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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一定要活下来!

那个时候慕南天才发现不对:“多久了?”她不说话,慕南天紧紧握着她的肩:“我问你多久没进过食了?”

林依蓝蜷缩在门边,皱着眉痛苦地抚着胸口。

慕南天立刻找人去找了付大夫,他把了很久的脉,才敢开口:“皇上,左将军的身体无恙。”

慕南天召遍了所有的名医,都是这样一个答案。

只是,林依蓝越来越虚弱了,所有的药汤与饮食一律吃多少吐多少。只有酒,她只是喝酒。有时候付大夫开了新的药方,她会引着他的手到自己心口:“付大夫,我总觉得这里有东西在动……”

付大夫只是安慰她:“没有的将军,您多心了。您的身体是健康的。”

话是这么说,林依蓝越来越衰弱,怡然的腿还没好,周围没有贴心的丫头,慕南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几日不曾早朝。季柔情求见,被人挡在南清宫外。

林依蓝的神智还很清醒,她总是任他把自己揽在怀里,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只是这颗心啊,完全隔绝了他无边的宠爱。

这样几天下来,胃里面没有东西可吐,于是就吐出了血。一股艳红的液体喷出喉头,慕南天觉得有只手捏着自己的心脏。

付大夫说,那是心病,无法打开的心结。

她拼命地吃东西,却在随后如数吐出来。慕南天甚至不知道她的喜好,多年的军旅生涯,她没有挑食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有时候林依蓝觉得自己会连心肝脾肺都一齐吐出来,那过程所有人都替她难受。她的精神越来越差,整个人瘦弱得布娃娃一般,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慕南天抱着她就不敢松手,怕一放松她就会随风而去一般。多少年了,习惯她跟在身边,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

这世界,教会了他天文地理,教会他阴谋算计,却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作感情。

于是,慕南天去找了他师傅,那个他和慕思远的师傅。

“真的想救她么?”沈孟玉并不确定。

“是的。”

“治好了又怎么样呢?”

慕南天未曾想他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下定决心:“尽吾一生,护伊一世。”

“可以爱她,胜过任何人?”

“是。”

“先回宫吧,为师稍后就到。”

慕南天匆匆赶回宫,连心然在他完全不见了人影,从走了出来,“这种人,非要等到失去才珍惜,父亲,姐姐她……究竟怎么样了?”

沈孟玉摇头,却缓缓道:“情啊……是咬牙切齿却恨不彻底,是撕心裂肺却痛不死心;是淡如白水,只是某天醒来,已经不离不弃、不怨不悔;是抛不开、丢不掉、舍不得。”

……原来情,是无可奈何。

沈孟玉帮林依蓝诊过脉,几乎整个殿上的人都在等他的结果。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开口:“其实要治这病不难。”

慕南天眼中有欣喜的神色。

他继续道:“只须七窍玲珑心一枚即可。”

所有人绞尽脑汁,想不出这七窍玲珑心为何物。慕南天握着林依蓝的手,她的视线已经不是非常清明,“师父可不可以指明七窍玲珑心的来处?哪怕是刀山火海,我必然寻到。”

“既然是心,自然是不必寻的。这宫里有个人就有。”

群臣后退,慕南天厉目一扫:“谁?”

沈孟玉淡淡负手,深沉的姿态倒配得起世外高人一词:“皇后季柔情。”

林依蓝感觉到肩上慕南天的手骤然一紧,她抬起头,看见他眼中的犹疑。她的笑意遮掩了容颜的憔悴,吃力地伸手抚平他紧敛的眉峰:“太傅,别开玩笑了。”

沈孟玉颇含深意地看她:“你不希望知道结果么?”

林依蓝转脸将额头抵在慕南天肩头,声音听不出感情:“我早就知道结果。”

“皇上,如果真的只有这一途,你会挖了季柔情的心来救林依蓝么?”沈孟玉咄咄相逼。

慕南天犹疑。

“太傅,请勿将末将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林依蓝依然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巧妙地解了慕南天的窘境:“臣可担不起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

慕南天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手心里全是冷汗。

林依蓝借着慕南天的力道撑起来,靠着他坐在床头,她带着浅浅的微笑,给人一种即将幻灭的错觉。“太傅,依蓝可还有救么?”

沈孟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个慧质的女子呢,刚柔并济,不让须眉。可是我的孩子,在你的心里,真的可以放得下去?你又是否能够确定……”高人的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谁也不知道他所指的“确定”是要确定什么。

许久。

“你的身体并无异样,只是心病。”这句话很多大夫都说过,沈孟玉也不想重复:“最好的方法,是金针封脑,散去一部分记忆。忘记了,也许不会再有这种反应。”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可是这种方法以前从未试过,而且你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损伤。可要考虑清楚。”

“终归不过是一死吧。”林依蓝神色不变,气度从容:“怎么也比现在这情况好。”她抬头,眼睛亮亮地征求慕南天的意见,慕南天低头吻着她的鼻尖:“请太傅放手施为。”

一字一顿,这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君主,一手的冷汗。

来不及多作等待,她的体能每一刻都在流逝,气息渐渐衰弱。沈孟玉抽了一盒金针,他的小童仔细地在烛火上消毒。

“都出去吧。”淡淡地下着逐客令,慕南天起身,看着她苍白如玉的手缓缓松开自己的袍角,恐惧,就那么铺天盖地而来。

会不会、这一转身,就是诀别?

慕南天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迫自己强作镇定:“一定要活下来。”吻落在她唇边,他撩起她的长发:“请、一定活下来。”

林依蓝只是看着他浅浅地笑,如玉的指尖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眼中的深情。

慕南天,如今我依然不改初衷,若是可以,我情愿从未遇见过你。

眼帘好重,沉沉地闭合,意识断在此处。

慕南天转身时,沈孟玉突然开口:“你是爱她的吧?”

慕南天看着床上在药力的作用下昏睡的容颜,不说话。爱,还是不爱?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让她修习烽火连环箭的最后一式?”

“我……总之……一切拜托师傅了。”慕南天大步地走出去,烽火连环箭的最后一式,叫作暗然销魂,是册子上面被他撕下的一页。

那是必杀的一箭,飞鸟不惊、日月无觉,持弓者一旦修习,每次施展必如万箭穿心,且从此无法止,直到无情、无爱、无心。

真的会无情、无爱、无心吗?慕南天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对季柔情慢慢地淡却了爱恋,只剩下责任的原因,可是如今站在这里,他才知道不是。

“我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他倾身吻在她发际:“师傅,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从见到她开始,好像所有的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现在,我只希望她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群臣都等在南清宫外,慕南天不说话,也没有人敢出声。夜色微凉,他靠在朱漆栏杆上,从来不知道,等待竟然会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左相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担心无用,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慕南天目光冰冷:“本皇为什么要担心?我最爱的女人好好地呆在栖凤宫,我为什么要担心?”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回应他的是群臣同情的目光,真的不担心么?那么是谁,让你一夜白发?

终于,烛火暂熄,沈孟玉开门出来。慕南天迎上去,才发现这么多年所学的临危不乱全是句空话。

“皇上。请节哀。”沈孟玉淡淡道,完全没有情绪起伏。

后面三个字一出,慕南天的表情令人发指。

看着他发际的霜华,沈孟玉摇头道:“皇上,你的心里,是驻不下两个人的。”

话落人去,声音还远远传来:“她的身体损耗得太厉害,需要休眠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醒来,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慕南天的表情和缓下来,推门进去,她的睡颜安稳恬适,于是心莫名地安稳下来。静静地握着她的手,别离开我。

林依蓝昏睡了很久很久,慕南天夜夜栖宿南清宫,将她削弱的身子揽在怀里,有时候抱着她批折子,有时候也抱她出去晒晒太阳。他不停地和她说着话,总是担心她寂寞。

一切似乎都和她在时没什么两样,她不反抗,不多言,只是紧闭的眸子里,也看不到隐约的悲伤。慕南天有时候甚至不觉得她是昏睡的,好像转身还可以触到她,就在自己身边。

四季轮转,慕南天苍白的发梢落在她的脸上,他指着湖面横斜着穿过的归燕:“阿蓝,你看那只燕子,会不会是去年在你宫门前乱吵的那只?”

怀中人不作回应,慕南天粗糙的指尖滑过她的脸庞:“还要睡多久呢阿蓝,别任性了,乖乖醒过来好不好?我把怡然赐婚给罗定成了,这些天罗定成一直照顾她,想来应该对她很好才是。玄武也从边关回来了,和大于的公主成婚,日子选的和定成同一天,希望能帮你冲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