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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替考35

可怜的小伟同学又找我借钱了。 我与诗琬谈恋爱,吃饭唱歌,蹦迪逛街……如你所知,谈恋爱的人花钱如流水,与上大学同属高消费。我与他本是难兄难弟,谁借谁啊?可他觍着个脸,跟个哈巴 狗似的往我身上蹭,哼哼唧唧的,还要给我掐肩,按摩,这就叫我哭笑不得。我只 得一边享受他的服务,一边呲掇他:“你怎么又借钱啊?” “唉!谈朋友嘛,钱花得多。”他说。

忽然意识过来了什么,又嚷嚷说:“什么叫‘又’啊?你就从没借过我!” “那你还借?”我说。 他一边给我按摩一边哄骗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困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如果不跟你借,去跟别人借,你知道了肯定会难过。” 我“嘿”一下就笑了,说:“这话我爱听。但你跟别人借,我真的不难过。你要能顺便帮我也借点儿,我就更好过了。” 这倒霉孩子立马不给我按摩了,还非常残忍地殴打——“啪”一下给了我一穿心掌,说:“你怎么这样啊!” 当是时也,我知道我得耐心细致地做他的思想政治工作。因为尽管我错开两掌扎好架势严阵以待,但我知道打不过他。况且他若真的因不借他钱而恨我,我可就 真的难过了。经过五分钟的循循善诱,我了解到了小伟同学的痛苦:他在深圳打工 的爹地抬预制板扭伤了腰,已回家不能给他挣钱了;他的妈咪卧病在床,需要花钱 治疗;他的小妹外出打工除了养活自己,还要挣钱给全家花。他说他这次开学来京 只带了八百多,已撑了两个多月了,周末陪艾嘉出去玩又花了五十多。我说:“那你还谈恋爱?” 他十指深深地插进浓密的头发中,像揪着一堆乱草似的乜斜我: “照你的意思,穷人就得出家当和尚啊?” 放开手,又一脸死样地笑着说:“她真的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我点点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去了一趟她家,”他叹口气又说,“被她爸轰出来了。” 我先是一愣,继而想乐,追问他:“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轰你啊?你没给她

爸捶捶肩,按摩按摩?” 他手一挥:“唉!算了,不提了。可能是看不上我吧。”

又自言自语说:“本来想在她家下碗挂面的——陪她逛了一天了,她吃了一路 零食,我一口饭都没吃——谁知……唉!临出门我偷了她爸刚买的一炸糕,烫死我 了——外面看着不太烫,咬一口,我的妈呀!里面的芯儿把我嘴都烫秃了。”

我们俩哈哈大笑。看得出,小伟同学很快乐。我于是给他分析当前借钱的形势: 我们班最有借钱实力的是牛犇和金铭,但要借还是借金铭的,因为牛犇他爸是贪污 犯,借他的钱等于借赃款。小伟同学不同意我背后说牛爸的坏话,我说:“你看!牛犇吃的、穿的、用的、花的,一月得花多少钱?牛犇他爸当厅长, 厅长工资才有多少钱?”

小伟同学说:“就是哈。” 我说:“还有魏紫。听说魏紫家里可穷了。” 小伟同学点点头:“也没听说过当官的借钱给别人哈。”

我说:“所以嘛,要借就借金铭的。虽说金铭的钱是不义之财,但谁糟践不是 糟践?不借白不借。况且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很愿意借给你的。”

小伟同学摇摇头:“也不好说。我跟他借过几回了,每次他都说救急不救穷。 还说, 要花钱自己去挣。然后给我一个本子,让我给他抄课堂笔记, 抄一份给 一百多。”

我点点头:“不错,你接着抄啊。” 小伟同学身子一挺:“就那几门课。他选修课好多和我选得不一样,他经济方面选得比较多。” 又说:“他还不让我复印课堂笔记,说我字写得太潦草。我只好工工整整地给他抄一遍,有时候还要翻书查资料。别人上一遍课,我等于上两遍了。” 我说:“所以你考试的时候不起急,门门都能过?” 他点点头:“没错。” 我说:“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你不好跟他借,我跟他说。”

金铭这厮来宿舍,一边走,一边哇啦哇啦打电话,照例夹着他的小黑包。那包 非常小,一本书都装不下。可想而知,他每天的任务是吃饭、泡妞和唱歌。他一屁 股坐下来接着打,我把他包从腋下拽出来看,里面装着钱包、钥匙,还有一小手机, 金光耀眼。我问他,这是镀金的吗?他笑笑地看着我,也不回答,只顾打电话:“啊,对!……巴黎就不去了吧?年年都去,有什么意思啊!香榭丽舍还没王 府井的人多……非洲?不去了,不去了,去一次就够了。太穷了!脏乱差,跟我老 家差不多。……哎——埃及还是可以的嘛,我喜欢那种神秘感……对,那儿的小孩 可漂亮了,但大人都可丑可丑了……行,你选旅游团,我划卡……周末?可以呀! 把你爸的轩尼诗偷两瓶带过来吧?……好,给你带个包……还要 LV,是吗?…… 好的,好的,乖啊……挂了。”

金铭打着电话,杨伟小声问我:他说的是什么呀?我告诉他:他们是黑社会在 联络,准备去埃及抢银行啦。等金铭打完电话,我去他头上胡噜一把,说:“你可真会装啊!” 金铭很流氓地对我龇下牙:“嘿嘿,要低调嘛。”

我说:“你丫花天酒地,也不借哥们儿几个花花?杨伟都揭不开锅了。一室之 友,你落忍吗?”

金铭握着手机一指我俩:“就知道你俩找我没好事。” 转头对着杨伟:“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你说让我请哥们儿吃个饭吧,这都没问题,但借钱吃饭,这太不靠谱了。你说你定下了脱贫致富的计划,有了这钱就可以 致富了,这都好说,我肯定支持。但借钱吃饭这事,你吃完这顿还有下一顿,你这 钱得借到猴年马月啊!”

又说:“想当年我家可穷了,也是穷得揭不开锅,但该饿不都得饿着,谁管啊? 哎,我爸爸有了个脱贫致富的计划,借了两万块钱开煤矿,你看现在企业做得有多 大……”

我和杨伟一起问:“多大?” 金铭很猥琐地一笑:“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 我只得对着杨说:“听见了吗?你要能脱贫致富成为金铭的爸爸,钱就可以借给你了。”

想不到杨伟同学挺幽默,说:“金铭有爸爸了。” 金铭同学很野蛮地推了我一把,然后对着杨伟说:“想花钱,自己挣。你把我的英语四级过一下,给你……一千块钱,可以吧?” 我赶紧替杨伟点头:“可以,可以,能办,干得过。我帮你考,八百就够了。” 金铭又很野蛮地推了我一把:“你小子那水平……你去考还不如我自己考。给

你两百,你把考试的手续给我做一下。” 说完,掏出钱包,哗啦哗啦开始数票子。到底是同学呀,可比那些拖欠民工工资的黑心老板强多了。 我给做假证的打电话——他们的广告已经写到我们宿舍楼的厕所里了,估计也是某位同学在外兼职的工作内容吧。经过讨价还价,三十块钱一个的证,我四十块 钱做了俩:一个学生证,一个准考证。照片当然是杨伟的,但名字一栏写着“金铭”。 一笔生意,净赚一百六。诗琬同志啊,我们又有钱吃麦当劳了。我马上去找你,等 着我!

考试那一天,金铭早早地过来了。我俩伺候杨伟吃早点,跟伺候皇帝差不多。 吃完饭我俩一直把他押送到考场门口,然后下楼到楼对面马路边的石凳上坐下,一 边盯着考场的窗户,一边抽烟,说话。金铭问我:

“你觉得他能考好吗?” 我一拍胸脯:“您就听好吧!就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给您考个九十分,也考

个八十多,不然对不起那一千块钱啊。” 金铭开心地笑了,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上课的铃声一响,教学楼立马肃静下来了……突然,考场所在的二楼窗口钻出 了一个人——我“噌”一下站了起来:“我靠!有小偷!” 金铭一愣:“哪儿?哪儿?”

我抬手一指,像是扣动了扳机,那小偷应声而落,直直从二楼窗口掉了下来, “咚”一声砸地上,中间的时长没有两秒也有一秒多。这场面太震撼了!因为那种 老式的教学楼,从一楼到二楼还是挺高的。金铭也吃一惊,霍然跳将起来。我叫道:“快,抓住他!” 我俩并膀子朝小偷跟前扑。那小偷落地后,在草地上翻了个跟头又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冬青树篱,要蹿上马路牙子上的人行道。好小子!看我不抓住你,押到 保卫科立一功!我心中狂喜,得意无比,可刚跑了两步傻眼了:那已豁了命地蹿上 人行道的小偷,不是杨伟是谁啊!

我正发着愣,杨伟也不朝马路对过的我俩望一眼,掉转屁股,径直沿着马路牙 子,兔子一样往校门口的方向蹿。急抬头看他跳出来的二楼窗口时,几个老师模样 的人正探出脑袋,迷迷瞪瞪地往底下瞅,其中一个还是我们校长的光头。完了,出 事了!我和金铭赶紧停步转身,沿着马路的另一侧,瞄着小伟的背影,撒开脚丫子, 往校门口的方向落荒而逃。

风在吼,马在叫,呼吸在咆哮,天旋地转,地动山摇,树木和人群纷纷往我们 身后倒……我俩狼奔豕突,一直蹿出校门扎到大街上的人堆里,才和杨伟先后停住 了脚步。小伟同学汗湿衣衫,满脸通红,呼哧带喘,浑身上下筛糠一样发抖。我俩顾不上平息狗一样的气喘,赶紧问他出了什么事,小伟同学结巴了半天才把原委说 清楚。

原来他进考场后,按规矩把准考证和学生证在桌角上摆好。正要开考时,校长 带人来检查了,一路走一路说:“身份证,准考证;身份证,准考证……” 考四级本来只查学生证和准考证,但校长很少过问这等小事,开口就把学生证说成了身份证。我做假证只做了俩,没做身份证。身份证报价一百元,砍砍价少了 八十都不行。我赚到了利润,小伟同学当时在考场上发了蒙。尤其是秃头校长来检 查,想起军训时跟人结下了梁子,小伟同学万分惊恐。看校长一帮人跟拉网似的从 考场门口走过来,想夺门而逃已不可行,只得“咕里咕咚”爬上了窗台。上了窗台 一看下面头晕眼花那么高,才想起这是在二楼不是一楼。可一帮老师已发现了情况 涌了过来,等于赶着轰着让他跳,不跳下去将解释不清楚。一想起被人抓住的后果, 小伟同学为了未来与前途,只得眼睛一闭,牙一咬——我嘞个去!跳将下来。只感 觉白云飘飘,悠悠千载,耳风呼呼,急速下坠,如同去地狱旅行一般。直到“咚” 一声落地上,眼前一黑,跟头一翻,才死里逃生,又活过来。也好在是二楼,地上 有青草承接,小伟同学还练过武功,否则一条小命已经玩儿完。

这件事情到中午吃饭时已人人皆知,全校轰动——重不在替考,重在跳窗而逃。 自此以后,我们的四级考试就变成了验三证——多了一个身份证。这么一弄,把很 多同学找人替考的希望给断送。想当初,小伟同学女生楼下聚众求爱得罪了无数的 男生,这一回得罪的不仅是男生,还有女生。得亏他跳窗时抓走了那两个假证,学 校看他作案未遂没有追究,这个坏人到底是谁,除了我和金铭,谁也说不清。不然, 我们的小伟同学即便不受处分,在我们美丽的校园里也活不成——不管走到哪儿, 准有男女同学打得他两眼青。

而我,一连几天里,时常对着那俩假证发愣,到最后才发现准考证上的金铭俩 字写的是“全铭”。可见便宜没好货,这话不信都不行。我赶紧偷偷撕了那张准考 证,丢到厕坑中,不敢吭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