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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次日早盘开出,由于主力已经没有资金跟进,西林科技的成交变得冷清起来。买卖盘都是试探性地挂进挂出,显出多空双方都在观望。中场过后,一些警觉性高的散户开始向下压价试盘。而此刻小李已无资金接盘,虽只是些少量抛盘,但西林科技失去支撑后,一头向下。走势开始调头了。临收盘,甚至一度触及跌停。最后一笔近十万股的买单护盘,才勉强收回一点失地。当天西林科技以长黑收盘。

由于西林科技前期走势想当强劲,今日忽然长阴作收,在彩云授意下,又有记者朋友在晚报证券版上大放厥词,说西林科技主力出货完毕,要开溜了!

当晚小李主动约一松,找到双奎。

见面一开口,小李就故意咬牙切齿地骂媒体。气死人了,这些狗屁记者,写得真够损的。说什么西林科技是烂公司,是百分百的投机股,还说照成交量来看,主力肯定开溜了。

李老板,不必生气,那些记者好对付,他们乱写,你别放在心上。明天你再拉他个涨停,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一松看着双奎虚情假意地安慰着小李,其实他早知道小李账上没了资金。

大老板,其实今天盘中我就想护盘,可一松说你交代,不能让我再买,说我资金没有了。这是什么道理?我目前账上算下来,浮动盈亏怎么也有7、8千万吧?为何不让我再买?小李不满地说道,当时找你,你又出去,看着股价下滑,我都急死了。

李老板,资金用完了,这是事实,我们天天都有对账单的,这你应该清楚。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资金量这么大,难道一点通融余地都没有吗?更何况我账上还有利润呢?小李故意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说道。

看着小李着急,一松更是一阵暗喜。装得越像,双奎最后套牢的可能性就越大。

果然,双奎显得很为难。经过短暂思考,双奎开口道,你别急,今天早上我确实有急事出去,一松是照规矩办事,你不要怪他。再说你也不是刚刚入门炒股,股票不是期货,成交是全额交割。你账上有钱,才能接受委托挂单买进的,你账上没钱当然挂单就挂不上去,一松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呵呵。毕竟我们是代理,没有义务无条件替你垫资。不过你在我这里,我不能一点不讲交情。这样吧,我私人还有3000万,算我私人借钱给你,明天全打到你账上,你就用这笔钱再拉吧!双奎的这番话,合情合理。却全在一松计划里。小李顺了他的话,表示万分感谢。

其实双奎所谓额外再借的3000万元,是他勒紧小李脖子的最后一根绳索。他要让小李的持股成本再提高,这样小李的保证金就会继续增加,风险随之增大,逼着小李直达爆仓临界点。那时候他就会要求小李追加保证金。一旦小李拿不出资金,他就可以收网,重重一击,让小李爆仓。

接下来几天,由于双奎刻意阻击,小李一挂出买单,就迅速被双奎打掉。3000万很快用完了。按照赵部长的布置,小李又去找双奎,可这一次,双奎拒绝了。

接下来几天,双奎刻意打压,加上散户恐慌逃命,西林科技在双重追杀下像断线风筝,一路直线下滑,整个技术图形惨不忍睹,一举跌破了20块大关。

为此,双奎这天约小李见面。

一见面,一松就说道,李老板,帐已经对过了。你的总持股成本加上利息平均在25元左右。今日收盘价已经跌破了18元,你的保证金成数,只剩下两成多一点。根据目前情况,我们垫资的风险很大,希望你马上补一下资金,否则我们就难处理了。一松的口气一上来就很严肃。

小李看看双奎,大老板,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双奎点点头。小李就故作不满地说道,你们这样一本正经做什么?好歹我还是你的大客户,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没让你们少赚,你们就再通融一下。更何况,目前我还有两成多保证金,除非明天收盘再跌停,否则我的保证金还是够的。

李老板,这些天,真的很多谢你的关照,不过你也得体谅我们的苦衷。我们吃这行饭,最讲究的就是信用。没有实力,认赌服输。你的保证金成数,已经到了临界点,我们丑话说在前面,明天如果盘中股价跌停,为了保障大家资金的安全,我就会抛出你的股票来对冲我们给你的垫资。我再次说明,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请你不要误会。双奎慢理斯条地说道,话虽咄咄逼人,却全在情理当中。一松想双奎果然好身手,就是叫人家死,也叫人家死得心安理得。

你何必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来咒人呐?小李故作不高兴,真的跌停了,你就杀我的票好了。

双奎连忙打招呼,也是预防万一,预防万一啊。到时行情吃紧来不及商量,怕引起误会啊呵呵。

就是真跌停,也不用抛掉我全部的票。小李装作讨价还价,一点不能引起对手的怀疑。自己要彻底套死对手,就要让对手以为已经套死了自己。

那当然那当然,亏多少抛多少,也是为大家好么。

小李哼了一声说,我就不信。抛下这话,小李头也不回,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小李离去,双奎对着一松哈哈大笑。他说这一次,可绝不要再象范军那样豁边了。一松连忙附和。可双奎哪里知道,一松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到了赵部长那里。

小李已将双奎的意思告诉了赵部长。双奎下决心最后收网了,决战时刻已经到来。即便是赵部长,此刻也完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好像他们已经胜利了一样。当天连夜开会,他还叫来了自己的老部下,国澄证券营业部副总刘军。

次日一早,开盘不到10分钟,西林科技便重重趴下。一时间,恐慌盘蜂拥杀出,不到20分钟,跌停价位上,已经堆出了400多万股。这全是双奎的筹码。可不等双奎出手杀小李的股票,赵部长布置的几十个分散账户挂出买单,如同蚂蚁搬象一般,已将跌停板上挂出的股票消化了。众散户一看,跌停板打开,主力还在,纷纷追进,一时西林科技又扶摇直上了。大家议论纷纷,市场上传出了西林科技近期回调过大,市场抢反弹的传言。

双奎光火了。他当着一松说,砸小李的票,不能让几个散户搅了局。一松假做谨慎,他说,没跌停就跑,对小李不好交代吧?

交代?盘中有过跌停了,大家有约定的。

听双奎说这样的话,一松不由暗喜。看来围猎范军的失败情绪在刺激双奎,双奎下定决心,坚决要收网了。却全不知自己正在把自己圈进网中。

这时候,小李待在大户室,装做若无其事地看盘。一松不时地进来寒喧几句,看到西林科技跌停板打开,股价上升,还故意吆喝两句,小李知道这是双奎叫他来监视自己,也就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指手画脚,两个人就像在提前庆祝胜利一般。就在这时候,只见电脑屏幕上刚刚还是牛气冲天的走势,一个倒裁葱跌下来,行情拐头向下,又直落跌停板。小李和一松对视一笑,果然不出赵部长所料,很明显,这是双奎再度重拳出击了。一笔大卖单,将西林科技从平盘以上,打到跌停板。

这一戏剧性的转折,再度引发市场恐慌,刚刚追进抢反弹的散户,瞬间就被套牢,个个叫苦连天,懊悔不已。

这一次,从成交量上可以看出有460余万股,而挂在跌停板上的,还有三十几万股,这就是说,刚才双奎那笔大单足足有500万股。双奎真是杀红了眼,他是存心要在今天让小李爆仓了。如果到今天收盘,西林科技仍旧跌停,下午小李又补不出保证金来,那这些抛盘就会全算到小李头上。而且依照协议,小李非但股票被逼爆仓,所有的保证金也要血本无归。

这时侯,跌停板上又挂出了500多万股。只见跌停板上累计卖出的总量,已经超过了600万股。这笔500万股的大单挂出后,就像投入了一颗重磅*,西林科技原本零零星星的买单,现在也一下子沉寂下去,无声无息了。

一松在屏幕上看到双奎挂出的这笔大单,内心也不禁赞叹双奎的手法,虽然狠毒,却十分高明。以他自己的操盘经验,此时绝不能手软。多空对阵,就是两军对阵,散户都在旁边虎视眈眈。此刻任何一方只要一点点动摇,或者只是一点点动摇的迹象,马上就会遭到围猎。捡便宜货的散户,围在核下,一看出苗头,就会群起攻之,顷刻之间便潮水般将落败方淹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墙上的始终指向11:25,还有5分钟就是收盘了。就在此时,小李起身,走出贵宾室,在大厅找到一松,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道,请将我在常新的股票,全部这样做。

一松听到小李这么一说,立即提高嗓门,全部?两千多万?他颤抖着问道,我们有协议,你不能撤走啊。小李坚定的回答道,是的,全部。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刚刚跌停板价位上还挂着的六百多万股西林科技,突然被一笔买单全部扫掉,跌停板再次打开了。股价猛然井喷。一松知道这是赵部长在国澄刘军那边再度发力,而且估计这一把最少是1000万股的资金抢了进去,冲天炮一样,踩过几个点位,画出了近乎90度转角,浑身是劲,直奔涨停。这一把到手,加上小李和先前到手的筹码,双奎的西林科技控股权就要全部交出来了。大功已经告成,一松看见了自己的奖金已经到了眼前。顿时眉开眼笑,带着小李推门进了双奎办公室。

一松慌慌张张,连门都没敲就进去了,他口中慌乱地嚷着,不好了,李老板要把他买进的西林科技全部转走。他这话不免炫耀了,充满着胜利的豪情。但完全出乎他意料,他发现双奎淡定得很。双奎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双奎在微笑。双奎的微笑此刻就像一柄闪着寒光的三角刮刀,淡定得冰刃点肉般让人寒心。

转走?双奎慢声细语地说到,弄错了吧?他拿什么转?一松一时语塞,一盆冷水泼在了他心口满是喜悦的温泉里。事情有些不对头,一松宁可当作这是双奎想耍无赖。稳了稳神,一松压低声音,克制着自己说道,小李真要转,我们也是没办法阻止的啊。

双奎笑得更自在了。他笑着,还朝着一松瞄了一眼。那一眼狠了,温泉都冰凉了。一松喉咙口一阵焦渴。还不等双奎说话,小李走了进来。小李对一松说,你好好看看我的指令,我的指令是抛出库存,而不是转走。

抛出?

对,抛出,我的库存全抛掉了。小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一松说道,我电话指令在先,现在不过是写个字据,补个手续而已。

你已经.....谁给你抛的呢?一松从头凉到脚,以为在做梦,话听上去也变了调。

双奎答道,你这些天那么忙,当然是我亲自来做这件事了。

事情再模糊,也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他和赵部长跌进了双奎的圈套。可事情究竟是怎么转换的呢?几分钟前,他还是铁定的胜利者。他稳稳地看见了两个亿奖金在向他招手。一松感觉到夹肢窝下有冰凉的汗水一字在下流。他还不甘心。还有赵部长,不该这么输。这么说,一松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下双奎说,这么说,你在跌停板上抛出的全是小李的筹码?

呵呵,这可全是获利筹码啊。有人抢我总不见得不赶紧出手吧?

可这样做,不是与你原来的计划相背了吗?一松还有幻想,他转向小李说,你这么做也太不守信用了吧。

小李呵呵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这也是为了求财,和你其实一样啊。这件事做到这一步,是我一个人在冒险,你们指手画脚,都在坐山观虎斗。赢了你们拿大钱,我只是个小头。要是输了呢?那是要我一个人兜的。我输得起吗?呵呵可能你只算过自己的帐,你怎么不想想,我的付出和收益公平吗?算了吧,我选择的不过一次公平的交易,一种平等的生意。生意就是生意,生意不能裹夹扭曲的感情。我借了钱,赚了钱。事情很简单,我卖出,把赚的钱放进口袋,还掉借双奎的钱,然后走开,接下去做下一单生意。这就是信用。生意上的信用,与你们的恩恩怨怨无关,你卷进去,那是你的不幸。怨不得别人。

一松听得冷汗直冒,你说什么恩怨,我在说信用。你这样今后还有谁和你交往?

还不等他说完,双奎爽荡地笑了。交往?哈哈,好一个交往。为这交往你可真是呕心沥血,辛苦了去了。为这信用,你们不是还准备了天量资金,赵部长甚至借了三毛的高利贷,不惜抬高35%的价钱来抢我手里的货,等我出尽库存,再让小李转走他的库存,最后逼我上断头台吗?双奎说着又笑了,他说,我可是很配合你们的哦,我这么起劲抛,不正是你们指望的吗?

赵部长?你……一松看看双奎,又看看小李,心已经冰凉。事情一清二楚了。小李早就出卖了他,他一开始就身陷双奎的圈套。自己早做了双奎的猎物,还当双奎是自己陷阱里的猎物。

一切已经反转,再看盘面,已经跌停。小李把赵部长以为拿在手的库存抛掉,而且把资金还给了双奎。双奎将计就计,在高位上把筹码丢给赵部长,然后价格会越做越低,套死赵部长。赵部长现在拿在手里的是一手不值钱的垃圾票,用掉的真金白银都是高利贷。一方面要忍受股票没有尽头的下跌,一面还要支付高昂的高利贷息,等于同时有两把刀在割他的肉,他怎么扛得下去呢?赵部长站在高位上替双奎站岗,再看看双奎呢?他抛空后在从容地等赵部长,他手上有的是钱,他要在赵部长受不了割肉的时候,用地板价买回低价货。来来去去,一举几得,比比人家,天堂地狱啊。

一松沮丧地问小李,你们早…你们早就认识吗?

双奎正色道,认识?认识的就比不认识可靠吗?几十年的交情还不如几张票子。只要有票子,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小李说得很清楚,算完帐,小李就走了。我们就是生意。他得到的钱比你们给的多,你们和我赌,你们输了。双奎得意了,他说,赵部长指令小李20块低阶买进的货,现在他正在从小李手里23块买过去。一松心里清楚,双奎的意思换句话,赵部长用高利贷在不断买进的,那全是小李的货。赵部长正在慷慨地把利润送给小李,然后小李再和双奎分成。这样想着,一松心里忽然有一种愤懑之情。他说,可你从来就没有和我交过心。

生意不讲交情,但不等于没有交情。我一开始简直不敢相信,你会背叛我。我几次三番点拨你,暗示你,可你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坚决要帮赵部长置我于死地。

一松哀叹一声,脑子里,一幕幕,都是昔日双奎的言行。两个亿,赵部长说的是两个亿,可要是自己对双奎提出两个亿,双奎会答应吗?难道小李所得,会比两个亿还多吗?

看着小李走开,一松不禁攥紧双拳,他对双奎说,我输我服,我会给你和赵部长一个说法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小李找到你,还是你去找小李的?

看着一松依然心有不甘的样子,双奎说,有戏,就有观众。你们能演,大家也能演。只是你们演得太蹩脚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就也演一出你们看看。双奎说着朝小李会意一笑,你们能找小李,我也能。当初范军的鞭子在我身后成全了我,越是在背后,越是鞭挞我,我就越能够成功。

可是,你又是怎样识破我的呢?

玉镯?你不记得这个玉镯了吧?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会信假宝石老板的话呢?他说两只玉镯是一对,但为什么他不可以嘴上说一套,手上另做一套呢?为什么一对玉镯不是三只、四只,一定要两只呢?呵呵,是宝石店老板骗了你,你早在多年前就种下了因果孽缘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