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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政绩工程

七月学校放假,可乡政府却要应付半年的计划生育检查。计划生育是国策,什么都与这国策挂钩,每个乡镇都怕在计划生育工作上出问题,每年都要进行多次检查,省检、地区检查、县里检查和乡镇自查,每月都要向上汇报做数据统计,打分评比。

杨滔自从当众说要把米夺乡的旅游做出来,这些日子就把其他的事都丢给乡政府里相关的人去做,自己一心一意地实地看和拍摄些景物,用作宣传。有次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借直升飞机来把乡政府门前的大石坪拍摄下来,申报吉尼斯纪录。乡政府的其他事,责任人也很少要杨滔给他们做主,决定后再报给杨滔或石彦龙。

这天,杨滔在大坪村与村干们说着要怎么样联合起来做一日游性质的景区,三个村必须在联合之前谈清楚今后所占股份,分红时才不会有冲突,弄到最后不欢而散。却接到副乡长龙艳霞的电话,说是雄龙村有一例多孩上报时没有统计精确,数据已经报了上去,上面给出不合格的结论。石彦龙书记已经到县里找人,却没有找到要害人物。杨滔听出事态的严重,像计划生育这样,县里领导要是知道后果都会很严重的。杨滔从龙艳霞处了解到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黄强却不知道怎么样给处理好数据改了,就成了合格,有次还改成了优秀。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没有人肯说出来,怎么做也没有人会去多嘴过问。事情很急,要是数据上报到县里,米夺乡的领导干部什么都会一票否决,损失可就大了。书记和乡长当然是首当其冲的。杨滔就问龙艳霞现在关节处卡在哪里,龙艳霞说在县里计生局。

赶到县里计生局,杨滔才想起安小梅不就是在计生局里?自己是没有什么脸面见安小梅的,杨滔收住匆忙的脚步。到计生局外给石彦龙打电话,要石彦龙到计生局里找人。石彦龙说要是能找到人,也不会让龙艳霞找杨滔下城处理这事,计生局里来个新人,人漂亮得不得了却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好,听说那女人原先在教育局,杨滔应该认识才把杨滔找去,看能不能说通。还说只剩一天了,明天就会报至县里,那时要想改就没有办法。

数据报到县里的严重性,杨滔是知道的。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得去见安小梅,杨滔只有硬着头皮走回计生局里。计生局的办公室在二楼,杨滔走上楼梯时一直在想着怎么说第一句话,安小梅与自己的亲密与疏远,自己是辜负了她,虽是放任由她自己选择,实际却是任由她被人欺负,杨滔内心里一直梗着无法化解。见了安小梅也好知道她最近的情况,虽依然帮不了她,心里总会有分安慰和自我解脱。

敲门进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杨滔都不认识,就说道:“我是米夺乡来的,想问一声安小梅不在上班么?”

“安小梅啊,她在隔壁局长室里办公。”那女的说。

隔壁,门关着。杨滔敲了敲,等了一会,再敲门才开。里面站着的安小梅神情有些僵化,愕然地看着门外的杨滔,两人对视着都不说话。很短的一会,安小梅把门打开一些,杨滔就走进里面。局长室里没有其他人,杨滔想了想说:“小梅,对不起……”

安小梅神情渐渐镇定下来,对杨滔说的对不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杨哥,现在是乡长了啊。”

“小梅,今天来是为米夺乡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也是近些时间才听到田佳说到你当了米夺乡的乡长,你是为米夺乡上报数据的事来的吧。”

“是不是为难?”

“杨哥要办的事,怎么会为难?杨哥放心,那个数据给抹去就是了,要不要弄个优秀?想弄我就多改两例,排名就靠前了。”

“小梅……我……不必了。已经很麻烦你,谢谢我就不说了。”杨滔迟迟疑疑地说。两人一时又没有了话说,安小梅转身到饮水机那里拿出杯子给杨滔冲茶,茶虽不好杨滔却把安小梅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安小梅似乎也知道杨滔的注视,把自己的动作放得缓慢,那流入杯子的水溢出杯子后,安小梅恍然醒来,把杯里的茶水倒掉一部分,才转身递给杨滔。

杨滔接过茶,看着安小梅娇媚的脸,只一瞬就把眼移开不敢与安小梅对视。安小梅神情里没有什么怨恨杨滔已经体会出来,却也没有什么快乐杨滔也体会出来。这次见面,或许就是安小梅想见杨滔而逼杨滔来的,见面后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的欢快和幸福已经成为过去,成为两人想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珍藏与尴尬。安小梅见杨滔喝着茶,问了句:“杨哥,现在在乡下工作是不是很苦?要经常下乡吧。”

“也不是,我才去很多事情都不在行,就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乐得清闲,只是不能经常回凤城了。”

“杨哥,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今后要什么事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谢谢你的话,我就不说了。”杨滔抬头看着安小梅的眼,见她眼里漾着泪却强忍着,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于她。

办完事,杨滔给石彦龙去了个电话,索性在凤城呆着隔一天再回米夺乡去。走在街上,心情还在为计生办里的事伤着,家里没有人而且也很嘈杂,到“蓝月亮”去薇薇一定会看出自己心里有事,保不住又会千方百计地诈出自己的话。无聊中杨滔拨了秀梅的电话,秀梅接了后就直接约她到宾馆里相见。

这一次,秀梅没有什么原因,杨滔把心里的不快都在秀梅身体里发泄出来,秀梅惬意而带爱怜地一次次抚摸着杨滔。

回到米夺乡,政府里的人对杨滔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评估,也就多了一份敬畏。石彦龙和黄秘书都客气地与杨滔商量着乡政府的事务,杨滔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米夺乡的旅游开发上。与石彦龙商量,要把大坪村、米夺村和雀儿沟村的村干召集起来,协商“生态奇景民俗风情”一日游的开发事宜。里面牵涉到的事务还比较多,民俗表演内容与场所,启动资金来源,成本分担,工作人员的分配与付酬等等一系列的事,都要三个村集中了才好讨论定下来。石彦龙见杨滔坚持,就同意与杨滔一起组织三个村的村干到乡政府来开会,黄秘书通知到村。

村干们已经被杨滔反复游说过,对旅游开发的前景还是坚信能赚钱的,当然实际要怎么做都没有具体去想。到乡政府办公室后,三村的三大主干九个人先就说等会喝酒谁喝得多,哪个村就可少出力多拿利润,听得杨滔无话可说。说得这样儿戏,也就说明这些村干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要真正合作是怎么样的。

乡政府到会的人不多,也就石彦龙、杨滔和黄秘书三人。龙晓辉、张超、刘莎、杨梅、龙艳霞、滕韬和张放等领导各有分内的事要做,何况今后一旦旅游开发成功,分红和工作业绩人太多了就很难摆平,石彦龙把他们都支开。石彦龙到会议室里露了下面就走了,杨滔是第二次与村干们正式开会,走到前台九个村干也就静下来。旅游的大体计划杨滔早就跟到会的人反复说过了都熟悉着,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合作的细节,使得计划成为切实可行方案。

“三个村各有特色,大坪村和米夺村的古旧房子,雀儿沟的山谷都是很出色的景观。我想这旅游线路这样安排:乘车从凤城来,先看大坪村的房子,再走雀儿沟看山谷,到米夺村吃中餐看村落看石坪,最后到大坪村看民俗表演。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比较紧凑,客人不会感到厌倦。另外,各村的人手就在个村里找,工资和村里分红的方法这里有份表,大家都看看。”杨滔说着把准备好的资料给村干们看,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各村要用到的资金不是很多,相对说来雀儿沟村对山谷修整所要的经费是最多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整个计划就商讨确定下来,杨滔也就舒了口气,看到努力了这么久的事要变成事实,心里有些成就感。

然而,接下来说到车的问题三方就出现了分歧。米夺村和大坪村提到如今进米夺乡的公路损坏这样严重,客人们来时只要见了那路,就会有不少人掉头回去,游客们相互一传还有谁会来旅游?特别是对有私车的游客更是如此。几个人就说到应该修复公路,把破烂的公路修整好。杨滔就说那就在原路的基础上,铺砂石整平应该不用花多少资金,而且各村可负责一段用本村的人,工资可从旅游收益里支付。米夺村和大坪村的意见就大了,说路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雀儿沟村的煤,那些重车出入才把路弄坏的,一条好路就被雀儿沟一个村给弄坏了。那路应该是雀儿沟村来修复才合理。雀儿沟村的支书当然不会答应,说旅游开发是三个村联合,要不是旅游开发谁会去修复那条路?

路没有修整好,旅游线路再精美都是蒙尘的金子,闪不了光。这路修复起来要的资金不少,要是修成全硬化的公路,今后就不会这样损坏,可要的钱得上几百万,就算目前简单地修复,各村劳力人工支付,那也得几万甚至十几万。乡政府是无力解决的,三个村中只有雀儿沟村有财力,可他们说这旅游联合开发中,对山谷的投入已经超过另外两村很多,是不可能单独再拿出这笔钱的。三个村为修路的事说着说着就冲突起来,杨滔怎么说都说不好,牵涉到钱,牵涉到村里的切实利益村干们都不会轻易让步的。争执不下,旅游开发的事也就搁浅,如今集中点就在于要修好这条进米夺乡村的公路。杨滔说来说去,三个村都答应派人修路,可都不肯出钱也不肯以工代资作为投入。协商的事只能先搁下,只有到哪里去弄笔钱来,把路修好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村干们走后,杨滔与石彦龙、黄秘书等几个说到米夺乡的公路修复,大家都觉得没有办法,投入的钱少了,只是简单地修复下,那些重车一走随即就会损坏。这样的修就纯粹是浪费了,要修那就大修全程硬化。可是全程硬化就必须由县里立项投入,这种投入即使立项了那也得一两年后才会到位。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杨滔走出乡政府站在大石坪上,一道夕阳斜照着,大石坪的热度还没有退下,站着的杨滔就觉得那烘热包围,把自己的任性给蒸了出来。对,设卡收费。公路的损坏是由于拉煤的重车导致的,那么就从这些重车里找到修路的经费。每过一车收取一定的费用,所有经费全部投入到修路中。

杨滔想到这里,觉得很好的一个办法,也就没有去咨询是不是合法是不是会触其他人的利益。回到房间,杨滔已经把整个计划想过了:要大坪村和米夺村出人,乡政府再派一人,驻守关卡,用统一自制的票据,今后张榜公示经费的来源和用度情况,谁也揪不住自己什么来。杨滔想清楚后,当即把滕韬副乡长找来,和他商量要滕韬安排农业组的人到设卡点值班,滕韬犹豫着见杨滔坚持也就答应下来。与两个村的村干一说,村干当即表示支持愿意派人去,村里有那些年纪六十岁以上的,在家里又没有多少事可做,给他们每天一些生活费用,到卡上去住也不会觉得太寂寞。

商定后,杨滔就把卡点设置在公路谷底盘旋上大坪村的起步点,用水泥制砖砌成个简易房子,立两根立柱,一根横梁就成了关卡。那里就在水溪流边上,生活便于安置,又把米夺乡所有的村子都关卡圈在里面。杨滔内心里,设卡有两个意图,其一就是为修路集一些资金,并借此惊动县里,为年末申请修路项目打埋伏;二是雀儿沟村的煤,到底每月的产量有多少,如今谁也不知道实际数据,设立卡关运多少出去就清楚了。也就可以把雀儿沟村的资金挤出一部分,用来修路。

开始几天关卡很顺利,运煤的老板虽然有意见,关卡却说得很明白。钱的收入甚至把缴费的车号都记下来,使用去向也写清楚,加之往来的路确实损坏严重,再不修复今后会更难走。可收取费用后,老板的成本就比预想的要高,有些人认为修路是政府行为,凭什么要收他们的费?要他们出资?有人就反映到县里,也有人对雀儿沟村的村干说。雀儿沟村是煤矿的经济主体,老板们多余的支出就要求雀儿沟村共同负担,村里当然不会为老板们买这份单。双方就有些矛盾,当然煤还是依旧往外拉,总有人认为多几十块的支出不算什么。

十几天后,杨滔前去关卡。那天是傍晚,杨滔见一辆车开到关卡前,守卡点人就去开关,没有收取那车的费用。杨滔当即就止住,要车付费后再走。车主就说他们不是拉煤的车,怎么也要付费?

“无论什么车,过卡都要付费,这是规定。”杨滔耐心地与他们说,或许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放过了不少。守卡的人对收什么车的费也不是很明确。

“我们一直都不用付费过卡的,不信你问他们。”那老板说着指向守卡的人。

“那是他们以前弄错了,现在就从你开始,只要是到米夺乡来拉货的车,不论是什么都要为修路做些贡献,因为你们也有这义务。”杨滔说,三个守卡人见杨滔不放车走,也围过来给杨滔帮阵助威。

“你是谁?我们的车是石彦龙书记同意了的,你要拦着就先给石书记打电话问问。”那人说。

“不用问,就算是县委书记的车来了,我也要收这费。”杨滔听那人威胁自己,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今天要是没有收取这车的费,那今后也就不要想收了。也就没有注意到车主说的石彦龙可是米夺乡的一把手。那人见杨滔说得硬朗不肯退让,只要悻悻地交了钱。那车走后,杨滔只是注意与守卡的人说要收所有货车的过路费,本乡的车和游客的车是免收的,忘记与石彦龙通气了。

第二天回到乡政府,石彦龙找到杨滔说:“杨乡长,我收到不少电话,说关卡乱收过路车辆的费用,和古代那种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钱一样的行为,影响很不好。”杨滔听出石彦龙和平时两人讨论事情的态度不同,生硬地称呼官职,知道是昨天那车主向石彦龙告了状。脸上面色不变:“石老哥,设卡收费的事早就跟老哥汇报过了。现在哪里的路不设卡?何况我们真是用来修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