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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不要放他走!

“遵命!”西门山凌跨上一步,顺手指向第一个盒子里血肉模糊的首级,雄壮地说道:“沐北之地世袭藩王!赤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大元帅!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六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四月十六,斩于沐北碧草谷!”

接着,又走到第二个盒子前,说道:“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七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子沐飞,四月十四,斩于沐北乌赤岭!”

“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帝国西北锁服副使!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八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第三子沐冲,四月十六,斩于沐北碧草谷!”

“沐北之地世袭翁主,赤罗大帝第二十六代孙!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七十九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长女沐艳绮,四月十六,穷途末路,自尽于西水碧湖!”

“沐北之地世袭分王,赤罗大帝第二十五代孙!帝国西北兵马副帅!圣清宫奉极摩寺第五百八十牌位!沐北锁边王沐忠义族弟沐忠诚,四月初九,斩于沐北从秉高原!”

“沐北之地世袭…”

漫长的念名终于结束。

长风激扬,疯狂地从高高的三清台上冷冷吹过。

犁蓝冷冷地站在台上,瞥了一眼监斩主位的沐锦,寒声说道:“念名完毕,请沐世子验明人犯正身!”

“啪……咔……嚓……”

三清台旁的一颗参天古树应风而断,粗壮的树枝被狂风刮起,四处乱砸……

人们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

沐锦慢慢闭上双眼,任狂风肆虐……

本是正午,好好的天,只因为陡然起了一阵狂风,便使得风云变色,让人感觉黄昏提前到了人间。这是什么季节啊,这个时候,黑沉沉的天空里竟然滚过几声闷雷,反了,反了,反了,真是连老天也反了,搞不清春夏秋冬了。犁氏一族的族长,全权负责帝国军马总调遣的犁蓝有点不耐烦地重复道:“沐世子,请你验明人犯正身!”

蓦地,漫天狂风自下而上,翻腾旋转,扯得高高扬起的旗帜扬风怒啸,旗帜上的纹绣金龙目眦尽裂,仿佛瞬间就要脱旗而出。沐锦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变幻不定,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似乎正竭力忍住那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突然,他暴睁双眼,“啊……”大吼一声,平地跃起,整个人如火山爆发般喷吐出烈烈火焰。他凌空跃起的瞬间,飞起一腿踢翻最近的一名军士,然后抢过他手中的长刀,疯子般“哇哇哇哇”怪叫着,直奔三清高台一路狂斩而去……

军士们纷纷狂呼:“反了,反了,沐世子反了!杀啊!”瞬间,禁军侍卫们潮水般汹涌而来。孩子站在沐锦身后,瞪着一双小眼睛,四处寻视。突然,孩子一脚踢翻一个军士,然后借着他的脊背,腾身高高跃起,一伸手就抓住了监斩台上的旗幡绳索,顺势一扯,那些金龙战旗瞬间像断线的风筝,一下子掉下来,把所有人都遮盖住了。

“快,不要放过他!”孟抒易气急败坏地从旗幡下爬出来,指着已经跑下三清高台的沐锦大叫,“贼心不死的沐北狗,快,别让他逃走了!”

龙飞广场的军士各执刀枪、弓弩,已经合围上来。孩子拉住狂躁的沐锦,暗道不妙,一扬手中长刀,将三清台旁边烈焰熊熊的高架火盆砸翻,刹时,熊熊烈焰燃到了地上,火盆里的火油流泻一地,很快就在雪地上燃烧起来。

“不可恋战,快快逃离这个危险之地才是上策!”孩子惊讶地大喊道,一把扯了沐锦准备向玄雀街方向而去,不想少年此时正在火头上,杀红了眼,失掉了理智,猛然挣脱冷薰的手,一纵身,向刀枪林立的三清高台冲过去!

“沐锦,撤离要紧!”一阵疾风,吹落了孩子小脑袋上的军盔,一头长发迎风飞扬,小脸蛋苍白胜雪,不由着急地大喊,“你忘了你说的话了,去不得!”

少年刀锋所向,无人能敌,那真正是挡者死,碰者亡。沐锦打小生活在沐北,虽然在宁湟帝都混迹多年,但为人放旷,从没有谁见过他的真本事,更没有谁看见过他像今天这般暴怒,就连长期和他相交的慕容扬、慕容微等王孙公子也不知道他的本事究竟如何。此刻,众人见他就像一只凶猛无比的小老虎,见谁都呲牙,一个个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人拼命,众人难敌,何况沐世子武艺超群,又在盛怒之下……

那是一种疯狂地复仇,胸中积聚多日的刻骨屈辱与仇恨瞬间爆发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惊人气势啊?

狂风卷地,不知摧断了多少大树,连高台旁边的这棵参天古木都折断了,更别说那些还不如它的树木……沐锦一绺黑发散乱地倒垂下来,半掩了他血红的双眼。他的双肩有斑斑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手持长刀,一步步地登上三清高台,吓得成百上千个帝都精锐军士惊恐地一步步倒退,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手中的家伙什是可以杀人的利器。空中,半空中,不知有多少老鹰阵阵盘旋,它们也许是嗅到了地上浓浓的血腥味吧,所以才会这般久久地盘旋着,似乎在等待最佳的俯冲机会。

沐锦即将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噗的一声轻响,少年的双脚踏在最后一个台阶之上,只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走上三清。

突然,犁蓝的声音冷冰冰地在耳边响起:“沐世子这会儿来验明人犯正身吧?”

沐锦慢慢抬起脸,冷冷地说:“你让开!”

“轰……轰……轰!”天空又滚过几声闷雷。雷声响处,宁湟城上空那些盘旋的老鹰便似着了魔般,一个劲地怪啸着,啸声尖厉、凄寒、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沐锦似乎没了耐性,慢慢举起透血的长刀,远远指着犁蓝将军,沉沉地说:“滚!”

“砰”地一声沉闷的轰响起处,只见犁蓝将军猛地腾空跃起,飞起一脚,直直地踢在沐锦的胸口。瞬间。沐锦小小的身子在空中翻转了一下,便重重地跌在三清台的石阶上!

“沐锦!”孩子担心的事发生了,她挥舞手中长刀便向前冲,军士们刚才还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这时仿佛猛然触了电一样,一个个叫嚣着,把孩子围在中间。孩子虽然灵巧,但人太小了,没一会儿,身上便已受了多处皮外伤,她一不留神,便被打翻在地,被军士们俘获了。

“沐锦!”孩子悲哀地大叫起来,无奈长刀架在脖子上,双手又被人反剪着,无法动弹。

时间仿佛一下子过得很快,又仿佛陡然凝固了,刚才还一片乱纷纷的打斗声,此刻却声息全无,似乎太过安静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个血染寒衣的孩子,不知过去了多久,沐锦的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蜷曲着身子,一点点地从雪地上爬起来。他拄着带血的长刀,再一次咬着牙,一级一级地往三清高台上走去。

“三清是宁湟要地,闲杂人等轻易不可靠近,虽然沐世子身为监斩官,如果不说清楚来意,也不准靠近。我再问你一次,沐世子是否上来验明人犯正身?”

沐锦恨恨地盯他一眼,面色如刀,冷冷地喝斥:“滚!”

“轰……轰……轰!”空中又滚过一阵闷雷。少年的身子再一次被犁蓝将军踢翻,跌倒在雪地上。

“沐锦!”孩子着魔般挣扎着,大声喊道,“你这个傻瓜,你回来,没用的!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放开!”

沐锦倒在地上,感觉世界似乎沉寂了,那些声音一点点离他越来越远。那被犁蓝踢了两脚的胸口异常沉闷,阵痛隐隐传来。忽然,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他,是谁呢?哦,朦朦胧胧间,他好像看清了,那些呼唤他的人不是别人,都是他在沐北最最亲爱的人儿,父亲仿佛正看着他,大声唤道:“锦儿,你怎么了?”大哥好像在对他笑:“锦弟,你就骑这匹小马驹哈……”二姐慢慢走过来:“锦锦,来,和二姐一起玩游戏……”三哥飞快地跑过来,嘻嘻哈哈地对他说:“阿锦,来,我们来再打一架……”小叔拉着他的小手,走到明媚的春光中:“来,锦儿,小叔给你吹一曲你好喜欢听的从秉长调……”还有那些父亲得力的部下,招呼着他,要和他赛马……

慢慢地,他们的声音和身影越去越远,渐渐模糊。最后,他们一起放声大喊:“沐锦,勇敢一点,站起来,不要趴下,像小时候一样勇敢,像个刚强的沐北男子汉一样……”

狂风依然紧紧吹刮,丝毫没有减弱它的力量,天地似乎更加昏暗了。人们惊讶地瞪大双眼,没想到这个单薄的孩子,还能再一次从血泊里站起来?沐锦固执地一步步向高台上走去,血迹把青青的台阶映红了,异常刺目!

犁蓝将军微微挑起眉头,他看着那个醉酒般摇摇晃晃艰难地越走越近的孩子,欲言又止,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还是一脚把孩子踢了下去。

百姓群中,不知是谁小声地抽噎起来,慢慢地,抽噎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在王孙贵族眼中卑微、下贱的穷苦百姓,似乎有点忿忿不平了,不管怎么说,那也只是一个孩子哟!

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王室人等紧紧皱着眉头,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也有点于心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