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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阴谋始动

当然,河洛新军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至少他们向荷兰人提供了一些工具,让他们可以就地取材利用废墟里的砖头、石料和木料搭建窝棚,还向他们提供了三十顶帐篷,指定是给身体较弱的老人和孩子用的,至于那些老人和孩子能不能真的享受到这份优待,他们就无能为力了,老子又不是你妈,没空管你吃喝拉撒。荷兰人的一天两顿饭都定时定量供应,反正不会让他们饿死。

对付已经缴了械的荷兰人容易,封锁消息也容易————到现在河洛新军绝大多数将士都还不知道杨梦龙遇刺的消息,但是杨梦龙的伤势却很麻烦,非常麻烦!

手枪的杀伤力本来就不怎么样,使用*作*的手枪杀伤力就更差了,不用铁甲,即便是纸甲都能抵挡住。问题是杨梦龙太大意了,根本就没有披甲,那发子弹射穿了他的腹部,开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那发子弹上面有很多*燃烧后的残余物,而铅制子弹打进人体本身就是一种毒药,面对这样的伤势,军医几乎束手无策,只能绞尽脑汁止血,取弹头,清理创口。他们可不敢说自己拿这样的伤势没有办法,守在帐篷外面的亲兵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如果他们敢说出这句话,那些亲兵第一个用刺刀把他们大卸八块!

李岩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一切,赶往野战医院,正好看到军医端着一大盆血水出来倒,他拉住军医,惶急的问:“军医,怎么样了?”

军医全身上下都让汗水给浸透了,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个样,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他看着李岩,犹豫再三,咬咬牙,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已经止住血了,正在想办法将弹头取出……”

红娘子失声叫:“他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要开刀取弹头!?他的血会流干的!”

军医很无奈:“不取弹头不行啊,铅弹是有剧毒的,留在体内时间越长中毒越深,而且无药可救!”

红娘子不说话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李岩心情沉重:“有几成成功的希望?”

军医摇头说:“我们尽力吧……但是他的情况真的不太乐观,为防万一,军师,你还是派人回南阳把三位夫人请来吧……”

李岩失声叫:“这么严重!?”

军医说:“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伤势……唉,这比刀伤箭伤难办得多!”

李岩想发怒,质问他们平时都干什么去了,但是想想,这也怨不了军医。这年头火器虽然是主流,但是军医处理枪伤的机会真的很少,因为火铳的口径一般都比较大,打在身上不死也是重伤,还没等送到野战医院就挂了。至于河洛新军,所装备的线膛燧发枪杀伤力更是丧心病狂,而且为了节省药物,在战后河洛新军一般都会用刺刀把敌军的伤兵捅死,因此军医练手的机会真心不多。他心情更形沉重,说:“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他一旦倒下,天下就要大乱了!”

军医同样心情沉重:“我们会尽力而为的!”说完又端着盆子进去了。

李岩望向红娘子,只见她面色苍白得厉害,跟那袭火云般的红衣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让他有些心疼,正要安慰他几句,一名亲兵叫了起来:“军师,你看!”

李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信鸽从赤嵌城废墟中腾空而起,展翅朝海峡对岸飞去。他面色大变,叫:“把它给我打下来!”话音未落,信鸽已经越过海岸,箭一般射向海天交接处,消失在那一片醉人的蔚蓝之中。现在除非河洛新军能够化身为苍鹰,否则是无法将那只信鸽追回来了。李岩暴怒,连声骂:“该死,该死!”

红娘子仍然怔怔的呆着帐篷里军医忙碌的身影,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现在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心里只有杨梦龙,只要杨梦龙能够醒过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可李岩打从接受了杨梦龙的托付之后,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那只信鸽一出现他就知道要坏事了,他也知道城里可能还有刺客的余党,打算等把荷兰人控制住,并且稳住军队之后再组织一次秘密搜查,可他没有想到对方手里居然有信鸽,前脚河洛新军刚撤出赤嵌城,他们后脚就放飞了信鸽!

这只该死的信鸽是谁放飞的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它肯定会将杨梦龙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带出去,他封锁消息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该死的,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对方手里有信鸽!

李岩怒喝:“扎吉,你马上去找徐猛,让他带人进城搜查,把刺客余党都给我挖出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错放一个!”

扎吉冲翁一言不发,骑马直奔海军陆战队的大营。李岩等于是下令格杀勿论了,那些刺客接二连三的小动作已经让将他的耐心耗尽了!徐猛接到命令,马上带领三百名海军陆战队员入城展开搜查,遇到不服的就揍,敢于抵抗的马上开枪,闹得鸡飞狗跳,荷兰人叫苦不迭。只是,李岩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努力其实很无谓,消息已经走漏,这个窟窿是堵不住了。盛怒之下,他回到中军帐,命令亲兵将刺客拎上来,他要马上组织审问!

俘虏很快就被提了上来。他手脚的关节已经被接上了,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但眼神桀骜,一看就是个好勇斗狠的角色。李岩盯着他,他傲然跟李岩对视,还在流血的嘴咧开,嘿嘿笑着,说不出的阴狠。李岩捏了捏拳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干的?”

那名刺客嘿嘿一笑,说:“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那么多废话干嘛?”

李岩咬牙说:“要杀你还不容易?只要我咳上一声,冠军侯身边那批亲如兄弟的亲兵马上就会扑上来生生撕了你!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对冠军侯下手的,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刺客冷笑:“你当老子傻啊?只要说了,你马上就会将我满门抄斩,五马分尸!”

李岩说:“你不说只会死得更惨!听说台湾岛上的原住民有一种沿用了数百年之久的酷型,就是把犯了事的人有衣服剥光,绑住手脚,在身上划出几十道伤口再将他扔到山顶,任凭鸟雀啄食,野兽撕咬,虫蚁啃食,他们在此期间还会为受刑者提供饮食,以延长其生命,受刑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块块的撕掉,露出白骨,任你怎么哭怎么骂怎么吼,都无济于事……怎么样,你想不想试试这种滋味?”

李岩语气冰冷而平静,如同恶魔低语,让这名刺客浑身微微战栗。当刺客的,哪个不是亡命之徒,从接下这桩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可同样是死,一刀断头和千刀万剐还是有区别的,只要有得选,谁愿意受这零零碎碎的苦?他看着李岩,李岩同样看着他,冷酷中带着狂怒的目光告诉他,他是认真的,不想被鸟兽虫蚁生生啄成一堆白骨的话,最好回答他的问题!他稳住心神,低声说:“我们是漕帮的人。”

李岩寒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刺客说:“我是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

李岩厉声说:“冠军侯与漕帮无冤无仇,漕帮为何要对他下毒手?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力么?”

刺客大声说:“怎么无冤无仇?他不顾百万漕工兄弟的死活,极力怂恿朝廷兴海运,废漕运,想活活饿死百万漕工,用心何其恶毒,这等狗官,早就该死了!”

李岩冷笑:“还在说谎!冠军侯是力推海运、废漕运没错,但是也没有断漕工的生路!他鼓励大批商人到山东投资开辟几百万亩棉田,兴办棉纱厂,只要漕工踏实肯干,何愁不能养家糊口!他做事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在这种关系着百万人生计的大事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慎重,事先就作了很多准备,甚至跟漕帮沟通过!你们想嫁祸给漕帮,可没有这么容易!”他连连冷笑,说:“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来人,带他下去好好开导开导!”

两名亲兵将那个死硬死硬的家伙拖了下去,很快,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轰轰烈烈的响起,响彻整个军营!

就在河洛新军满腔怒火,满世界地寻找线索试图将幕后黑手挖出来的时候,那只承载着千千万万人的命运的信鸽已经飞越台湾海峡,一直飞到杭州,落入一幢豪华的宅院中。系在它腿上的那根小小的竹管马上被解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送到主人手里。

密室之内,几名服饰华丽的老人传递着那张小小的纸条,喜形于色,城府浅一点的用手击额大呼:“好!好!好!总算是除去了这个祸害了!我等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为首的紫衣老者说:“先别高兴得太早,那家伙只是中了一弹,未必就必死!如果让他醒过来,知道自己被暗算了,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

下面的人情绪激昂:“那就收买更多刺客,潜入他的军营弄死他!”

紫衣老者没有接这茬,转头对那位正在品茶的男子说:“范先生,你要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做了?”

范先生笑说:“先生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清那个祸害死了没有,如果没死,一定要斩草除根!同时设法虏获他的家人,就算他能醒过来,家人在我们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北边,马上就要动手了,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今日,这片江山就要换一个姓氏了,到时候你们个个都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子孙世世代代高官厚禄!”

听了他的保证,在座所有人都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自毁长城又如何?引狼入室导致生灵涂炭又如何?只要这天下仍是我们说了算,只要我们子孙后代永享富贵,就算是赤地千里,伏尸百万,也无所谓了!

这天下,始终是我们的天下,不管谁当皇帝都一样!

如果皇帝想要将这份特权从他们手里拿走,那就换一个皇帝,甚至换一个王朝好了!

杨梦龙遇刺的消息很快就扩散开了,以广东、福建为中心,向全国扩散,越传越邪乎,几乎所有小道消息都说是因为他要废除漕运砸了漕帮的饭碗,漕帮才愤然派出高手要了他的命。谣言满天飞之下,漕帮百万漕工固然惊恐万状,天下百姓也是惊骇莫名!现在大明的形势虽然正在好转,但仍然很恶劣,建奴躲在辽西腹地虎视眈眈,塞外的蒙古人被天灾逼得发了狂,潮水似的冲击着万里边墙,大有破关而入灭掉大明,入主中原之势,全靠两支擎天柱撑着,他们才没有翻起太大的浪。现在这两支擎天柱莫名其妙的折了一支,剩下那一支能撑住这可怕的狂风暴雨么?

冠军侯,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无数百姓在心里暗暗替杨梦龙祈祷。

这些善良的百姓并不知道,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在朝整个大明袭来,这万里河山,即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