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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雪夜

清冽婉转的笛声在扬州城上空回荡,也不知勾起了多少人的千愁万绪。白雪覆盖的扬州城,笼罩在月光的温情里,幸而城池是不孤独的。

夜清风的笛声似乎是随着他的思绪起伏的,他闭着双眼,沉浸在乐声里。一旁的玉儿则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飘落的雪花随着她旋转带起的风,上下翻转,有如风流。

烈焰躺在床上一直没睡着,忽然听到一阵笛声响起,心中惊讶:“这曲子分明就是‘雪夜’,墨师叔说‘雪夜’的上半节流传于世,但也甚少能有人吹奏得如此流畅,因为吹奏这曲子除了要讲意境,还要吹奏者有深厚的内力!听这笛声,似乎比墨师叔还要吹得好,只不知他能不能吹出下半节?”烈焰仔细地听着,忽然就觉得心潮澎湃,心里的某些情绪都被这乐声带起来了。她看了看大厅,只见凌沧海一手撑头,侧卧在长椅上睡着了,还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凌大哥,凌大哥!”烈焰轻轻唤了几声,但凌沧海没有反应,烈焰便悄悄起身,去拿过放在床上的她几乎不离身的包裹,将里面那件冬能生暖夏能生凉的涅槃拿出来披在身上,然后取出她的那支两节的玉笛,将两节笛子轻轻一扭,一支长笛便出现在了手中。她再次走近凌沧海看了看,确定他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阵风轻轻吹起她的青丝飞扬,几朵雪花飘落进来,却是神清气爽的感觉。烈焰一眼辨认出了夜清风的身影,她望了望窗外,将玉笛放到了自己嘴边。

外面的笛声虽悠扬美妙,着实引起了天禧客栈四楼包间中的震动,里面甚至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李世民的侍卫长第一时间手握长剑冲到了他的寝室外面,另外三名护卫也随即赶到,寝室里面的李世民披上长袍从寝室走了出来,他也听到了外面的笛声,一眼见到一脸紧张的侍卫长便忙问:“外面有何情况?”

“回禀将军,只是有人在吹奏笛子,请将军回去安寝,属下必定能护将军周全!”侍卫长回答道。

“刘先生呢?”李世民有些担心地问道。

“将军,宏甚好!”刘紫宏已穿戴齐整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兄。”李世民赶紧迎了上去,然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兄,你这是。。。”

“将军,我需要去会一个故人。”刘紫宏答道。

“故人?难道这吹笛之人。。。”李世民道。

“这吹笛之人,是我一故人,我要去会会他,将军大可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去去就来。”话刚说完,忽然另一个笛声响起来了。

“哎?双笛连奏,有两个人。”李世民说罢便要向窗户边走过去。

“慢着,将军。前面的笛声我可以肯定是我一故人,但是后面加进来的笛声,可就说不准了。”刘紫宏一把将他拦住,然后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先保护好将军,我出去一趟。”说完,转身就走。

“刘兄,小心。”李世民的话音还在,刘紫宏的人影已消失不见了。

当烈焰的笛声响起之时,夜清风心下一愣,睁开了眼睛,但嘴上和手上却并没受丝毫的影响,一旁的玉儿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舞蹈。夜清风听出笛声是来源于天禧客栈,只是闭上眼继续吹奏。双笛之声,相互交错缠绕,你追我赶,简直是天地作合般的流畅和谐,听之不似人间之音,而是极乐之天籁。当一曲毕,夜清风慢慢睁开眼站起来望了望天禧客栈的方向,嘴角向上扬起一个绝美的弧度,那弧度却犹如一把弯刀,深深割在了玉儿的心上。

夜清风身后的玉儿此刻脸上的面纱已掉落,随风吹走了,但那朦胧的月光犹如另一张面纱,舞姿已停,裙摆还在空中随风飘扬,她也看向了天禧客栈的方向,眼中一片模糊,她看不清对面的天禧客栈,就像看不清夜清风的心。

烈焰还在怔怔地看着窗外,她的心中满是震撼。墨梅一直教她吹奏‘雪夜’的上半节,但她没有一次成功过,可这一次,她不但吹奏出了上半节,就连传说中已遗失的‘雪夜’的下半节,她也被人家带着吹奏出来了,她的心中十分纳闷,正在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一声“阿嚏”,躺椅上的凌沧海打了一个喷嚏,把烈焰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烈焰回头看了一眼,心想可能是打开窗户冻着他了,便赶紧将窗户关上,然后走到凌沧海身边看了看,见凌沧海转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又睡着了,她便又走到床边取来一床被子给凌沧海盖上才又回到床上躺下,只是心中千头万绪,恐怕要彻夜失眠了。

烈焰一起身离开,凌沧海慢慢睁开了眼睛。一来她担心烈焰再次心痛发作,二来想着要保护烈焰,所以一直都睡得很浅,自窗外的笛声响起那一刻起,他就醒来了。之所以没让烈焰知道,是怕烈焰尴尬。只是他此刻也很奇怪,他曾听师傅说起过“雪夜”这首曲子,知道这首曲子的下半节已遗失,上半节他听过,后半节没听过,所以他不能肯定这是不是那传说中遗失的下半节,心下疑惑:“这夜清风到底是何人?他姓夜,难道。。。难道真是明月山庄的遗孤?如果是,看他年岁比我大不了多少,师傅说明月山庄是十四年前被灭门的,难道他几岁就学会了这曲子?不可能啊!”凌沧海经常听蓬莱仙人给他讲江湖上过往今来的轶事,蓬莱仙人年过百岁,对近百年的江湖之事都了解,也就怪不得凌沧海这十七岁之龄却知道十多年前的事了。只是怎么也想不透这夜清风到底是什么来历,估计也要彻夜失眠了。

夜清风看着对面那扇窗关闭了,忽然就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公子,夜深了,该休息了!”夜清风身后的玉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夜清风回头看了玉儿一眼,发现玉儿脸上没有了面纱,便说道:“明日还是不要带面纱了,你这样很好看!”

“是吗?”玉儿轻轻笑着,手摸上自己的脸,心中却是狂喜,“公子说不带玉儿就不带。”

夜清风再次回过头看了天禧客栈一眼,却忽然瞥见一个身影快速朝他所在的方向飞奔过来,然后在聚贤楼旁边的另一栋房子的房顶上停了下来。

玉儿看到来者,马上摆出了防守的姿势,警惕地看着对方说道:“公子小心,有敌人。”

夜清风看见对方带着一个脸谱面具,那是他很熟悉的那个脸谱面具,心中明了。只见对方忽然向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似乎是出城的方向,夜清风来不及多想,快速地追了上去,顺便对着身后的玉儿说道:“回房等,不必跟着!”话音还在,人已追出了十数丈。

“公子,公子小心!”玉儿急切地想要追上去,不料夜清风这么说,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俗话说:关心则乱。她这一慌乱,从身上掉出了一张纸条却毫不知情,纸条被风一吹,吹到了瓦片中被卡住,如此更难发现了。她站在屋顶上,遥望着夜清风离开的方向,看着那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她的衣裙与发丝依然在风中飞扬。

那带面具的人速度很快,看得出轻功很好。他每每在夜清风快看不见他时就故意停一下,显然是要引夜清风跟随,夜清风的轻功虽好,但却不及他。等到了扬州城外的护城河边,那带面具的人在河边的柳树下停了下来,那长长的垂柳,枝条上挂满了冰霜,犹如白发在北风中飘摇,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天空中还在飘着雪,只是雪很小了,那细细碎碎的雪,像玉屑从天空掉落。

夜清风远远地看见了柳树下的身影,便在离对方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又慢慢走过去,地上厚厚的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地响,走到与之相隔半丈距离的地方便又停下,背着手看着结了冰的护城河河面,也许,是看向其它地方吧!

“冬至那天,你失约了!”带面具者望着河面说道。

“我确有急事!”夜清风侧头望着带面具的人道。

“作为‘未央’的主子,失约可不是件好事情!”那带面具的人也侧过头来对着夜清风说道。

“你跟踪我来这里的?”夜清风似乎在责问对方。

“非也!我来此有要事处理,碰巧,听到了‘雪夜’。你这么做,会暴露你的身份,你可想过后果?”

“不是故意的,只是此时此景,甚合此曲之意境!”夜清风淡淡地说道,似乎他并不在意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或许是他对那些危险不屑一顾吧!

面具后面的眼睛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这边,复又看向河面:“你的仇人出现了?”

“正是此事,所以才没有赴冬至之约!先生放心,寒冰烈焰珠也一直在尽力寻找中,不会耽搁此事的!”

“仇人是谁?”

“杨广!”夜清风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杨广?”带面具者侧头看向他:“哈哈哈,没想到,又是他!无名山也是被他所灭,接着就是明月山庄,有意思,这到底有着什么联系呢?”

“先生是不是无名山刘氏之人?为何一直要追查寒冰烈焰珠?”

“杨广,你还是不要去杀了!毕竟,他曾是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被人杀得了的!”那人并不回答夜清风的话!

“不行,我一定要手刃他,与明月山庄上下五百多口人的性命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我本来就该在十四年前死的,之所以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报仇,所以。。。”

“所以,你要抛弃十三煞,你要抛弃未央,抛弃夜家的唯一血脉,是不是?”那戴面具的人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边走边逼近他,然后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怒声道:“天下仇恨杨广的不只有你一个,被冤死的也不只有明月山庄一家。你可知无名山上下被杀的被牵连的不下千人?可要找他报仇的人有那么多,你却看见有谁成功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意气用事!”

“无言愿意将‘未央’还给先生,无言绝不会拖累未央,绝不会将先生的心血付之一炬,但无言绝不会放弃报仇!”夜清风单膝跪地,双手托过头顶,手掌中赫然拿着一块圆形翡翠,翡翠之上雕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这不就是与烈蕊曾经放在刘紫炎身上的那块几乎一样吗?

“你。。。”面具之后的人顿了一下,只能看到他那瞪圆了的眼睛,“你以为这块玉佩是这么容易拿过去又送回来的吗?你可知这玉佩之中藏着怎样的大秘密?这玉佩之后的秘密,几乎可以颠覆天下,我之所以交给你,岂能是让你只为一己仇恨而不顾天下苍生?”

夜清风听他这么一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满脸震惊:“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身上有着怎样的秘密?”

“无需多问,我答应过你,只要你给我找到寒冰烈焰珠,我就告诉你我到底是谁!”说完将他扶起:“我可以给你一条线索,与寒冰烈焰珠相关的人,似乎出现在了扬州城,就是住在天禧客栈的一男一女,但我不能完全确定,也许,你可以帮我!”

“一男一女?是否是一红衣女子和白衣少年?”

“怎么?你也注意到了?”

“不,只是进城时有过照面!”夜清风如此说,带面具者点了点头。

“你是否改变心意了?如果你坚持以个人的仇恨为重,我不会怪你,我只能怪自己看错了人,但我还是希望你改变心意!”带面具的人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

“请先生容我考虑,‘未央’,我会替先生管好的,寒冰烈焰珠,我也一定会帮先生找到的,三日后,再到这里与先生相会,可好?”夜清风恭敬地说道。

“记住,未央现在是你的,不是帮我管!玉佩收起来吧,不要轻易示于人前,要知道,想要掌控天下的人,都紧紧盯着它呢!”说完,架起轻功,快速往回城的方向离去了。

夜清风还站在原地,他拿起那玉佩借着月光检视,想要看出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但是玉佩清脆通透,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便只好将玉佩收起,往扬州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