑了,看起来就像个超大规模的庙宇,怪不得把朝廷叫做庙堂呢!

“息霜,随便找个官员的府邸,不要规模太大的,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了。”

李叔同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这如何使得?”

庄虎臣笑道:“如何使不得?”

“大帅进京以后,就要称帝正式登基,您要是随便找个地方住,别人住的地方比您还好,那不是僭越吗?再说了,紫禁城和颐和园闲着也是闲着,您不住多可惜啊!”

庄虎臣嘴角挑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不打算让那里闲着,我准备把紫禁城和颐和园开放,就像上海租界的公园一样,老百姓出几个大子就可以进去参观,一来呢,多少有点收入,让那些年老无依的太监和太妃什么的不至于流落街头,也有点收入不至于冻饿,算是积点阴德吧,第二呢,也要老百姓看看,大清的皇帝、皇太后和官员都是些什么货色,大清为什么而亡,大清的时候,老百姓为什么过的那么苦,也让百姓受受教育。我住的越普通,就越彰显出大清的奢靡无度,不恤民力。”

李叔同兴奋的道:“大帅果然高明啊!夏桀修摘星台,商纣修鹿台,慈禧修颐和园,帝王奢靡无度是亡国之道,这样以来,老百姓就知道大清皇帝是桀纣之君,而大帅茅茨不剪,乃是尧舜之君,这一比较,高下立判啊!”

庄虎臣笑道:“这只是小道罢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真正的王道。否则我就是天天吃糠咽菜,又有什么用?国家不强,百姓不富,君王越是尊荣就越是耻辱!现在的中国,积贫积弱,我要是过于奢华,那是犯罪啊!”

李叔同笑了笑道:“大帅,车架已经给您备好了,咱们走海路,从天津登陆以后,坐火车进京。”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东北是好地方啊,将来要把甘肃的工厂搬迁过来,这里资源丰富,粮食产量也高,甘肃确实不适合搞工业,那里太缺水了,工厂再开下去,老百姓都要被毒死了。”

李叔同连连点头,深有感触的道:“是啊,五年前,兰州的天是蓝汪汪的,现在一天到晚灰蒙蒙的,那水也喝起来怪怪的,甜里带腥臭,说不出来的怪味道。”

庄虎臣走出旅顺大元帅府,望着远处的大海,心有所感的道:“今后中国的前途应该在海上,仅仅是靠在土里刨食,国家肯定无法真正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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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宗门内是原大清的军机处,这里是前清时候的权力中枢。军机处的办公场所“值房”狭窄局促,张之洞这个内定的内阁首辅本来是什么事都不操心的,唯独办公场所他坚持要设在军机处。

军机大臣这个位置,张之洞眼馋了几十年,等到大清亡国了他还没混上,这也成了他毕生的遗憾,所以一定要过把瘾。袁世凯这些人本来就无可无不可,也就没有和他别扭。长庚、岑春煊、袁世凯这三个阁臣都是烟鬼,杨士琦也是好抽烟的,“值房”的空间又小的可怜,几个人水烟、旱烟、洋烟、雪茄烟一起抽,弄的屋子里云蒸霞蔚,比庙里烧香还热闹,几个书记官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除了书记官受不了之外,还有个洋人也受不了,蓝眼珠被熏成了白眼珠,眼珠子都翻了,差点昏过去。

他冲到门口把帘子挑了起来,又把两扇小窗户打开,这才勉强能够呼吸。

这个洋人是原先任美国驻大清公使的康格,他现在的职务被美国著名的汉学家柔克意接替了,他收了庄虎臣一年三万两的高薪,算是庄虎臣的私人顾问。

杨士琦虽然名义上不属于内阁成员,但是这些阁臣都明白,他是庄虎臣身边的二当家,哪敢怠慢他?这些人自打进京以后,除了岑春煊在抓贪官污吏以为,其他人都闲的无聊,天天跑到墙根看蚂蚁搬家。

“各位尊敬的内阁大臣,紫禁城有那么多豪华的宫殿,为什么不能换一个地方办公,天啊,紫禁城是我见过的最恢弘的宫殿,可这个军机处是我见过的最不像样子的内阁办公场所!”

康格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空气和狭窄,头一个提出抗议。

袁世凯这些人也觉得军机处实在是太小了,一共就没有几间房子,尤其是现在给书记官们办公的地方是原来军机章京们用的,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半屋子里,文件堆积如山,连下脚的空间都没有。

岑春煊自恃和庄虎臣有私交,他也附和:“就是,这里比乌龟壳还小,几十口子人缩在这里,也确实太憋屈了,我说张香帅,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哪怕搬出紫禁城,随便找个地方,就是以前的王府啊、贝勒府啊,总之,哪里都成啊!”

张之洞笑眯眯的道:“诸位,诸位,老夫也明白各位的心意,可是中华帝国初创,各处都要用钱,咱们还是省一点是一点,眼下还是一动不如一静。这地方小是小了点,可离太和殿近啊,等过些日子大帅登基称帝以后,咱们办公还是方便的!”

袁世凯是当过多年的疆臣的,张之洞那点心思,他非常清楚,张之洞做梦都想当军机大臣,现在好容易过把瘾,哪肯搬家?别说房子小,就是茅草屋,天上下冰雹砸塌了,他也舍不得搬离开。

“好了,议议正经事儿吧,现在各地要求收回租界、收回领事裁判权的奏章甚多,大家说说怎么办,咱们总要拿出个意见,然后送交大帅裁决。”袁世凯不想让张之洞难堪,连忙转移了话题。

长庚一直坐在炕上,咕咕噜噜抽水烟,这个时候他插言道:“这个还有什么好议的,该收就收回来,这个事情可是给咱们新朝廷脸上贴金的事情,只要把租界收回来,老百姓肯定称赞,另外,那个领事裁判权最是扯淡,中国的地面上,让洋鬼子审案,算是哪门子的事儿?”

岑春煊连连点头赞成:“说的好,中国的地面,自然有中国的皇上和官员管,哪里轮到洋人指手划脚?这些鸟毛的旧条约,都是前清时候签的,现在是中华帝国了,咱们不认这个帐!那些个丢人现眼的条约,一概给他废除了!”

康格越听越别扭,摇着头道:“先生们,你们说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的,美国也确实愿意就废除领事裁判权和中国谈判,但是在谈判没有结果之前,单方面废除条约是违反万国公法的行为。”

岑春煊拍着桌子道:“扯淡!什么他娘的万国公法,英国人在道光朝打我们中国,那会儿怎么不说万国公法了?甲午年,日本人偷袭北洋水师,怎么不见你们谈什么万国公法?这会儿讲万国公法了!洋鬼子就没安好心!”

张之洞连连摆手道:“诸位,诸位,斯文些,这里是内阁,不是集市,大家谈的都是军国大事,心平气和一些。”

康格毫不理会,瞪着眼睛道:“岑春煊大人,如果按照您说的,中华帝国就会成为西方文明世界的敌人,您是希望庚子年的祸乱再次上演吗?”

“你他娘的少吓唬我!爷爷不是吓大的!庚子年的时候,你岑三爷是带着兵进京的,那会儿要不是为了保护两宫圣驾,哦,对了,应该说是慈禧和光绪,爷爷要不是有要紧的事儿,肯定和你们这些洋鬼子大战三百回合!我爹当年就打过法国鬼子,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些美国蛮夷能比法国鬼子还厉害?”

岑春煊的爹岑毓英当年是云贵总督,曾经参加过抗法战争,岑毓英两次出镇南关,组织宣光攻城战,取得临洮胜利,这些事迹可与东线的冯子材胜利相媲美。岑春煊经常把他爹的事迹挂在嘴上,很是夸耀了几十年。

康格也不示弱:“岑春煊大人,您以为中华帝国可以依靠一个国家的力量对抗整个世界吗?看看中国的邻居日本,现在正在被四个国家的海军围困,您希望日本的今天成为中华帝国的明天吗?”

岑春煊和康格炒翻了天,两个人瞪着眼睛,剑拔弩张,一副乌眼鸡样子,长庚则给岑春煊帮腔,阴阳怪气的煽风点火,张之洞苦苦相劝。隔壁屋子的一群书记官则探头探脑的窥视,恨不得两个人赶紧打起来。看热闹的人就怕不热闹。

杨士琦实在看不下眼了,敲了敲桌子道:“行了,这还商量不商量了?你们要是打算吵架,那我就先颠了啊!”

康格和岑春煊见杨士琦发了火,才算是安静下来,但是依然彼此怒目相视。

杨士琦见别人不说话了,他才说道:“这废租界的事情,暂时不议,大帅曾经和我说过,要保持言路畅通,可现在仅仅靠言官是不行的,报纸舆论至关重要,有个租界,这个地方咱们中国的官员管不到的地方,有坏处也有好处,好处就是报馆开在租界里,他们就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写,大帅将来登基以后,深居九重,怕的就是言论被权臣堵塞.........这个意思,大家明白吗?”

杨士琦冷笑着看看所有人,大家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收复租界本是好事儿,但是如果好事儿被扣上一顶“意图蒙蔽圣聪”的帽子,那不管是再大的脑袋也戴不起。

张之洞老官僚,头一个赞叹道:“大帅所虑深远,我们这些人看得浅了,万万不及啊!”

一群人立刻附和:“正是,大帅不愧是真龙天子,圣明烛照,岂能是我辈所能妄测?”

杨士琦一看大家都不说别的了,就接着道:“那咱们就议议收回领事裁判权的事情吧?”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就怕万一再说错什么。杨士琦表面上说是议论,没准他心里早就有成算了,而且很可能是庄虎臣授意的,要是猜错了心思,那自然是会让庄虎臣很不爽,要是事事都猜中了,那么“妄测天心”又是一个担不起的罪名。

杨士琦看谁都不说话,只好问康格:“你说说吧,外国的情况,你比我们这些人清楚一些。”

康格忙道:“其实,领事裁判权被收回,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日本国就曾经收回了领事裁判权,贵国和日本的甲午战争之前,不仅仅是西方强国,包括大清都在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甲午战争结束四年以后,日本法制改革完成,通过和各国的谈判,所有国家都废除了在日本的领事裁判权,所以,中华帝国想废除西洋各国的这项特权,其实很简单,只要改革法制就可以了,废除野蛮的大清律,尤其是那些肉刑,我相信,废除领事裁判权的谈判,将是非常轻松的!”

别人听完,都没说什么,岑春煊又跳起来了,这次是真火了。

“废除肉刑?不能动刑还怎么审案子?那些大盗积贼、贪官污吏,都是些贼心似铁的家伙,动大刑往往还不从实招供,要是连打板子都不行了,他们眼里还有王法吗?康格,你教教我,不动刑怎么取口供?”

康格不屑的道:“那是你的问题,我又不管司法!我只是个顾问。”

岑春煊发火是绝对有理由的,他负责司法、监察,一是职责所在,他又是出名的酷吏,让他不动刑,比让他不和老婆上床还难受。

大清各地衙门口的八十斤大枷,发明权就属于岑春煊和李秉衡二人,这个玩意儿不知道弄死过多少人。铁打的汉子套到脖子上以后,不消两个时辰,也瘫软如泥。

杨士琦看着康格道:“你说的事情,我听大帅说起过,日本确实通过谈判废除了领事裁判权,可是岑春煊大人的担忧也是不无道理的,中国的情况太复杂,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一味的对盗贼和贪官仁慈,可能反而害了百姓。大帅有个宗旨,一切事情以百姓的利益为主。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岑春煊挑大指赞道:“杨大人说的是,我是知道那些贼骨头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不动大刑绝对不肯招认,我在广东的时候,不晓得杀了多少赃官,摘的顶戴花翎更是不计其数,毛竹板子打劈的都够盖房子了,可依然是贪官遍地,盗匪丛生,这些人必须是要斩草除根,否者要是轻纵了,那是要留下后患的!”

康格不服气道:“岑大人,既然您用了那么严厉的刑法,依然不能制止混乱和贪污,那么您觉得这种手段是有效的吗?”

“那是因为老子手软,要是多杀几个,没准天下就太平了!”岑春煊拍着桌子大叫。

杨士琦连连摆手,制止了他们俩的争吵。

一个书记官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各位大人,大帅府急电。”

张之洞看了看电报,脸拉的比驴还长,庄虎臣已经从旅顺出发进京了,而且特意交代,不住紫禁城、颐和园,也不住在以前的王府,随便找个房子就行了。

张之洞心里暗暗叹气:庄虎臣不住紫禁城,这军机处怕是今后自己再也没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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