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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迷踪(7)

“朕记得那是贞观二十年,太宗皇帝病重,先帝为太子,下诏军国机务委太子处理,先帝仁孝,每日朝罢入内廷在太宗皇帝身边侍疾。朕就与那时与先帝相识。”女皇显然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狄公侍立一旁不敢插言。“先帝亦十分喜爱王右军的书法,但有一个人比先帝要更喜欢,那个人就是——朕,朕当年身为才人,服待在太宗皇帝身边,曾经多次见过这《兰亭序》,王羲之之字如其人一般风骨清举,高贵质朴。当年朕初见就对其爱不释手。只是当时朕身份低微,对王右军的墨宝只可远观,却不能拥有,先帝知朕心爱此物,曾多次将冯承素用双钩填墨法摹写的副本给朕赏看,后来太宗皇帝病重,叮嘱先帝要将《兰亭》随葬,先帝也允了。”

“可先帝登上大宝后不久,时值朕的生辰,先帝说要送朕一物,朕当时只以为是珠宝首饰、名贵珍奇,可是打开一看,朕呆住了,匣中竟然是本应随葬昭陵的《兰亭序》!”

“原来当年先帝在民间确实寻到了晋时所用的古纸——蚕茧纸,由姚希文交给冯承素,让冯承素在纸上摹写《兰亭序》,终于有一副最为成功之作,写成之后连许多书法鉴定大家都瞒了过去,据说区分一法只有冯承素与先帝两人知晓,先帝就将这份《兰亭序》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一直也没有敢将之显于太宗皇帝面前。”

“是啊。”狄公点点头。“《兰亭序》,古今莫二珍宝太宗皇帝的平生挚爱,相传太宗得到《兰亭序》后,对其爱不释手,日则把玩临习,夜则同榻而眠,外出随身携带,不离半步,一时不见则寝食难安,对其痴迷几于疯狂。就因为太宗皇帝对《兰亭序》爱之及深,所以对它的看管也是极为严密,能够接触到它的只有可以摹写真迹的几个人和太宗亲近之人,先帝或是冯承素确实是可以趁机调换真迹,但是如果真的调换真迹,那么能否逃的过太宗皇帝和当时书法鉴定大家褚遂良的法眼就不好说了。而我推断,若是《兰亭序》真的被调包,也只可能是在太宗陛下病重之时或是驾崩之后,那时万事繁乱,冗杂多端,而先帝也初掌朝堂,众人恐怕也无暇顾及这《兰亭序》,此时下手确实是最佳时机。”

女皇垂下眼皮,未发一言。

“朕也曾经问过先帝区分之法,但先帝只是笑着对朕说:‘媚娘,朕给你的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没想到当年冯承素竟然将同样手法炮制的《兰亭序》写了两份,而那一份竟然多年后惹出事端,而它的出现也让朕竟然对先帝留给朕之物心生怀疑,真的是……”

女皇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手抚木匣,显然是又沉浸在往事之中,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狄公却发现她的眼角眉梢却有一丝温柔宛转的情愫在流动,那是从高宗皇帝驾崩后狄公多年未曾见过的。

狄公叹了口气,想要躬身悄悄退去。

“狄怀英!”女皇的声音又冷冽了起来“先帝至孝,太宗皇帝的遗诏先帝自然是照办无疑,若是朕再听到有谁诋毁质疑先帝的话语,定要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臣知晓,所以刚刚臣只是说,在陛下面前斗胆猜想。”

“是啊,一切也只是猜想。人生百年、韶华白首,一切一切不过虚空大梦,朕此身过后,狄卿对这《兰亭序》的猜想,世人对这《兰亭序》的揣测,朕要带着它们一起去见先帝。”

狄公点点头,随着女皇的目光向远方望去,而那远方的尽头是一片巍峨的陵寝,那里沉睡着这位女皇的丈夫。

后记:

《兰亭序》的下落是一个谜团,虽然史书上记载它最后葬于昭陵,但是五代时耀州刺史温韬把昭陵盗了,他写的出土宝物清单上,却并没有《兰亭序》,那么十有八九《兰亭序》就藏在乾陵里面。乾陵一带的民间传闻中,早就有《兰亭序》陪葬武则天一说。本文就是选用了后一种说法,文中与纸的鉴定、墨的制作、《兰亭序》的临摹、以及冯承素其人的相关情节都来源于史料。有一点当注意的是,史书上记载了王羲之写《兰亭序》时所用的笔(鼠须笔)所用的纸(蚕茧纸),但却没有记载用了什么墨(也可能是我没有找到吧),不过我也就是以此作了文章。当然,姚希文是自设人物,长生墨是自命名,狄公断《兰亭序》一案是自己文学创作,大家就不要深究了,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