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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何为官?

“若只是做个浑浑噩噩的官,倒也快活,但要想上不负圣恩,下不负黎民百姓,那就是大大的不易。不怕宁解元笑话,本官自当这布政使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已是老了许多。”展谕拍了拍旁边放着的大叠公文,苦笑了一声。

宁采臣看他鬓角白发,不知他为何要对自己诉苦,但他前世见多了,“好官难做”,他自然明白,加上聊斋世界里,贪官污吏数不胜数,,妖魔鬼怪横行,对这布政使大人的说辞到深以为是,看来这个展大人似乎是个好官。

可惜,好官与好人一样,通常都没有好下场,历史上宁采臣所知道的好官,包拯,范仲淹,苏轼,文天祥之类,几乎都是如此。

“展大人,既然如此,何不告老还乡,做个富家翁?”

“老夫也曾想过,但蒙圣上厚爱,百姓认可,老夫又哪敢轻言告老还乡,只好舍弃了这把老骨头。”展谕道。

“大人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乃皇上之福,百姓之福也。”宁采臣难得拍了别人一个马屁,心想这世界这么大,你一个人就算拼了老命,恐怕也管不过来。不过他绕来绕去,不说正题,那是为何?

展谕却道:“可惜老夫独木难支,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大人何出此言?”宁采臣心想好歹你也是一省之长吧,难不成还有隐情不成?

果然展谕慢慢说出原因,他虽是一省的一把手,也尽力约束手下官员,但贪赃枉法戕害百姓之事,屡禁不止,想了许多办法,官员们当着他的面唯唯诺诺,下去了,仍然我行我素。

这还是在省城,其下管辖的州县,情况更糟糕。

宁采臣深以为然。他虽然不知这个世界是不是历史的明朝,但名字一样,估计背景也差不多的。

历史上的明朝打击贪赃枉法,最是残酷严厉,可为历史之最。

起先只要贪污六十两银子,便杀无赦,后来只要有贪污就杀。不但杀,还剥人皮,凌迟,抽肠,刷洗,阉割,挖膝盖等,可以说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此外,朝廷还规定普通老百姓只要发现贪官污吏,就可以绑起来,送到京城治罪,如果沿途有人阻拦,株连九族。

不但如此,皇上还在全国各地派了许多人,也就是检校,专门负责监督,一旦发现贪官污泥就上报。

就算如此,贪官污吏源源不绝,前赴后继。

结果就是各地官员数量大减。

宁采臣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数据,有一年派官的进士监生共有364人,一年之后杀6人,后面还有戴死罪,徙流罪办事者358人。

同批进士监生,无一人清白。

为何?

宁采臣也不明白,但明白一点,眼前这个展大人,真的可以算是独木难支了。

车厢里一片沉寂,外面已是深夜。

展谕说完这些,有些心里憔悴的感觉,揉了揉额头,道:“宁解元,你现在知道为何老夫那样说了吧?”

宁采臣点点头。

“不知大人为何要对小生说这些?小生只不过是个举人而已。”宁采臣明知故问道,他隐隐猜出了展谕的来意。

“宁解元,应该会参加来年的会试吧?”

出乎意料的,宁采臣摇了摇头。

“宁解元竟然没这个打算?”展谕奇道。

“没有。”宁采臣道。

“十年寒窗,难道只是为了考个举人?老夫见你才思敏捷远超众人,想来考个进士也不是难事,一旦中了进士,便会授予官职,光耀门楣。这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展谕道。

“展大人,你是想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吧?但小生志不在此。”宁采臣笑道。

“那你的志向是?”展谕默念着这两句诗,心想当年自己可不就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么?

“展大人,你信不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有长生不老?”宁采臣却问道。

“信。”展谕点点头。

“哦?展大人如此肯定?”宁采臣倒有些奇怪了,心想难道他亲眼目睹过?

“老夫官居布政使,自然知道许多隐秘之事,时常听说有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而且老夫家中前些日子有狐狸作祟,后来寻得一道人施法,狐狸才绝迹。”

宁采臣精神一振,他还是第一次听闻狐狸作祟的消息,心想不会是个狐狸妹妹吧。

听展谕说了下,才知道他家那段时间,有时候突然残砖烂瓦石块土块像下雹子一样砸下来,家人不得不跑出去,不敢回家,等停了才能进去。

后来听说关东道士焦螟有方法,便去请来,焦螟贴了张符在墙上,哪知道狐狸没有任何收敛,抛砖扔瓦更厉害。

焦螟这才筑起法坛作法,这才让狐狸现形,焦螟道士可怜其修为不易,才饶了狐狸一命。

此后狐狸绝迹,家里才清净了。

宁采臣问起焦螟现在何处,展谕却是答不上来,那焦螟行踪不定,难以知晓。

宁采臣只得作罢。

“宁解元是想寻仙问道?”展谕也明白了宁采臣的心意,但他还是不死心。

宁采臣点头。

“但寻仙问道长生不老,太过飘渺,宁解元何不进入仕途,为天下百姓谋利?”宁采臣越是不想为官,展谕越是认定宁采臣会是个好官,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心想做官的,不一定能做好官,一心不想做的,命运却又偏偏作了安排。

为天下百姓谋福利?这个目标太过崇高,就跟实现共产主义社会一样,他从未想过,他也不是圣人,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但前世也好,今生也好,他都出生平民,可以说他本身就是平民百姓之一员。,

“展大人,就算考中进士,你觉得一个小小进士,又能为多少百姓谋利?一县,一州,还是一省?”宁采臣反问道。

他虽然敬佩展谕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但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吟诗作对泡泡小妞勾搭勾搭美女妖精,他还可以,但说要拯救天下苍生,他还是有自知自明的。

“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宁解元就算只为一县百姓,那也是积累了莫大的功德。”

“展大人,就算小生答应了你,也不一定能当个好官啊。”宁采臣两手一摊,对展谕的劝说有些无奈,拂袖而去吧,太过失礼,何况人家这般,也是出于好意。

展谕也是无奈,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得他提点几句,谋个一官半职,这个宁采臣倒是油盐不进。

“宁解元,老夫为官二十来年,谁是好官谁是贪官,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展谕在这方面的确如此,从一个小小的知县到知府,再到知州,最后到布政使,一路浮浮沉沉,一双眼睛老辣无比,他看中的是宁采臣的,一是才学,二是他的性子,三是直觉。

他心里有种感觉,这宁采臣绝对会做出一番成绩,不会让他失望。

这也是鹿鸣宴上他一力维护宁采臣,更在宴席后迫不及待想与宁采臣一叙的原因。

“何为官?”展谕问道。

外面秋风正急。

“公仆也。”宁采臣道,心里却想这个时代的官都是父母官,官字两个口,兵字两只手,恐怕只有自己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公仆,公仆——”展谕嘴里默念几遍,猛地一拍宁采臣肩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公仆,宁解元语出惊人啦。”

宁采臣暗暗一翻白眼,心想有这么夸张吗?

展谕哈哈大笑声在空旷的街道回响,马车旁的侍卫皆纳闷,布政使大人可是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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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感冒了,头疼得厉害,实在没办法码字。会补上的。今天好了些,刚刮完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