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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约

得到了第一杀手的承诺,雁来初心底放松了许多。说来也奇怪,在场这么多的血雨楼杀手,面对阎罗和雁来初这般公然达成这种协议,却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或不满。只是袭击雁来初的攻势凌厉了许多。即便是雁来初也不得不趁人,即便阎罗不插手,她所面临的局面也不是一般的棘手——即便是再强大的顶尖高手,以一敌十也该是极限到,何况来的人不止远十个。

有一个用沉重砍刀的人一刀烈烈生风,往她脖子砍来。

想斩首她?还嫩了点!

雁来初身形后仰,那雪亮的刀锋砍在她束发的玉环上,玉环碎了,满头青丝立刻飞扬散落如墨瀑。她维持着后仰的姿势,手中弯刀往后方一送,正中用大刀人的心窝。然后迅速直起身,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她连喘口气收拾下头发的机会都没有,又得对付着另一个冲上前来的人。

而阎罗当真只是抱着胳膊在一旁观战,黑洞洞的面具下眼睛中看不出神情,不曾插手。

这种情况下,雁来初又开始在心里问候南宫轩诃全家了——他一定是算计好了!他娘的,血雨楼这么多高手都到她这来了,那他那头去血雨楼的路途自然会方便和顺利许多。

她晓得南宫轩诃一贯擅长利用一切可乘之机。可是利用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重伤昏迷着的女人来达成目的,实在是过分。

咳,或许是两个女人。雁来初咬牙切齿着,继续恨恨的挥舞弯刀,动手之狠辣让那些杀手都有些被震慑,一时不敢贸然靠近——如果南宫轩诃有把她当做女人的话!

正觉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一旁观战的阎罗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望向了某个方向,面具下略显沉闷的笑声传来:“哦?看来是来帮你的。雁来初,你运气真是好。”

雁来初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动静,却因为忙于招架而无暇分神,扬起了眉毛笑眯眯回了一句:“过奖。”只是她心底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在心底不断呐喊着不管着救兵是哪个总之赶紧过来啊!

而救兵也如她所愿的来的真的很快——约摸十几个青年发现这里的战斗,拔剑冲了过来。

走门的当然不会是坏人。雁来初笑眯眯。

这些人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劲装束发勒眉,在衣襟袖口边缘都绣着一色的红枫样花纹,统一背负着剑,身手看上去颇为干脆利落。虽然臧云山庄在江湖上一贯低调,可雁来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臧云山庄门下弟子的服饰。

之前雁来初只有一个人能打,阿刷得护着暮婉辞,算不上战力,他们这些杀手中即便阎罗不插手,以多欺少还是有点底气的。可是臧云山庄虽然低调,可是弟子门人的实力却在江湖中也算一流。来的这些弟子都算是高手,又有十几个人,如今反倒是雁来初这边人多势众了。

机灵点的杀手已经开始抽身撤退了,而阎罗更是早没有看下去的兴趣,跳下围墙离开了,反而是退的慢的杀手被围住一一收拾了。

解决完最后一个杀手,其中一个服装比那几个普通弟子服装稍微繁复精致一些的一个青年将剑插回背负的剑鞘中,向雁来初走了过来。他的襟口同样绣着红枫,看上去倒颇为英挺精神,马尾同样以红白色发带高束着,还有一条红白相间的额饰发带束在额前。他向她拱手行了个礼,微笑着朗声禀告。

“在下臧云山庄门下弟子唐少白,奉少主之令前来,全力协助雁来初姑娘保护暮姑娘和花姑娘。”

雁来初笑眯眯,即便是这么个弟子,都有着和风易凌很相似的温润气质,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何况他们是来帮忙的:“唐少侠?幸会幸会,辛苦你们走一趟了。”

她不露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心中暗暗惊叹——难怪臧云山庄在江湖上一贯行事低调却还能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这个唐少白这么个弟子的形貌气度皆为上等,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绝非池中物。有前途。

风小哥当真是比那该死的南宫可靠多了,考虑得还真是周到啊!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该死的南宫轩诃,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他看似温柔多情实际上却阴险狡诈的笑容。等他回来非得好好讹他一场,不然都难消自己被狠坑上这一遭的心头之恨!

唐少白对雁来初方才还笑眯眯的、一转眼就变了脸咬牙切齿一脸愤恨不知在想什么的怪异态度十分从容的接受了,转头又去和暮婉辞打招呼——其实安排暮婉辞搬到这个别院居住的事就是他安排处理的,所以他们其实还算相识。

因为官府已经被连/城家控制,臧云山庄门下的弟子在南京城内行事难免有些不便。为了避免引起官府的注意惹来麻烦,唐少白这次带来的人并不多,算上他总共十二人。不过,即便是只有他们,也已经足够帮上忙了。

唐少白很快将各个弟子安排分配下去守住了各处,而暮婉辞擅使毒布阵,加上如今他们人不少,要从杀手的刺杀中保护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经过这般严防死守,别说是杀手了,连只飞蛾要飞进这间别院来都有些难度。

这么一来,她也能好好松口气休息一会了。

这些杀手绝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吧?雁来初和唐少白商量好防备对策安排下去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从暮婉辞亮着灯光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那已经全黑的天色和满天星斗,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开玩笑,和那么多人打架可是很累的。

她正想回屋休息,可眼神无意中瞥见客堂,客堂那高高的屋顶在黑夜中也看不清轮廓。她微微眯了眯眼,往那边走了过去。

站在屋檐下,她仰头看着这屋子高高翘起的檐角。臧云山庄一贯财大气粗,即便是一间别院的客厅也修得极大。白墙黑瓦,屋顶高翘,四角还雕着螭吻雕像。因为只住了寥寥几个人,如今客堂没有人在,所有这一片客堂区域基本是全黑的,连灯笼都没点。

她站在屋子下方时看不见房顶有什么,可是她望着那幽黑的屋顶和作为背景的暗蓝夜空和点点星光,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她站在屋下足尖一点,整个人就轻盈的飘了起来,轻易上了那屋顶。

屋顶果然已经有个人了。

“你怎还在这?”

那人黑衣黑发,戴着白惨惨的面具,唯余眼睛那黑洞洞的两点。他盘膝抱剑坐在屋顶,手边还放着一坛尚未开封的酒坛。看见她上来,他并不意外,拎起酒坛朝她举了举,面具下闷闷的声音传来:“来了啊?喝酒不?”姿态自然得仿佛在自己家。

“……”

壮士啊!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沉闷变调的声音:“还上一次欠你的人情。”

雁来初没有说什么,十分从善如流的走到他身边坐下,顺手接过了那坛酒。

今日他也算帮了她一个不小的忙,所以她对他倒没有那么排斥,低头一边专心研究怎么打开那封口,一边漫不经心却也是十分直接的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赌还没打完,我为何要走?”她这般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行径阎罗倒也不介意,依旧盘膝抱剑坐在那里冷静答道。

彼时雁来初已经拆开了酒坛的封口,一股酒香顿时弥漫开来,勾得她馋虫直跳,立刻忘了方才的话题。她倒丝毫不担心对方下毒,立刻提起酒坛朝嘴里倒。十分豪放的喝了一口后,她十分满意,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啊!真是好酒!”

然后停顿一下,转头看阎罗:“你不喝?”

阎罗十分冷淡的摇头。

雁来初得到这个回答,却仿佛知道什么一般,窃笑了起来——若他真想喝,也得把他脸上这死人一样的面具摘掉吧?他们也算交锋过很多次了,可她却从未见过他面具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对她这样偷着乐的行为,阎罗置之不理。

难得有人送这么好的酒给她了!雁来初心情颇为不错,有心和他闲聊几句,想起他方才的话,随口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应该不只是什么血雨楼的杀手吧?就连南宫他也摸不清楚你的来历,对你颇为忌讳呢!”

阎罗不以为然,淡道:“一个小人物而已,哪里值得‘轩诃’大人在意?他会注意我,无非是因为我这个人脱出了他的了解和掌控范围之外而已。大人物们都不太喜欢超出他们掌控的事物。”

雁来初不由笑了起来。

“精辟。”

南宫轩诃此人,看似散漫随和的表象下,实际上却习惯于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心。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将他这人的本质看得这般清楚。他对南宫轩诃的真实身份似乎有所了解,却还能这般冷静,这让她更欣赏他了。她又喝了一口酒,随口发问。

“你那些同僚如今在哪歇着呢?”

阎罗却在此刻转脸看她,白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惨惨的寒芒,唯独双眼漆黑。他停顿了一下,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面具下闷闷传来,雁来初仿佛能感觉到他皱起了眉,反问:“你当真以为这么点人就能让血雨阁的杀手束手无策了?”

自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雁来初深谙这个道理,没有托大,只是有豪爽的喝了一口酒,才擦擦唇,扬了扬眉毛,无所谓般继续道:“至少他们想像今日这般明闯是不行了。至于其他嘛,只能见招拆招喽!”

雁来初的眉毛生得浓密而又细长,非普通美女一般的新月眉或柳叶眉,倒有几分似男子剑眉般的飞扬。挑起眉笑起来来,更是总带着几分神采飞扬的味道。

阎罗没有多说什么,淡淡总结道:“所以你我的赌,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我为何要离开?我还需要守着等最后的结果。”

雁来初一时无言以对。她一向都是张扬自信的,闻言,不以为然的挑挑眉:“切!不要小看人。”

阎罗只是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下后又站起身:“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哎!等等!你这酒不错,先跟我说说在哪买的再走啊!”

他侧着脸,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正照在他白色的面具上,白惨惨一片。唯独那眼部的镂空黑洞洞的,依稀能看清那冰冷的眼睛,宛若连通着幽冥黄泉。夜风扬起他用帛带束在脑后的长发,他整个人就仿佛一阵风一般,几个利落的纵跃就消失在雁来初的视线里,只留下一句话传来。

“我会继续观望的。”

“喂!”

雁来初想追,却看他刹那间就消失在视线里。夜风吹过她高束的马尾,仿佛一眨眼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仿佛很无奈一般叹了口气,不再着急也不试图追,只是拎起酒坛接着月光仔细左右看了看,有些莫名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怪人。”(未完待续)